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为命借山借月吸烟消愁,夜夜愁闷睡不着,老婆菊叶心情也好不到那去,甚至更糟,不盖房放工后,白天集柴累的腰酸背疼,还必须准点强打‘精’神熬好三顿红薯糊涂,吃饭时打仗般手忙脚‘乱’眼疾手快慌里慌张一勺勺舀给围满锅台嗷嗷待哺,手臂高举碗过头顶神似饿狼般大人孩子们,看着为命和麦枝下山挑水走后,舀半碗锅底糊涂匆忙喂给坐在炕上已哭的岔气麦萍,自己用锅铲铲干净锅里如浆糊般糊涂疙瘩,胡‘乱’填一下早已饥肠辘辘肚子,和麦风麦‘花’刷好锅碗,把净如清水样两碗泔水倒进猪槽,叮嘱麦风米多去井里抢水走后,反复叮咛七岁麦芳看好五岁麦丽四岁麦娜尤其一岁多麦萍,挑上箩筐,手拿镰刀,带着挎荆蓝麦‘花’和背撅头手拿绳子的米包,匆匆到狼帐后沟抢挖荆条疙瘩,傍晚全家人披星戴月聚齐几乎到六七点,晚饭往往吃到七八点,匆忙整理好家务安顿好小孩后,菊叶赶紧带麦枝麦风到西屋作衣缝衣作鞋纳鞋底,在昏暗煤油灯光下,为全家人的遮羞保暖呕心‘操’劳大半夜,还时刻忧心着很快要过年,处处要‘花’钱,肯定还要补缺粮款,这个年该怎么过,日子该怎么过,现有的3.89元该怎么化,钱不够用该怎么去筹措。.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
为命家近七年年年是‘缺粮户’,这些年不但没从队里领过一分钱,年年还得贴钱补粮弥补‘往来账’,穿衣看病吃盐等日常开销主要靠家里的几颗核桃树收的几十斤核桃,喂的三只‘鸡’产的‘鸡’蛋,几颗杏树长的杏脱皮去壳晒干后卖的杏仁,下地放工后‘抽’空上山采些‘药’材,秋季逮些蝎子,卖几斤头发,靠这些土特产换钱维持生活,核桃树张为命家大小共有十五颗,两颗两把手粗的,六颗一把手粗的,其余多数是近年靠松鼠就近埋置核仁衍生的手腕粗刚挂果的小树,原来分家时分的八颗一人抱不住的参天核桃树,在大练钢铁时和满山的古树大树一个命运,被砍伐进了十几里外张村土钢厂的大熔炉,现在王家窝仅剩一颗六人合抱才能抱住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大核桃树,即张家‘门’宋金水家远近闻名的那颗‘核桃王’树,宋金水家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全瞎,‘女’孩左眼瞎,右眼只‘露’一条缝勉强可看路,当时‘迷’信的王家窝人认为是因为‘核桃王’树上住着神仙,宋金水睁眼打核桃诸犯了神仙,所谓睁着两眼看不见神仙,敢打核桃和仙家争食,神仙降怒生下两个瞎子,因此当时无人敢去砍伐冒犯那颗树,那颗‘核桃王’树侥幸保存下来,从此后这颗宋金水家的保命摇钱树,再无人敢上去敲打核桃,核桃自然落地后,宋金水全家人烧香磕头后才敢把又大又饱满又香的几百斤绵仁核桃一颗颗拾后装袋收拾回家,这颗高五十多米枝杈覆盖半亩多地的‘核桃王’树,和宋金水整日‘阴’阳怪气‘阴’郁冷酷难看的脸一样,莫测高深,充满神秘,没人敢近,无人斜睨,张为命家今年核桃结果后,由麦芳带着麦丽麦娜麦萍白天时刻不离像看护宝贝似的照看的核桃,晒干后共收核桃69斤,其中绵仁核桃54斤,每斤供销社收购价0.26元,张为命家卖了49斤,收现金12.74元,夹仁核桃15斤,每斤供销社收购价0.19元,全卖掉收入2.85元,核桃今年张为命家共收入15.59元,三只‘鸡’两只母‘鸡’一只公‘鸡’,共收‘鸡’蛋21斤,每斤‘鸡’蛋供销社收购价为0.54元,张为命家分三次共卖‘鸡’蛋18斤,收入9.72元,张为命家有大小杏树二十多颗,能结果成气候的杏树有7颗,熟杏泡醋吃后去壳收杏仁14斤,每斤杏仁0.28元,收入3.92元,秋后下午放工后,麦枝带着麦风米多麦‘花’上近山采血渗21斤,每斤干血渗供销社收购价0.16元,血渗收入3.36元,采细辛7斤,每斤干细辛供销社收购价0.22元,细辛收入1.54元,采柴胡5斤,每斤柴胡供销社收购价0.27元,柴胡收入1.35元,采桔梗31斤,每斤桔梗供销社收购价为0.08元,桔梗收入2.48元,采软枝4斤,每斤软枝供销社收购价为0.35元,软枝收入1.40元,采沙参26斤,每斤沙参供销社收购价为0.11元,沙参收入2.86元,逮蝎子共180个,每个蝎子供销社平均收购价为1分,蝎子收入1.80元,张为命家今年三次卖‘药’材收入共14.79元,今年共卖头发2.6斤,每斤头发货郎收购价为0.58元,头发收入为1.51元,这几项今年张为命家共收入45.53元,张为命家日常支出主要有五项,最大开支是买布买棉‘花’买针线作衣服鞋子,第二支出是买盐,第三支出是买‘肉’买年货过年和榨油馍角,第四支出是看病打针买感冒‘药’,第五支出是张为命买赖烟叶‘抽’旱烟,说说为啥需榨油馍角,一年分的那点小麦‘玉’米主要有三项用途和消耗,一是六月份小麦分到家时,用二斤小麦面掺四斤‘玉’米面十几斤红薯面,全家人像打仗样开洋荤大吃一顿红薯叶酸菜馍,二是大年初一早上和中午,用三斤小麦面掺五斤‘玉’米面放开吃一顿白菜拌‘肉’渣饺子,这点细粮面最大消耗是过年炸小麦‘玉’米面‘混’掺的油馍角改善生活走亲戚,当然用小麦面炸油条最好吃,可这点珍贵小麦炸不了多少油条,也绝对舍不得炸,既是想炸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猪油炸油条,掺‘玉’米的‘混’合面炸不成油条,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小麦‘玉’米面掺和着炸菱形三厘米多见方的油馍角走亲戚和过年改善生活,这几年张为命家和王家窝大部分人家一样,除了像进喜等极个别的少数人,其他人几乎没人敢买一件四五元的成衣穿,家里的衣服靠‘妇’‘女’买布自己一针一线手工作,王家窝人一年内大部分人只换穿两次衣服,即冬‘春’天的棉衣棉‘裤’棉鞋,夏秋天的单衣单‘裤’单鞋,一身棉衣正常情况下可穿三四个冬天,烂了破了缝补拆洗一下或换一下外层接着穿,干活的大人和常出‘门’有年纪的‘妇’‘女’一般冬‘春’天上穿没衬衣的棉袄,下穿没衬‘裤’的棉‘裤’,宽裕的家脚穿买的解放球鞋,家穷的穿自作的黑斜纹面白洋布里棉鞋或单鞋,少数有身份或爱面子的人出‘门’时在棉袄外套一件绿的或灰的斜纹或劳动布中山装,民兵和大部分小青年都会在棉袄外罩一件草绿仿军衣,棉‘裤’外罩一件仿军‘裤’,不干活小孩穿的衣服简单些,上身基本都穿一件黑的或灰的‘露’肚脐斜纹或劳动布棉袄,下身大部分小孩穿一件斜纹或劳动布夹‘裤’,只有极少数人家小孩穿着棉‘裤’,孩子多的人家孩子大都穿着秋天的单‘裤’子,穿着手工做的单鞋,很少有小孩穿袜子,冷极了钻被窝或上灶台,夏秋天穿衣简单多了,大人一律穿灰的或绿的小斜纹或劳动布单衣‘裤’,小孩或光背或穿一件小单衣,下身大部分是光屁股,或穿一条小‘裤’头,大部分赤脚或穿一双单鞋,张为命家这十几年基本没买过成衣,都是凭每人一年分的九尺布票买布做衣服穿,这些年主要买三种布,给菊叶麦枝和麦风作外衣穿的布料好些的小斜纹布,这种布0.37元一尺,菊叶一般三年换一次外衣,麦枝麦风平均两年换一次外衣,她们穿的脱线漏封掉‘色’不能再穿换下来的衣服,经改装染‘色’改作后给米多麦‘花’麦芳穿,买这种布用量最大的是作鞋子面料,这种布结实耐穿,是作鞋面的最佳布料,张为命家冬天能穿棉鞋的只有下地干活的四人,山路干活费鞋,一年每人需作一双,每天出‘门’薅草的麦‘花’和爱讲究的米多冬天穿单布鞋,夏天和干活的四人一样也有单鞋穿,单鞋一年平均一人需两双,米包以下的孩子们除非进入腊月出‘门’才有单鞋穿,一年的其他天基本都是赤脚,赤脚没鞋穿,没钱买布是一原因,只有菊叶会纳鞋底作鞋没空作不出来也是最大原因,其次就是买耐穿耐磨不易脏的劳动布,这种布0.32元一尺,买的较多,主要是给张为命和孩子们做棉袄棉‘裤’单衣穿,张为命和米多一般一年需换一身单衣‘裤’,不能穿的衣服改装后给米包以下的孩子们穿,或作鞋底鞋里用,再是买0.19元一尺的白洋布,白洋布用量最大,不用染‘色’作袄里子,染成黑‘色’蓝‘色’或灰‘色’后,作小孩单衣和作鞋底鞋里用,张为命家今年菊叶去坡起供销社买布两次,买小斜纹布1.30丈,用钱4.81元,买劳动布2.80丈,用钱8.96元,买白洋布3.6丈,用钱6.84元,买棉‘花’4.5斤,每斤棉‘花’0.85元,用钱3.83元,从货郎哪里买针线顶针铁滴漏三次,用钱1.32元,今年作衣服鞋子共用钱25.76元,张为命家很少到司华宇的卫生所看病打针买‘药’,一般的头疼脑热磕磕碰碰能忍尽量忍过去,能自己处理尽可能自己处理,孩子发烧到开始说胡话时,张为命把孩子光脊梁背朝上放在炕上,抓一把盐和几根柴胡放嘴里咬碎吐在手抓的一把棉‘花’里,用包盐末柴胡末的棉‘花’在孩子的背上使劲‘揉’搓,直到脊背被搓的发红发紫发热孩子不‘迷’糊能说话为止,若仍不见效,才背起孩子到卫生所看病,当然这对已长大知道害羞的麦枝麦风不能用,她俩若发烧有病实在‘挺’不过去时会直接到卫生所看病取‘药’,那个小孩磕碰流血了,张为命会猛吸几口旱烟,手捏烟灰涂在小孩流血处,手握伤口止血,那个小孩吃了不洁东西,或吃了发青不熟的柿子酸枣,肚疼的哭爹喊娘撒泼打滚时,张为命手提孩子两‘腿’,头朝下背在背上,一蹲一站有节律使劲晃背上孩子,直到孩子放屁拉稀不再喊疼为止,今年去卫生所看病最多的是缺钙不能站立营养不良经常发烧的麦萍,其次是有严重疼经症的麦风,再是有点讲究爱惜生命的麦枝和米多,其他几个也偶尔去过卫生所,一次没去卫生所的只有泼皮能吃苦的张为命和米包,今年张为命家看病吃‘药’打针共用钱5.38元,张为命家吃饭能调剂口味增加食‘欲’的东西主要有两样,一是顿顿必有的食盐,二是家酿的柿子杏醋,柿子杏醋不用‘花’钱,张为命家除了有十几颗杏树,还有三颗能摘二三十斤柿子碗口粗的柿树,一颗叫八月黄,另两颗叫小四,这些杏树和柿树足够张为命家泡醋用,而食盐则不同,不但必须‘花’钱而且用量还比较大,没有足够的食盐伴饭,不但本来没味的红薯饭更难下肚,且盐水放少的饭人久吃后会浑身乏力,没力气干活,不但遭队长责骂,且想保和评高工分会更难,所以0.15元一袋一斤装的食盐,张为命家平均6天吃一袋,今年张为命家买盐共用钱9元,张为命平均一月‘抽’六级旱烟叶2.5斤,每斤烟叶0.05元,张为命今年买烟叶共用钱1.5元,去年‘春’节张为命家买了三斤‘肥’猪‘肉’,用钱2.19元,7斤豆腐,每斤豆腐0.13元,豆腐用钱0.91元,6斤红薯粉条,每斤粉条0.17元,粉条用钱1.02元,半斤榨油馍角用的白矾,白矾每斤0.38元,白矾用钱0.19元,一百响小鞭一挂,用钱0.15元,二两半水果糖,用钱0.10元,两幅对联,用钱0.05元,去年办年货共用钱4.61元,这些年货一小半用在大年初一中午熬大锅菜改善生活上,另一多半基本用来招待正月里你来我往的客人,去年这个时候箱底的钱比现在多三块,且腊月二十七没有被‘逼’退钱,今年剩的钱连急需买的盐和作鞋用的料都不够,还要面对不知结果怎样的腊月二十七,所以今年的过节费还不能列入计划,还没法计算,扣除不可预知的过年费,其它几项已经发生的开支张为命家共用钱41.64元,与收入45.53元相抵,现在家里大锁锁着的箱子底还放有现金3.89元,放在箱子底用红布‘精’心仔细包着的3.89元现金,最大票额是正面为车‘床’工人背面为国徽石油矿井的一张两元面值纸币,一张正面是‘女’拖拉机手背面为国徽放牧图的一元人民币,三张正面为武汉长江大桥背面是国徽牡丹‘花’的二角纸币,三张正面为干部参加劳动场景背面是国徽菊‘花’的一角人民币,一张正面为轮船背面是国徽的五分纸币,一张正面是飞机背面是国徽的二分纸币,两张正面为汽车背面是国徽的一分纸币,这大大小小十二张规规矩矩由大到小叠好的纸票,是赵菊叶这些天每时每刻最担心最‘操’心最放心不下的心肝宝贝,和所有的王家窝家庭主‘妇’一样,每次出‘门’第一件事是仔细审视红箱子上大铁锁锁好了没有,东屋‘门’上大铁锁锁好了没有,进‘门’后先检查东屋‘门’上铁锁有人动过没有,进屋后检查锁的红箱子是否有人动过,锁箱子大锁有移动没有,若发现不对劲或心理犯嘀咕,会立即赶走所有人,关上东屋‘门’,从内衣口袋里拿出用红线绳绑着的钥匙,小心翼翼打开箱子,先检查箱底红布包着的十二张纸票少了没有,如释重负后检查纸票边同样用红布包着的22张一张一尺的布票少了没有,接着数没舍得卖应急用的55个‘鸡’蛋少了没有,然后看没卖的五斤核桃有人动过没有,再看看二斤杏仁,一尺斜纹布二尺劳动布和四尺白洋布,一斤多头发,提提小麦面袋,掂掂‘玉’米面袋,看看一斤多柴胡半斤细辛,看一切宝贝都完好如初时,长长舒一口气,再‘摸’放钱的红纸包,脸有所思余犹未尽的规整好宝贝,缓缓锁好大箱子,晚上做衣服大半夜麦枝麦风走后,张为命躺下睡着后,若有‘精’神或百无聊赖睡不着时,菊叶会轻声小心打开箱子,慢慢一件件观摩欣赏自己的宝贝,躺下后许久脑子里都是各种颜‘色’各种‘花’纹的人民币,尤其最想的是黑‘色’的正面为人民代表步出大会堂背面为**城楼的十元‘大团结’,深棕‘色’的正面为手拿‘火棍’的炼钢工人背面为国徽‘露’天煤矿的‘炼钢五元’,可这两种最想看和拥有的票,赵菊叶很少拿过更没在箱底放过,只是每年挣家里最大的收入卖核桃时才见过拿到过,可手没暖热,一张‘大团结’一张‘炼钢五元’就很快买布料还给了供销社,夜深人静时每每想起手拿‘大团结’和‘炼钢五元’大票的情景时,赵菊叶阵阵心慌脸热‘激’动睡不着,时想啥时候‘大团结’‘炼钢五元’也能躺在箱底,想欣赏就能欣赏,啥时候想‘摸’就啥时候‘摸’,最好是有一捆捆的‘大团结’一摞摞放在箱底,想买‘肉’就买‘肉’,想买布就买布,想看病就看病,想买啥就买啥,不愁吃不愁穿没有病那该多好,那种日子会不会有呢,啥时候才会有呢,这些想法和念头只是在梦中才会经常有,醒来时偶尔想一下后会更心焦更发愁,尤其今年放工不干活后,菊叶数一次钱心发紧一次,心越紧张越焦虑就越想数钱,以至于近段有点神经质的一天偷偷数几次,菊叶本不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她是在为眼下的困境发愁和心焦,一日不能少的盐很快将没了,四人的棉袄棉‘裤’经过今年在雪地里盖房的反常磋磨,像叫‘花’子样已破‘洞’百出棉絮外‘露’污秽不堪,必须得很快换面填棉‘花’清洗,其他孩子们的棉袄也有两年未换和拆洗了,个个脏的颜‘色’不分,破的大‘洞’连小‘洞’,少了一多半棉絮,孩子们穿的单‘裤’子更是脏破不堪,不忍目睹,尤其麦‘花’和米包,膝盖一下布条飘飘,‘裸’‘腿’外‘露’,衣服脏点破点还好说,可每日出‘门’踩冰干活穿的鞋子实在不成样子早该换了,为命的棉靴十个脚趾头‘露’了六个,鞋底破了两个‘洞’只好随时揪些棉袄上外漏棉‘花’套垫‘洞’凑和着,麦枝麦风的棉鞋鞋面磨烂,鞋底磨平,米多和麦风穿的单鞋后跟烂掉,靠绑一根细麻绳勉强踢啦着,其他孩子们尤其米包更可怜,今年入冬后根本无鞋穿,只好大雪天赤巴脚,一年每人本需两双的单鞋今年只做了一双,现都又破又烂根本没法穿,今年任务紧,夏天抿的鞋隔板少,来不及没时间给孩子们作鞋,小孩子们天冷后大都躲在屋里不出去,只是去茅房时才踢啦上破单鞋,只是可怜了淘气爱出‘门’疯的米包,大冬天光脚在冰天雪地里跑,冻的裂口满脚,脓血滴淌,惨不忍睹,本来就满身一股‘鸡’屎味又脏又臭的他,入冬上炕后谁都不愿挨他睡,麦枝米多把他吵的挤的在炕上无处安身,索‘性’每天晚上和衣躺在灶台上,每晚蜷缩的像刺猬,在灶台角不停打喷嚏发抖闷哭,菊叶穿的鞋表面上还不错,实际脚后跟早已磨穿两个大‘洞’,天天偷偷垫破布棉絮忙活,上山后经常圪针扎进脚底板,疼的两眼泪在帮扶对子宋福水老婆葛‘春’英身旁也不敢放下手中活,只有趁人不备偷偷忍疼抹泪拔针刺,不是不想作鞋,还是老问题,‘闺‘女’穿她娘的鞋-前(钱)紧’,就箱底那点救命钱,吃盐保命都不够,还哪有心思想穿鞋,再说以前想做也没时间,每天披星戴月干活,那天去晚一点不是扣工分就是现场站立自剖思想问题挨批斗,放工后虽然仍然累,但时间由自己支配,拉着脸向娘家嫂借了一张鞋隔板,晚饭后拉上麦枝和麦风,用剩下的布料布头给出‘门’干活的几人做单鞋,能作几双是几双,解决一个是一个,总比歇着发慌发愁强,三人分工配合,菊叶裁剪缝合纳底,麦枝摇铁滴漏挫线,麦风学着配合菊叶纳底打下手,奋战十几晚,勉强做成四双单鞋半成品,至于衣服,只有走着说着顾不上了,和张为命一样,菊叶作鞋的同时,也时刻害怕忧心着腊月二十七苦日子的来临,她知道去年还欠生产队4.36元,今年肯定还要欠钱,若二十七那天生产队尤其晓军硬‘逼’着还钱,这日子可教咋过呀,若箱底的3.89元都补了‘往来账’,衣服破点不换可以,鞋子大不了四人都穿单鞋或光脚,年可以不吃‘肉’渣不吃豆腐不熬大锅菜,不吃油馍角还喝红薯糊涂,可盐不能不吃,亲戚不能不走,想起可怜自己不时偷偷救济自己七十多岁裹三寸金莲苦命老娘,若过年连一个油馍角都不能孝敬老娘,那还是人吗,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吗,尤其由于老娘经常偷偷给孩子们送诸如一个窝头一个桃子甚至一个白面馍一块‘肉’皮往孩子嘴上抹的一筷头猪油,而发现不高兴怨恨的娘家嫂,若过年空手去看她,给自己脸看说难听话事小,若怪罪老娘给老娘罪受自己罪过可就大了,这些还不算什么,大不了受点苦脸皮厚点继续挨冻喝稀,一时还危害不了生命,可没钱对麦萍可不行,仍站不起来的麦萍,由于极度缺乏营养,面黄肌瘦头发灰黄,入冬后经常发烧咳喘进卫生所打针吃‘药’,断了钱麦萍病重了没钱治可怎么行,听华宇偷偷说,吃够钙片的麦萍,若营养跟上,年后有可能站起来,这时怎能缺钱呢,当然菊叶的心思和为命一样,辛辛苦苦大长一年,到了年底连一顿‘肉’饺子大锅菜都吃不上,自己无所谓,实在愧对祖先对不起一年来忍饥挨饿翘首期盼过年的孩子们,尤其米包,想想那天吃‘肉’在狼帐上差点撑死的情景,过年时能让他痛痛快快吃一顿‘肉’该多好,这十几天来这些纷‘乱’如麻头疼事搅得菊叶心急如焚,肝火旺盛,为命借月借山吸烟打孩子消愁,菊叶没别的也不可能有不良嗜好,更不可能把气往外人身上撒,只有骂自家孩子打自家孩子泻火撒气,回家后在家里和为命一样,看那个孩子不顺眼尤其麦‘花’麦风米包,嘴里高声不间断骂着‘你这个死妮子死孩子,你咋不死呢,你咋不让狼叼走呢’,手在孩子身上‘乱’抓‘乱’拧,拧的孩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嗷嗷惨叫,如老鼠见猫样两‘腿’发软大放悲声纷纷躲藏,吓的孩子们尤其麦‘花’麦风整日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犹如生活在纳粹集中营,不但挨饿受冻肚撑,还要随时接受炼狱般的挨打辱骂和折磨,与集中营不同的是,集中营折磨者折磨被折磨者,折磨者是心理扭曲心安理得的享受者,是没有一点同情心没点人‘性’的畜生,被折磨者是毫无保障和希望的案板上鲶鱼,属待宰的羔羊,是最大的无辜者和受害者,对张为命家来说,当张为命和菊叶被生活所‘逼’无处发泄麻木的打孩子后,看着孩子们的痛苦样,张为命和菊叶心里更痛更难受,无人时心揪的更疼,泪流的更多,这都是生活所‘逼’,若不这样发泄一下,若那一天撑不住想不开跳崖了,受罪甚至饿死冻死的是孩子们,只有不时的看着孩子们绝望的表情和痛苦,才随时‘激’发出他们生活下去的动力和勇气,有吃有喝生活好好的,宠孩子娇孩子还来不及,谁还会虐待孩子打孩子呢,可好日子啥时会来呢!这个老生常谈的愿望,不但为命菊叶时时期盼和梦想,也是王家窝绝大部分社员群众夜夜幻想天天憧憬的永恒理想和话题。
腊月二十七虽是张为命和赵菊叶还有其他少数社员最不愿面对和害怕的日子,可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该来的总是要来,不用通知按惯例,明天张家‘门’生产队所有挣到工分的社员,和往年一样,八点后都需准时到村东头三百米外两间石窑‘豆腐店’内开会,开会主题有四个,分红退钱销‘往来账’,评工分评先进,分‘肉’票分布票,干部动员过好年。
这两间‘豆腐店’,是解放后富裕年间张家‘门’村社员共同出力盖的用来磨豆腐的集体共有窑,是张家‘门’村有史以来唯一两间全村共有富余活动窑,早年家家有粮有豆那些年,中间相通两间石窑内,一窑按一盘磨豆腐石磨,兴旺时,戴着眼罩‘毛’驴或骡马,一天不停被主人鞭‘抽’吆喝着围着磨盘拉磨磨豆子,磨盘边抖豆浆熬豆腐的二三个师傅,要十几个小时抖擞‘精’神挥汗如雨不停压豆腐出豆腐,才能满足左邻右舍王家窝人络绎不绝来买豆腐所需,没有几年,豆腐房生意由兴旺到没落直至停业,后来磨豆腐石磨被抬下,改换上磨面石磨,前些年来这里磨小麦‘玉’米主‘妇’十几天有一两个,这些年家家靠红薯度日,捣红薯面几百斤重口大低小圆锥形石碓窝张家‘门’由以前的一两个,变成了家家有一个,都就近放在家‘门’口,这些年来磨面的主‘妇’越来越少,由一个月来三四个逐渐变成一年来十几个,豆腐店坐落在张家‘门’较平整较偏僻的东面,坐北朝南,背靠无人烟长满杂草小圪针树林台伸延下来的大山岭,东面是二里深同样没人住‘阴’森森的山沟,正对南面五十多米山坡下,是一亩多张家族坟地,大大小小四十多个坟堆上和周围,柳枝依依,松树林立,白天晚上,夜莺欢歌,乌鸦悲鸣,猫头鹰怪啸,白天一个人来豆腐房望坟发憷,夜里胆小人根本不敢来豆腐店,随着来豆腐店人越来越少,没人打理的豆腐店,除了‘门’口一块巨大平整岩石旁一颗高大面咯喽柿树越长越粗,柿子越接越多,仍然生机盎然外,窑内外逐渐脱去昔日光彩,外墙泥巴大部脱落,满墙标语红漆斑驳,长满杂草窑顶黏土所剩无几,屋漏风吹,四面透风,破败不堪,除了迫不得已来磨面的主‘妇’和要饭‘花’子栖息外,平时几乎无人涉足,没人问津,只是它是张家‘门’唯一可用的公用房,张家‘门’游斗大队地主四类分子,开队里有思想问题社员批斗会,开忆苦思甜诉苦会,谁家偶尔还愿请客听评书,开队会时,不得不把豆腐店派上用场,豆腐店屈指可数难得的又恢复昔日短暂辉煌,少有的热闹一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