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门在身后慢慢关闭,同时阻隔了外面的阳光。林池由柳源领着径直走进了包厢里面的暗室里,依旧昏迷着的柳柳则被柳源留在了包厢里。
“柳大人,柳小姐那里可能需要人看着,有劳你了。”在路上她又给柳柳打了一针迷药,确定柳柳不会在短时间内醒来,不过还是找了个借口将柳源支了出去,关上了密室的门。
那几个已经身居高位的大臣,此刻就被特质刑具拷在墙上,看到林池进来,他们脸上多少露出了诧异的神情,同时涌上一丝喜悦。
“殿下!”
“皇女殿下!”
几声迫切的问候传来,林池勾了勾唇,快速走到了他们身边:“几位叔叔,别来无恙啊,难为你们还记得我。”
这间暗室可能就是作为刑室来建造的,里面不仅有精密的镣铐,还有各式能给人的身体带来巨大痛苦的刑具,就连这室里的光线,都是特意采用了昏暗一点的黄色光芒,在某种程度上很能在人的心里留下渗人的感觉。
她走过去的时候,脚下踩到了一把形状精巧的刑刀,刀柄在地上刮过,发出一阵仿佛刮骨一般的声响,显得诡异又冰冷。
“殿下,难道竟然是您把我们捉来的?殿下,我们犯了什么罪,您要这样对我们?”心中存着的那一丝侥幸被打破,明白了林池并不是来救他们的,被拷在中间的中将严方大人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不敢相信这是林池所为。
他是今早出门的时候被绑来的,本来以为是图财或是寻仇,但被押到这间刑室之后,他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了几位同僚,同为皇后门生,他们私下里常常互有来往,面上关系也还过得去,这时候一同被抓来,看来就不是私仇了。
究竟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一次性绑架好几位高官呢?尤其他们还有这样的渊源,虽然这都是暗地里的,外人很难知晓他们和皇后的关系,但真的这么巧么?
“严叔叔不要生气,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们。只要你们回答了,我自然会放了你们,这里刑具虽多,但我一样也不希望用在你们身上。”
林池轻声道,她的面庞几乎是背着光的,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晦暗不明,她站在这几个人面前,高挑清瘦的样子,却显得有几分可怜。
面前的这几个叔叔,只是她母后的下属中的少数几个人,也是她比较熟悉的几人,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这些人就在她母后手下,秘密为她母后办事,而这么多年过去,这些她以为早已消失在前些年那场政变的人原来还好好的活着,不仅活着,还活得这样好。
而她母后却已经死了。
林池看着他们脸上或震惊或怀疑的表情,眼神越发寒冷,仿佛带着刻骨的恨意。
“殿下,您有什么事情告诉臣下一声臣下肯定立刻给您办好,何必要用这种手段呢?”
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郑业说道。
林池抬头望去,见到他一双老鹰一般的眸子正紧紧地盯着她,像是盯着一个陌生人。林池便轻轻笑了起来,她这个样子,让郑业觉得陌生了吧。
这么多年,她离开帝国这么多年,早已变得不像曾经的那个她了,时光仿佛在她身上洗过一遍,让她褪去了曾经那些天真的东西,从而变得锋利起来。这锋利能割伤她自己,也能割伤敌人,十分有用。
“我想见你们,可有人却不会让我见到。严叔,郑叔,李叔,我小时候,母后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说是前朝哀帝昏庸,最终被我林氏先祖攻破了都城,失了国家。哀帝死时,下臣逃的逃,降的降,只有一位叫做江异的将军,他在哀帝尸体旁大哭三声,拿枪里的最后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母。叔叔们,你们觉得这个江异将军怎么样?”
林池在他们面前来回走了几步,接着开口了,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
“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个将军要这么傻呢,而我母后告诉我,一个国家破灭的时候,有些人选择殉国,有些人选择偷生,世界上没有一道法律规定臣子就必须为国家而死,所以这位将军的所作所为虽然令世人敬佩,但其他那些爱惜性命的大臣也并没有什么过错。但是,我母后也说过这样一句话:虽然不能要求人人都做江异,但也不能效仿那些投敌卖国的大臣,文人有气节,武将有骨头,主子死了,就这样投到敌人怀里,是不是也太过凉薄?”林池淡淡地说完,眼神在他们身上左右扫着,满意地看到他们微微变了脸色。
“殿下的意思,臣下不懂。”依旧是郑业接口,这些人里,也是他最有谋略。
林池语气变得十分冰冷:“郑叔不懂,还是不愿意懂?我母后平常待你们如何,你们倒是说说!”
“先皇后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没有一时一刻敢忘记。”严方是典型的武将,性子十分急躁,此时听到林池怀疑他们的忠心,他便立刻按捺不住了,扯着嗓门大喊道。
林池微微地发抖,一副伤心极了的模样,她颇有几分可怜地望着这几位她刚才还喊做叔叔的几人,眼中十分失望的样子:“那为什么我母后尸骨未寒,你们却一点也没有要为她报仇的想法,甚至还对杀害了她的敌人如此忠心!几位叔叔好手段,这些年,官是越做越大了吧!”
严方还想说什么,郑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脸上真正露出了诧异的神情,不可置信道:“殿下,元帅不是杀害了皇后的敌人,皇后娘娘明明是自杀啊!”
“我母后.......她不是被周瑾杀死的吗?在周瑾杀死我父皇之后。”林池这次是真的发起抖来。
母后不是被周瑾杀的吗?当时周瑾杀红了眼,不是一路杀进深宫将皇室全部杀尽了吗?为什么郑业会这样说?
她想起充满血腥的那一天,她和父皇以及几位哥哥姐姐一起,正准备着去行宫避暑,而周瑾就驾驶着机甲闯了进去,凶狠地将长.枪插进了父皇的心口,温热的血溅在周瑾的机甲上,溅在隔得很近的林池脸上,满眼是刺目的红,她立刻便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听到了林氏皇族被屠杀殆尽的消息,所有人,包括她的父皇和母后都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不是周瑾杀的?
林池心里发冷,难道她一开始就错了?母后是自杀的,她错怪了周瑾?可父皇是周瑾杀的没错,她亲眼看到的!
“没错啊殿下,我们怎么会背叛皇后娘娘!您刚才说的话也太诛心了,我严方别的本事没有,唯独不会背叛主子。殿下,我们当年虽然跟着元帅发动了宫变,但我们没有背叛您的意思,我们也是按照皇后娘娘的命令办事,怎么会和那些通敌卖国的大臣一样呢?”严方大声嚷嚷起来,洪钟一般的声音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当年逼宫你们也有参与?是我母后的命令?”林池看着理直气壮的严方,再次受到了冲击。
“当年那件事情,我们虽然有参与但没人会公开,因为这件事本身就已经成了一桩悬案。事后,我们这些人会步步高升也是因为元帅在用她的方式犒赏我们,殿下,我们从来没有叛变过,我们一直效忠皇后,在娘娘死后,我们也听从皇后娘娘的命令效忠着元帅。殿下,您竟然不知道这件事吗?”郑业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才知道原来当年那些事都是瞒着殿下进行的,可严方那个莽夫已经把事情都捅出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郑业一面同殿下确认着这一点,一面思索为什么元帅和娘娘竟在这种大事上瞒着殿下。
因为级别不够的原因,他们这些人并不知道林池甚至因为这件事逃离了曜日,此时虽然不小心把真相捅破了一角,但也没觉得十分严重。
“当年你们逼宫,杀死我父皇,是我母后的命令?”林池朝后退了两步,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没想到是她母后要她父皇死,也没想到,原来她母后并不是周瑾杀的。
这也难怪,当年她从昏迷中醒来,就已经被囚在深宫里了,同时,皇族死伤大半的消息传进了她耳中,她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周瑾杀红了眼,连她母后都杀死了,也没人仔细跟她说这里面的关节。
“为了那一天,皇后娘娘谋划了很久了,殿下,娘娘早想反了先皇了,我们这些人都知道,难道您竟不知道吗?”他们这批人本就是为了那个目的被培养出来的,谁不是一清二楚呢?
可是这位直接受益人,这位他们的真正的少主,居然一直被蒙在鼓里,皇后娘娘到底在想什么他们也不懂了。
林池听见他们的说辞,心中更是混乱。
可是......既然不是周瑾杀的,为什么后来她谩骂周瑾、质问周瑾的时候,周瑾要全部承担了呢?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她没杀过她母后,又为什么不告诉她逼宫是她母后的命令呢?
“你们没有骗我?当年逼宫的事情......真是我母后策划的?周瑾,周瑾她是在听从我母后的命令吗?”林池闭了闭眼,再三确认道。
“的确是这样,没有半点虚假!”
林池彻底退到了墙上,贴着冰冷的墙面,苦涩地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又流了泪,泪珠一滴一滴滴在刑室光滑的地板上,不知道尝起来是甜还是咸。
抑或两者皆有。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