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说来话长,若你想听,便让我细细讲来。”说罢,他伸手过来,我本以为他是要拉我进屋,谁知他手越过肩膀,拍向了我的额头。”
我顿觉眼前一花,但这一次,我没有晕倒,眼花过后我又来到了茅屋之前。
嘿,这尼玛真是怪了,我走到屋内,屋里没人,我急忙向屋后的小山方向走去。我来到后院,怔住了,那座四五层楼高的小山竟然没了。
不过小山的位置前依然立着块石碑,碑前跪着一人,我走过去一看正是那个儒生。
“喂,我说哥们,刚刚怎么了,哥们?……”我连叫了几声他根本没有回答。
我正奇怪,儒生突然说话了:“母亲,父亲在我幼时,便替家中从军打仗,养我育我,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不得而见,今日特来和母亲辞行,我要去找到父亲尸骨,带他回来安葬,落叶归根。”
古代之人讲究落叶归根这些风俗,但其根源是更注重孝道。
不对啊,他的父亲不是被埋在前面的墓里吗,还去找什么?我不仅奇怪的再次看向碑文,这一看之下,大吃一惊,碑文变了模样。
慈母刘绣之墓。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儒生站起身,背上行囊离开了。
我眼前的场景突然又是一变,儒生一路打听,来到了一个乱葬坑前。这次我总算看明白了,儒生用的什么方法我不知道,但我所看到的都是他的记忆。
乱葬坑里的尸骨堆积如山,尤其这已是战乱数年之后,在这烈日之下尸体早已变成一片森森的白骨,没了容貌,又如何去找到属于他父亲的那一具呢??
不过他依然没有放弃,整日徘徊在乱葬坑的他,渐渐的被人们注意,于是有人告诉了他一种验定的方法,就是把自己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如果是亲子关系,血液会渗到骨头里去,完全被吸收,不见一丝痕迹;如果不是,血液就渗不进去。
儒生听了这话,果真到荒野上去试验,他戳破自己的肌肤,试着用鲜血一一去染红坑中的白骨。
从破晓到黄昏,他匍匐在荒冢之间,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他的心比他的伤口更痛。然后,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的全身刺满了小小的破口。他成了一座血泉,正慢慢地、不断地流出血来。
但面对堆积如山的尸骨,他能验证的也仅仅是尸山一角。于是他为了节约时间,存起足量的食物和水,连夜晚也不离开,整日整夜的寻找。
我不知道该说他是重礼法,还是书呆子,即便这样他也每日净面梳洗,正衣冠,安礼法。
话说乱葬坑这种地方,本就阴气重,冤魂厉鬼也多。白天他们不敢现身,只能虎视眈眈的盯着儒生,夜晚一到,无数冤魂厉鬼早就迫不及待的冲出来,要吸其的阳气,食其筋骨。
而儒生只是倒在草地上,闭目小睡。我看在眼里,心里着急,大叫着喊他,但他根本听不见我的呼救。难道他要死在这里?!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碰到他的冤魂厉鬼无不凄惨嚎叫,仿佛被烫了一般发出滋滋之声,鬼气溃散。
难道是因为他身上的三把火烧的旺盛,阴邪鬼物不敢近身。不对啊,那三把火只能保证不被鬼物上身,在厉害也不可能伤了鬼。
我继续看着,那些鬼物不敢靠近,只好围绕着他鬼哭狼嚎,儒生似被它们吵醒,抬眼看了看它们,不为所动。坐起来稍作休息,又开始在夜里借着月光,滴血认骨起来。
无数厉鬼化成狰狞模样,围绕着儒生呲牙咧嘴,而儒生目不斜视,视它们如无物。
儒生这一身的胆气和正直,不禁让我震惊,也让我知道了为什么那些阴邪鬼物不敢近身,风水书上所写。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这是影响一个人命数的十个条件。读书能养一身浩然正气,孔子也因此成为一代圣人。儒生显然是正统的儒家弟子,读书之人。他所做之事皆安礼法,为人至善至孝,鬼物当前,问心无愧,视之如无物,自然养出一身的浩然气节。
而他这与生俱来的浩然正气,正是阴邪鬼物所惧怕的东西。想必与道士法师所修之真气也不分上下,不足之处也只是存于自身,没有法术等手段而已。
无数的阴邪鬼物也拿他没办法,只能任凭一个生人在这乱葬岗整日整夜的停留。
这样的景象,本应感天动地,让他找到父亲的遗骸!
可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几十天过去了。万葬坑中依然游荡着这样一个人影,此人的长衫早变成了褴褛的破衣,蓬头垢面如同乞丐一般!
此人正是儒生不假,我看在眼里心中不是滋味,现在的他面容消瘦,瘦骨嶙峋。全身苍白,没有半点血色。他到底滴出了多少血我早就记不得了。
只是此时,他拿着折断的骨片,划破胳膊再没有流出一滴血。儒生皱了皱眉头,又更加用力的划了下去,依然没有血流出。
他叹了口气,走到了溪边,喝了点水,躺在旁边小睡了起来。
一觉醒来他又来到万葬坑,划破了胳膊,依然没有血液流出。原来和喝水休息全是为了再养出些血来。
他自语道,也许是太累了。于是他停了下来,这也是他第一次一整天都没有去尝试滴血认骨。
让他没想到的是,一连三天他再也没有滴出一滴血,他有些无助了。低下头,思索起来。
不对,他低下头并没有闭眼思索,而是瞪着双眼盯着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是人血液的源头,血最充足的地方!。
他拿起一根锋利的骨棒,他要干什么!我来不及喊出住手,他便毫不犹豫的刺向了自己的心脏。
啊!
儒生颤巍巍的抽出骨棒,人却没有死,我吃惊的看着他,拿着刺入心脏的骨棒尝试去滴还未验证过的尸骨。
他抖了一下,两下,三下,骨棒上连一滴血都没沾上。
“学!学!我的学呢!”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不是人所发出的声音,我听的半天才听懂,他说的是血!
他发疯一般的大叫起来,模样令我也有些害怕,这么久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失态,也许他压抑的太久,也许他愤怒为什么如此遵循孝经的他,却不能完成自己的孝道。
一阵发泄之后,他萎靡的瘫坐了骨堆中,没了动静。
没有一点血的人还是人吗?连心脏中都没有血,他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