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庶兄(1 / 1)

<script>钟荟第一天回去上学,特地起了个大早。她一向的伴读是阿柰与阿枣,因阿柰被发卖了,便由阿杏话磕磕巴巴的少年,便知定然不是那人憎狗嫌的姜昙生。

“阿兄到得真早,”钟荟笑眯眯地行了个礼,“有些日子不见,阿兄近来可好”

姜悔本以为这脾气古怪又冷傲的嫡妹会像往常一样对他视而不见,不成想一本正经地与他说起话来,紧张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了,憋了半天把脸憋红了,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愣是没憋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钟荟从没见过有人能被一句寒暄活活憋死,心里纳闷道:这是什么毛病难道我看起来像会吃人的

姜悔对旁人的目光尤为敏感,分辨出嫡妹眼中的一丝诧异来,挫败像潮水一般把他的心高高卷起,又重重抛下,少年一颗敏感多思的心像破陶碗一样碎成八瓣,侧耳能听到那哐啷当的一声响。

这是嫡妹第一回朝他笑,他神仙座下仙童一般的妹妹,主动问他“近来可好”,他却连笑一笑,回一句:“很好”都做不到,更何况于情于理都该是他这做兄长的先关心下大病初愈的妹妹。

乳母说得没错,他生来就是讨债鬼,上不得台盘的,不但害得父亲孝期生子差点把官位都丢了,还连累姨母被发卖异乡。

垂头看到衣袍上的墨渍,一发自惭形秽起来。

钟荟感觉她若是再不说些什么,这羞愤欲绝的少年就要刨个坑把自己埋了,虽十分莫名其妙,也只好看在他生得修眉俊眼的份上解个围:“阿兄可用过早膳阿杏你快把蒸饼取出来,我和阿兄一道吃。”

说罢也不待他回答,便自卖自夸起来:“这蒸饼是我院里独有的,阿兄在别处再吃不到的,外边看着寻常,内里却是藏了乾坤的呢。”

姜悔受宠若惊,想就蒸饼和其它糕饼发表点什么意见,好显得自己知情识趣又满腹经纶,无奈舌头似打了结一般。

钟荟一见他为难的脸色便知道又来撒了,心道这小孩子家家心事怎么能那么重呢赶紧塞了一双包银的乌木筷子到他手中,催促道:“阿兄赶紧趁热尝尝。”

姜悔大约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扭扭捏捏的徒惹人厌烦,便不做声了,默默地垂下眼,拈起筷子,夹起比铜钱稍大一圈的小蒸饼,小心翼翼送到嘴边,近乎虔诚地咬了一口。

姜悔后来享用过无数山珍海味,却都如过眼云烟,唯独这口包了桂花糖红豆馅的蒸饼的滋味,叫他不知不觉地记了一辈子。

咀嚼回味良久,抬头望见嫡妹期待的眼睛,他觉得身上陡然一轻,好像自出生以来压在他幼小的肩头,难以名状却又让他不堪重负的东西,都融化在那口又暖又甜的善意里了。

钟荟眼看着那郑重其事的架势,几乎要怀疑他吃的不是点心而是平地飞升的仙丹,刚想说点什么,便见那少年抬起脸来,眼睛里的神采令人忍俊不禁,又莫名有些动容。

“好吃,”他露出一个有些生疏的笑容,越发显得俊秀了,“三妹妹的蒸饼果然大有乾坤。”

说罢羞涩地抿抿嘴低下头,似乎仍不习惯一下子说那么多话,却也不像原先那样拘谨了。

钟荟心里偷乐起来,孩子就是孩子,就是得拿点心来哄,一哄一个准。

“阿兄喜欢便多吃几个。”她有些得意,便大方地把绿琉璃碟往姜悔跟前推了推。

姜悔其实不爱吃点心,这馅于他而言太甜了些。然而这孩子心性比常人坚定,因着嫡妹盛情难却,忍着恶心还是坚持不懈一个不剩地吃完了,直把自己齁得几欲呕吐,又不敢叫仆人倒水,以己度人,只怕伤了妹妹的心。

钟荟眼瞅着那瘦得竹竿似的少年一次又一次把筷子伸向她的早膳,感觉心头在滴血,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孩子是真的不通人情世故,把她的虚客套落到了实处。

正在懊恼间,有只纤瘦的手拢拢地覆在她头顶,手的主人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异议,便大着胆子压下来,在她头顶上来回摸了几下,末了还意犹未尽地捏了捏她的丫髻。

钟荟的懊恼瞬间化作悲愤,这小崽子非但吃光了她的饼,竟还趁她不备摸了她脑袋她京城第一才女钟十一娘的脑袋是能随便摸的么

正要义正严辞地与他论论理,却听身后传来“刷”的一声响,有人摔帘而入。

“哟呵我还道是谁呢”只听一把破锣般的粗嘎嗓子道,“原来是爬床婢生下的小丧门星和我的草包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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