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等你。”
原沅头皮麻住，身子僵在原地，她不敢回头去看，甚至希望此刻自己能有隐身的特异功能，离开这让人窒息又无法面对的现场。
一双手轻轻覆在她握在门柄上的手上。
“我们……谈谈好么。”
直到再次回到单身公寓的客厅，原沅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和穆言一起走进来的，仿佛这中间的过程和记忆被丢失，自己像是被身体里另一个灵魂牵制着，想逃，却又矛盾的不舍。
没有开灯，凭借街景投进来的微弱灯光，她静静的站在窗前，没有说话。
穆言靠在离她有些距离的电视墙边，望着她的背影。
室内气氛静默的可怕，外面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原沅出神的看雨水打落在窗边，良久，嘴角极轻的笑了笑。
连天气都在嘲笑自己这一刻无法解释的复杂情绪，而重演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吗？
“我回国后就来过这里，房东说你一直租着。”
很久，穆言的声音才继续响在无尽夜色里，“为什么？”
“为什么？”原沅依然看着越下越大的雨，虽然隔着玻璃，却仿佛重重的下在自己心里，她伸出手，轻轻抚过玻璃窗上的水气，口中平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那天也是下这样的雨。”
“也是这样的深夜。”
“我坐在这里等了很久，等到的却是你的离开，还有那么多我不知道的真相。”
“所以你问我为什么……”她唇角微微轻勾出一抹自嘲，“或许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了这段愚蠢的过去吧。”
穆言的心忽地紧紧拧成一团，疼得像有万道针扎进胸口，他能想到那样的场景，却对不能回去的时光无可奈何。
“是我错，一开始就对你隐瞒了自己的身份。”
这是等了五年的抱歉吗？
原沅低下头，眼中涌满看不明的雾气，因着这句话，心里那个从未愈合的伤口正在慢慢被撕裂开，痛楚肆意蔓延在肺腑中，像融进了血液，游走在全身每个细胞里。
一句抱歉，五年时光。
她能感觉情绪的崩溃就在刹那间，努力用最后一丝克制保持着脸上的表情，她回过身，走到门口，“你没有错。”
“我花了五年时间才懂，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做再多也是无谓挣扎。”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现在。”
她的声音虽然极力冷漠着，却还是无法控制的带了一丝颤抖，打开门，刚拉开一个缝隙，却被穆言伸出的手再次关上。
下一秒，自己就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搂的很紧，紧到像要把自己狠狠揉进胸口。
扑鼻而来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对原沅来说，这是刻在骨髓里的害怕，曾经在热闹的十字路口与人擦肩而过，闻到相似的味道而不顾一切的冲出去，茫然穿梭在行人里，失去理智的在街头崩溃。
最终都是一场空。
突然冲进鼻腔的致命回忆，彻底击垮了原沅情绪的防线，苦涩如海水般汹涌澎湃，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滚落，流过脸颊，带着灼人的温度，她使劲挣脱着穆言的臂膀，口中痛苦的呢喃，“放开我…放开我。”
“就因为不是一个世界，你就要选择他吗？”
穆言的声音传来，原沅怔住，随后又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乔辛——回国后，他或许以为自己已经和乔辛在一起。
她使劲挣开曾经万分迷恋的怀抱，抬起头，清晰的泪痕挂在脸上。
“穆总，你不爱我，难道还不能让其他人来爱了吗？”
“整个娱乐圈将我看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疯了一般的骂我，就算过着那么痛苦的日子里，我依然祈盼你能回到我身边，可你呢？你那么自私，就算真的选择离开，连一句告别都不能留给我吗？自以为最好的姐妹，最爱的男人，一定要让我刻骨铭心的将所有痛苦积累在同一天吗？我又能问谁这到底是为什么？？？”
撕开的伤口越来越大，几乎是彻底崩裂，五年内从未哭过的眼泪，在这一刻猛然决堤。
看着她的泪流满面，穆言震惊到退后两步，刚张开嘴想追问什么，就被原沅紧接着冷漠的话语逼退回去。
“别过来。”
“别再靠近我。”
说完，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黑色的钱包塞到穆言手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公寓。
只留下一扇半掩的门，随着过道的风，轻微摇动。
穆言靠在墙上，原沅的话彻底让他脑子里如同电闪雷鸣，为什么乔辛这么说，她也这么说？
没有告别？一字不留？
他明明联系了她，各种方式……
还有，刚才那番话里人人喊打的痛苦日子，那年的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自己对她说的毫不知情？
他脸色慢慢沉下来，迅速离开公寓，回了穆氏集团大楼。
/
外面的雨还在下，原沅开着车，游荡在黑暗的城市里，紧闭的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电台主持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声音。
“听众朋友们，下面送出的这首歌是来自李佳薇的《煎熬》，送给每个失恋的朋友，祝福大家都能找回快乐的自己。”
原沅眉毛轻轻动了动。
几分钟后，她把车停在了路边，再也忍不住，从无声的流泪，彻底变成了失控痛哭。
“心一跳，爱就开始煎熬，每一分，每一秒。”
“我相信我已经快要，快要把你忘掉，跟寂寞再和好。”
“我也只剩下自己能依靠。”
……
车外滂沱大雨，车内歌手高昂的女声和如同为她量身定制的歌词，像一把锐利的尖刀，将原沅五年来小心翼翼残缺修补的心，毫不留情的再次撕裂到七零八碎。
所有曾经隐忍的伤痛，都卸下了伪装，默默宣泄在这场大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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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穆氏，金小白已经在办公室门前候着了。
在过来的路上，穆言就已经给小白打了电话，通知他到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他打开电脑，在搜索网站输入原沅的名字，出来的内容寥寥无几，没有一条有用的信息。
金小白看他一脸阴沉，只好安静的呆在一旁，不敢撒欢。
搜了很久都没有解决心里的疑问，他才抬起头，眸子里透着深邃又让人生俱的光，看向金小白，他问。
“原小姐五年前是不是出过事。”
金小白愣了下，眼神突然就有点躲闪，“我，我怎么知道，我又不认识她。”
他不自然的随意看向身旁的沙发，可刚扭过头，身子就被一股力量给提起来。
穆言拧着他的衣领，口气是从未有过的陌生和冷漠。
“你不说，马上滚回美国。”
金小白被衣领勒得有点喘不过气，挥着手无奈的喊，“老大，松手，松手，我要窒息了！”
穆言慢慢放下他，眼中充满凌冽的寒意，“说。”
金小白狠狠吸了几口空气，纠结的摸了摸后脑勺，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你也知道，我当时到你身边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你那时候……加上老爷子又不太清醒，谁还有空看娱乐新闻啊，只是……我无意间有一次听到高叔跟穆董说，原小姐在国内被娱乐圈抵制什么的……”
“我发誓，我就知道这么多，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真不清楚。”
金小白眼神诚恳，一脸“我保证我都吐出来了”的神情。
穆言紧蹙着眉，气氛安静了很久，他手不自觉的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
金小白一愣，“老大，你不是……戒了吗。”
面前的人毫无反应。
他无奈的垂下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眼前一亮，“老大，有个人，她肯定知道原小姐当年发生了什么！”
灰白的烟雾中，穆言转过头，几秒后他意识到了金小白话里的意思，“阿叮？”
“嗯！”
他默默的点了点头，没有起伏的语气，“那就现在问，马上。”
金小白傻了眼，他看了下时间，晚上十点半，刚想申请能不能明天白天领命，就听到穆言补上的话，“一小时内我要知道。”
……得，再讨价还价估计就是半小时了。
金小白应了声，转头就走，走到门边他忽然停住，脑子里闪过一个细节，他仔细想了会才肯定的回头说，“对了，我记得高叔和穆董说这件事的时候，沈小姐也在，当时他们都在一个屋子里，说了很久的话。”
穆言眉毛不经意跳了下，随后平静带过一句，“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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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朗韵办公大楼。
康心雅架着足够挡住半张脸的黑超，一身华丽的长裙，风情万种的推开大门，跟走红地毯似的迈进朗韵大楼，身边还跟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小助理，替她提着包。
走过前台，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倒回去，一贯娇嗲的嗓音朝行政妹子问，“你们dy总监的办公室在几楼？”
“您好，小姐，dy的办公室在19楼，如果您要见她我这边可以先帮您联系。”
康心雅得意的笑了笑，没搭理她，转身跟助理说，“走吧，见安南之前，先去会会我的老同学。”
电梯停在19楼后打开，康心雅挺直腰，微微挺起胸，又让助理把那限量版的h牌包朝外拎着后，才慢慢走进去。
楼层秘书见到来人，很快站起来，“您好，小姐，请问你找哪位？”
康心雅漫不经心的玩着自己的指甲，“你们的dy总监在吗？”
阿叮听到原沅的名字，从办公桌里探出头，看到面前这个女人就是慈善晚宴那晚奚落原沅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从座位上跳出来，站在原沅办公室门前拦着。
“小姐，没预约不可以见dy。”
“哟，小跟班，原来是你。”康心雅笑着，“看你那急着护主儿的样子，我又不是来吃人的，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阿叮鼓着嘴，“你是安总监新签的艺人吧，安总监的办公室在楼下，你走错地方了。”
“没走错，我就是来找dy的，你去通知她一声，就说老同学想见她。”
阿叮还想争辩什么，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
原沅靠在门边，打量了下康心雅身上的长裙，浮夸得像染了彩色羽毛的山鸡，却又努力的想做一只高贵的孔雀。
她微微一笑。
“来见安南？”
“可不是吗，安总监通知我来签约。dy小姐不欣赏我，有的是人欣赏我，以后在一个公司共事，老在dy小姐面前晃悠，要是影响了你的心情，我可真是罪过了。”
原沅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睛不经意看向康心雅身边的助理，小姑娘对上她的目光后立即垂下头，然后又跟想起什么似的，把手中的百万名包亮出来，动作不自然的生硬。
这个细节让原沅好笑的摇摇头。
“在外面混的虽然不好，起码也还有些小配角当着，来朗韵，你真的想好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待会下楼和安南签约前先想清楚，跟我在一个公司，我怕你后悔。”
闻言，阿叮立即扬起头，唇角弯着，一脸骄傲的望着康心雅。她最喜欢看到原沅这副样子，明明是提醒和警告，却云淡风轻的无比温柔。
康心雅掩着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连着呵呵笑了几声，才沉下脸，鄙夷的说，“你在逗我？还是你以为自己真是外界称呼的什么dy女王？嘿，醒醒，新总裁已经上任了，朗韵不是你说了算，ok？”
原沅始终淡淡的微笑，也不着急回应她这句嘲讽的话，只是耐人寻味地看着她的脸，一言不发。
康心雅被这眼神看得莫名发怵起来，“看什么？我说错了？”
“阿叮，送康小姐下楼。”
“是！”
阿叮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意指赶客，康心雅被这节奏带得有点懵，自己是抱着给原沅一个下马威和奚落的心来到19楼的，可是没想到，她不仅没有接招，还很淡定，那张脸明明在笑，却让自己没来由的后背虚寒。
正懵着，原沅关上门的那一瞬，又露出自己的脸。
“康小姐，你身上的l香水真刺鼻，这么多年，用a货的习惯还没改吗？”
阿叮忍不住笑出声，康心雅的小助理一听，像被戳穿了什么，心虚的把亮出的百万名包又悄悄往里面藏了藏。
勾起不易察觉的一抹讥笑，原沅才关上门。
阿叮继续伸长了手，“康小姐，请吧？”
首仗宣告落败，康心雅有些恼羞，狠狠瞪了一眼阿叮，撞开小助理的肩膀，俩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坐回办公室里，原沅靠在座椅上，阿叮从外面走进来，不客气的坐下，嘴里气嘟嘟的说：“那女人真讨厌，还是我们的楚儿可爱些。”
没回应。
“咱们一定要楚儿比她还红，做朗韵的新一姐，气死她。”
还是没回应。
“boss！喂，你有在听我说吗？”阿叮站起来挥挥手。
原沅这才轻悠悠的将椅子绕了个圈，手里玩着一支笔，“楚儿当然会是新一姐。”
顿了顿，她若有所思的，没头没尾的说道，“现在这么想进来，到时候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阿叮虽然不知道她话里的具体意思，但从原沅笃定自信的脸上，她完全放下了心，三年前在香港，原沅曾经将一个连做八年的万年配角王推上了视后的位置，最初没人理解她的选择，但阿叮记得，当时的她，脸上就是现在这样的神情。
就是这份坚定和自信，让自己心甘情愿跟随她。
“让cindy随时跟你报告安南那边的动作，尤其是他们最近见过的品牌商，一个都不要漏。”
cindy是安南的秘书，因为和阿叮私下相交甚好，早就悄悄的被无间道了。
“我明白怎么做！”阿叮跟打了鸡血般兴奋起来，跳起来跑出了办公室。
人走后，原沅才站起来，倚靠到窗边，有点滴不美好的回忆窜进来，又很快被淹没。她在心里淡淡的想，这么多年了，我本来只想与你划清界限，但既然现在你主动送上门，那么——
过去的帐，该跟你算一算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