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党少尉问:“造成这场混乱的罪魁祸首,是你?”
狼川没有说话。
那个蜂党少尉又问:“你觉得自己很有绘画天赋?”
狼川依然没有回答。
“把这玩意儿擦掉,不管用什么法子。”裸女或者艳诗都不会引起他这样强烈的反感,可这么一幅画却总像在故意制造事端似的,红发少尉说,“不管用你的眼泪、唾液还是你的血,别让我再看见它。”
在他对面囚室的那个胖家伙朝他拼命地使着眼色,提醒他一定要顺从卫队士兵们的意思。
可这个年轻人偏偏不想擦掉自己的画,他突然仰起了脸,用笔直的目光将对方顶撞了回去,“为什么?”
“为什么?”红发少尉自己也感到好笑地重复了一遍对方的问话,随即马上给予了回答,“我是手掌生死的长官,而你是失去自由的囚犯,这个答案怎么样?”
“我很自由,在这儿,也在这儿。”狼川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抬着脸对身穿军装的男人说,“可你却是奴隶,在肉体之外的所有地方。”
“很好,嘴很硬。”红头发少尉微微一惊,接着就将拇指放在依靠指纹识别的门禁上,铁闸门就咣地一声打开了。
狼川抱着膝盖往后挪动身体,瑟缩在自己的“银河系”之前,可扑上来的卫队士兵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拖出了囚室。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把他的囚服扯烂了,反正一个囚犯根本不需要衣物蔽体,尊严对这些命在旦夕的人而游之坑王之王。监狱里让囚犯服从的法子无外乎就那么几招,两个卫队士兵将狼川摁倒在地,拳打脚踢,肆意□。当他们发现这家伙似乎不怎么容易受伤之后,马上便想到了新的花样,一个卫队士兵把手伸进了他的裤裆,粗暴地扯动他的阴囊,另一个则索性解开自己的军裤,朝他的脸上撒尿。
“尝尝吧,这就是‘自由’的味儿!”
囚室非常安静,犯人们对这样的暴行熟视无睹,也没人敢插话。
带着异味的液体浇在脸上,溅进嘴里,年轻人终于被彻底激怒了。当小解完毕的卫队士兵俯□,狞笑着拍打他的脸颊时,他突然抽出手来捧住了对方的脸颊,一口咬上了耸在眼前的鼻子。
狼川牢牢抱住对方的脑袋,牙齿使下全力,无论身旁的士兵怎么往他身上痛击都不肯撒嘴。
“放开!你这条贱狗!”被咬住鼻子的士兵痛得嗷嗷直叫,但却挣脱不得。最后还是红发少尉一连往狼川要害部位的猛击才解救下了他。可惜为时已晚,这可怜家伙的鼻子几乎被咬掉了,鼻骨尚存,可半边的鼻翼软组织已经脱落,脸上一片血肉模糊。
狼川满嘴的血,冲着对方挥动双臂,疯狂大叫。他现在又像是一个怪物了,和霍兰奚朝夕相处时沾上的人味儿已经完全消失了。
那个和霍兰奚有着相似外形的红发少尉从腰间拔出枪,就在他打算处决这个不听话的囚犯时,另一个士兵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了些什么。
“好吧,你独受庇护,与众不同,总指挥官下令任何人都不能伤害你。”少尉觉得受到了对方的轻慢,可却碍着靳宾的命令无法为所欲为,他脸色愈加阴沉,往监狱后方又踱出几步,压低了音量自语道,“一只刺眼又丑陋的肉赘,可惜我却不能剜除你……”
他看见了被擅自移动了位置的床铺,又看见了一对该是刚刚性交过的同性情侣。一个相貌平平、身材敦厚的褐发小伙子,还有一个则一头利落黑发,样貌清瘦又秀气。他们都衣不蔽体,裤间鼓囊囊地凸起,脸上挂着汗珠和令人怀疑的红晕。
少尉动了动嘴唇,似笑非笑地问出一声:“肮脏的同性恋,嗯?”
那对聪慧的情侣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即将成为少尉泄愤的靶子,于是他们紧紧把手握在一起,口中喃喃叨念:“我们来时一无所有,我们去时坦坦荡荡,我们将携手同往春天,没有苦难,没有泪眼……”
红发少尉只是微微勾了勾嘴角,一抬手就击毙了那个。尸体轰然倒地,血液和脑浆从被削掉的半个头颅中流出来,流了一地,狭仄空间里顿时弥漫起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那味道就像瘆人的虫蚁,能钻入人的皮肤,啃食人的肌骨。
有的犯人受不住这样的气味,掉头呕吐起来。
眼前骤然染上一片血红,情人的鲜血和脑浆泼溅了他一脸,那种热膜烫坏,残忍血腥的画面几乎要生生把他逼疯。这刚刚才射过精的家伙彻底被吓傻了,瞧见少尉又朝自己撇来了眼睛,他突然一个劲地摇头解释,试图撇清自己和这尸体的关系,“我、我……我和他只是泛泛之交,我们闲来无事,找找乐子……”
少尉端起枪,枪口指向了那家伙的额心。
求生的本能在刹那间迸发了,还沾着白色液体的小孔毫无征兆地就流出了尿液,失禁了的年轻人低下头,冲着尸体大声骂了起来:“你这肮脏的、下贱的、该死的同性恋!”地上的男人刚才还把生殖器插进了他的身体,可他现在表现得像不认识他似的,不仅往他的尸体上狠狠踹了几脚,还低头吐上了一口唾沫,“去死吧!活该你这贱种得到这样的下场!”
少尉满意地露出了笑容,那个笑容像地狱之主的赦令一般,所有的囚犯都感到自己重返了人间。
又进来了两个士兵,协力拖走了尸体,只将一道蜿蜒的血迹留在了地上无赖天尊。
狼川重又被关进了自己的囚室,他神情很懵,眼睛里除了一片血红就再看不见任何事物。隔着铁栏,红发少尉俯头朝他露出一笑,说:“愿上帝保佑这无知又顽固的灵魂。这笔血帐算在你的头上。”
“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夜晚,祝你们好梦!”少尉朝左右两侧的囚室各扫视了一眼,便大笑着离开了。
士兵扶着鼻子被咬烂的另一个士兵紧随其后,也出了门。
三个人刚一离开,监狱的天花板上方就劈头盖脸洒下了消毒药水。汇聚在地上的水流很快将尸体残留下的血迹冲洗了干净,血腥气息也被一股更呛人的味道给掩盖了。水柱冰冷刺骨,犯人们都被淋得湿透,可打在身上的特殊液体却刺得皮肤像烧灼一般疼。每个人都同时遭遇了暴雨浇灌和烈火焚身的痛苦,床盖被褥也遭了秧。
芬布尔监狱的夜晚像冬天一样漫长,死一个人在这些犯人看来已经习以为常,待确信卫队士兵们不会半路折返,囚犯们又都似活了过来,从各自的笼子里向旁人发出热络的讯息,彼此交头接耳。
而那个失去了情人的年轻人终于低低地哭泣了起来,他将拳头咬在嘴里,狠狠地磕下齿印,为免自己的失控再次惹来灭顶之灾。
“那个红毛家伙名叫麦奎尔,疯狂暴躁又刚愎自用,惹了他一准没你的好果子吃。”住在狼川对面的胖家伙扒扶着铁栅栏,如同一只硕大憨厚的猩猩,“大伙儿都一样,可你为什么偏要表现得与众不同,那根本就是自讨苦吃。”
“不,我和你们不一样……”一直瑟缩在地的年轻人慢慢抬起了眼睛,竭力地摇头否认,“我不是囚徒。”
“哪里不一样?你倒说说你哪里与我们不一样。”
“他是怪物,他不会受伤。”另一个人插嘴说。
“这儿!”狼川突然握紧了拳头,气急败坏地捶打着自己的心口,“笨蛋,是这儿!”
对面的胖家伙尖声怪气地笑了起来,那种奚落的笑声像瘟疫似的一个传染了一个。
在大伙儿的笑声里,狼川突然抬起手臂在墙上一气儿乱擦——这幅“星空”花去了他饱含激情的半个月时间,可这家伙却在终于将它完成的时候,又亲手将它毁了。
炭笔灰沾连在一起,辽阔的星空变成了脏兮兮的一团。
胖家伙停下大笑,轻叹了一口气,“老实说,这片星空还挺好看,擦掉了怪可惜。”
“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惜的,我宁可他给我画一个美人儿,杏核眼睛,大胸脯,两条长腿的交叉处,还有一片正待我去挖掘的茂密树林子!”
“别理他们!他们早被消磨了斗志,只知道舔着那些家伙的军靴过活,从身到心都是死囚!”酋长朝着狼川伸出了手,仍在煽动他帮助自己逃跑,“我看得出来,那些卫队士兵都不敢真正伤害你,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点大作文章……我想了个法子,只要你配合……”
似发泄般地毁了自己的画作后,狼川弓着身体,垂下了脑袋。空洞洞的黑眼睛直直盯着前方,瑟瑟发抖的样子像一朵风中的雏菊。
“没出息的东西!”几次三番得不到回应,酋长忍无可忍地骂出了一句。愤愤回到床上,掀起被子盖住了脑袋。
酋长与那些等待接受实验的死囚一样,很快就平复了心情,在湿冷的床铺上陷入了梦乡。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被一阵奇怪的声音给吵了醒。
酋长朝相邻的囚室望过去,惊讶地发现,那个年轻人竟然在自渎。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