眼见着凤宸拿了药膏在他床头坐下,凤睿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僵硬的道:“你……替我换药?”
凤宸眉色未动,道:“这种事,我比她有经验。”
半夏在一旁看傻了。
看他严防死守的模样,难不成,是以为她对凤睿也不怀好心,要占他便宜不成?
不过,他竟为此而要亲自给凤睿换药,还真是叫她大跌眼镜。
如果,兄弟二人因为这次的事情而衍生出手足之情来,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还杵着干嘛,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见她在一旁兴致勃勃看着,凤宸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如此兄弟情深的画面,我围观一下不行吗?”半夏才不肯走,索性在一旁椅子里坐了下来。
“兄弟情深”这四个字让凤宸和凤睿脸色都微微一僵,凤宸瞥了她一眼,道:“难道你不知道要避嫌吗?”
半夏差点就冲口而出说昨天替凤睿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已经把他看得差不多了,但考虑到说出来的后果,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不就是换个药嘛,又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半夏嘀咕着,随即便感觉到那股高气压瞬间加强,只得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凤睿突然叫住了她。
半夏欣喜的留步,莫非他要说他不介意?
但显然凤睿并非一个脑袋脱线的人,似是已经斟酌了好一会,他开口道:“这事本来应该也征得你同意的,毕竟,静淑针对的人是你。”
半夏这才明白,他是要说替沈静淑求情的事。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这并非沈家的意思。她太过年幼,一时冲动,才会闯下这大祸,如果你们指证她,父皇定会要了她性命,她还不到十七岁。”
说这番话时,凤睿眼底除了歉疚,竟还有一丝心疼。
歉疚自是对半夏的,至于心疼,显然是因为沈静淑。
半夏没有想到他这个表兄当得竟也还有几分情义。
想到沈静淑那双充满怨毒的眼睛,即便是那样心理扭曲的一个姑娘都有这么一堆亲人宠着她,护着她啊。
半夏心里突然便有些不高兴,道:“殿下忘了吗?我也才十七岁。”
如果不是那些人拼死相护,她早就埋尸荒野。
从完颜陌那十几个护卫,到昨天的几十条人命,就只是因为那位大小姐一时的妒火,便就这么葬送了。
甚至连他自己都险些送了命,他却还要替对方求情?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有这等“圣父”体质?
“我知道,这事对你很不公平。可是,静淑喜欢皇兄这么多年,你们马上就要大婚,这事对她的刺激想必也很大。否则,她也不会……呃……”许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突然疼得煞白了面容,弯下身去。
“你怎么啦?”看他不对,半夏顾不得许多了,忙上前去,一把掀开他的被褥。
就见他腰上的绷带隐隐渗出些鲜血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定是你情绪太激动,触动了伤口。”
说着,也不迟疑,动手便要替他解开绷带。
“我来。”凤宸语气淡淡的,手下力道却恰到好处的推开了她,亲自动手解着绷带。
半夏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坚持,也只得老实呆一边去,眼看着他动作麻利的清理伤口,然后涂抹药膏。
正如他所说,处理外伤他的确是很娴熟,想必也是经常做这种事吧?
凤睿也是一怔,但疼痛之下也顾不得许多,一动不动任由他包扎,只是再没吭过一声,连半声呻吟也没发出来过。
“这件事,便如你所说吧。”末了,凤宸突然说着。
半夏和凤睿同时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沈静淑的事。
凤睿有些意外,却也终于松了口气,正想要道谢,凤宸又道:“昨天多谢你的帮忙,就当是还你了。”
凤睿神情僵了僵,突然轻笑着点了点头,道:“好。”
半夏分明看到他笑意里有着些许苦涩,说到底,他也是为了亲人,无可厚非。
可是,她心里却很不爽。
而这份不爽正是因为凤宸。
其实,就冲凤睿昨天的表现,她最终也还是会答应他的要求。
然而,这话从凤宸嘴里说出来,性质就有些不同了。
他怎么能擅自做决定?她才是当事人,怎么也该问问她的意见吧?
突然便觉得一切都没了兴致,半夏也不欲多留,起身便告辞。
凤睿见她如此,只道是她仍不肯放过沈静淑,正想要解释,半夏却已快步出了房间。
今天的天气有些沉闷,乌云滚滚,似有风雨欲来之势。
半夏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
这座宅邸修得很不错,颇有几分江南园林的风格。半夏一路走一路欣赏,不知不觉间,已将大半座宅子逛了个遍。
“马上便要下雨了,你还准备走到什么时候?”身后的声音乍然而起,将她吓了一跳。
半夏回头一看,就见凤宸不知几时出现在了她身后。
“王爷不去照顾自己的兄弟,怎么跟着我出来了?这是在担心我吗?”半夏冷嘲着,心里本已稍稍平复下来的那口气在这瞬间又噌噌开始往上冒。
凤宸自是听出了她话中的讽意,眉色间也有一抹不悦,道:“你这又是置的哪门子气?”
半夏扭过头去不看他,道:“我这种升斗小民,哪里敢跟王爷你置气啊。反正,什么事都有王爷你作主,我只管喘气活着便是。”
听她越说语气越酸,凤宸冷声道:“就因为本王答应了凤睿的请求吗?”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半夏再也隐忍不住了,道:“你明明就很在意,你说他们当中最长的都跟了你七年了,可是,一转眼你就答应放过真凶,为什么?”
凤宸面色微微一变,随即目光凛睿的看向她,道:“你这么激动,是因为凤睿说要把一切罪名推给颜陌吧?”
半夏愣了愣,怒道:“分明是你不忍心降罪于沈静淑,又何必倒打一耙?”
凤宸上前一步,到了她跟前,逼视着她的眼睛,道:“你敢说你不是因为颜陌?”
半夏被他说得越发火了,道:“我只是不平,明明是她做下的恶,她害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你们还这么纵容她?”
深吸了一口气,她仰头迎视他,道:“你甚至都没有问一句我的意见,问我要不要原谅她?也对,她是因为你才想要杀我,她爱慕你多年,她为你发疯,这是她和你之间的事,所以,才根本不需要问我。可是,你用得着那么迫不及待的答应吗?”
她鲜少这样情绪失控,听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凤宸不由得微微一怔,面上的冰霜似乎稍稍溶解了些,却依旧带着丝森寒,道:“就因为这样,你就生气?”
“怎么,我连生气的权利都不该有吗?”半夏正处于极度愤怒之中,出口便带刺。
凤宸看了看她,道:“你不是也替颜陌求过情?甚至连他的护卫都不忍心看他们死,难道,你真想要沈静淑偿命?”
半夏气的是他的态度,但,她也没想过要原谅沈静淑的所做所为。
爱不是可以用来当作为非作歹的理由。
她没有那么宽宏大量,可以就这么放过一个处心积虑要致她于死地的人。
“如果,我说是呢?如果我就想让沈静淑偿命呢?”
凤宸似是有些意想不到,重新审视着她,好一会,才道:“如果,本王也说一定要杀了颜陌呢?你又怎么想?”
半夏没有想到他会作这样的比喻,可见他态度有多坚定。
半夏没有想到他会作这样的比喻,一时间险些气结。
“既然你这么在意她,干嘛不干脆娶了她?怎么,觉得人家对你情深一片,不娶她太过辜负了她,娶她又嫌弃她的身份是吧?”
如果沈静淑不是出自沈家,他还会对她无动于衷,拒之千里吗?
换言之,如果沈静淑才是苍紫悦,那他也会不计一切娶她进门吗?
答案几乎显而易见,半夏心里突然觉得无比的苍凉,不怒反笑道:“那我就成全了你们,让你一并将她娶进门好了,我可以让她一个平妻之位。反正,我们这场婚姻也不过是场交易。”
凤宸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惊讶之余,用一种不可理喻的眼神看向她,沉声道:“原来,那个颜陌在你心里竟是这般重要吗?以至于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
半夏本不欲与他争吵,觉得毫无意义。可是,他总拿完颜陌来堵她的嘴,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她和完颜陌就一定有过什么吗?
也对,他可是当众逮到她和完颜陌衣衫不整抱在一起,所以,他心里根本就不可能信任她,说不定一辈子都会拿这事当做她的把柄。
这个事实让半夏的心仿如被千斤巨石压住了一般,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初,我倒真不如随他走了。”她说完这句,再不想与他争执下去,转身就走。
凤宸没有想到她会抛出这样一句话来,脸上刹那间变了颜色。本想拦住她问个清楚,脚下刚迈出一步,却又生生停了下来。
最终,只是铁着脸看她远去。
整整一天,半夏都窝在房间里捣鼓各种药材,再没出过门。
到第二天,她甚至也没去给凤睿复查伤势。只打发府里指派来服侍她的丫环前去问了声情况,得知他正处于相对稳定的恢复期,便再没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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