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沅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她和穆言在一座白色的城堡里,她穿着那件完美的刺绣珍珠婚纱,穆言穿着笔挺帅气的礼服,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像王子一样朝她走来,牵过她的手,两人在神父前被祝福着,要相伴一生,要天长地久。
宾客们都在为他们欢呼,色彩鲜艳的气球和鲜花铺满了梦中的世界,靠在穆言的怀里,她幸福得一直在笑。
甚至梦醒的时候,她的嘴角都是微微弯着的。
可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和冰冷的白色病房让她一瞬间回到了现实,记忆的最后一刻也如潮水般涌进大脑。
她迅速环视了四周,没有看到穆言的身影。
病房里,只有阿叮站在离她不远处的窗前,肩膀规律性的在微微耸动。
看到这一幕,她突然不敢去唤阿叮,她害怕听到什么,她拒绝接受,一把扯开手背上的吊瓶针头,鲜血飙出来,顺着手背蔓延,她似乎也察觉不到痛。
阿叮听到动静,转头看原沅,又好像意识到什么,马上转过去,用手背擦着脸。
再转过头,即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却依然挡不住她满脸的悲伤。
“姐,你醒了。”
原沅不敢看她的脸,低着头,喉间沙哑:“他在哪。”
阿叮刚刚努力压下去的情绪又不受控制的浮上来,哽咽着声音:“穆、穆总……他……”
“他——在——哪!!!”
受不了这样欲言又止的折磨,原沅突然就崩溃了,她近乎嘶吼的喊着,不想去猜测阿叮此刻的伤痛是为什么,她只想看到穆言——无论生死,她都要看到他。
“穆总……他还在九楼手术室抢救。”
抢救?
原沅仿佛在满是黑暗的世界里看到了一丝希望和光亮。
他还在。
她披头散发的光着脚就跑出了病房,阿叮在身后喊着,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冲到电梯间,缓慢下降的速度如热油煎熬着她的心,她一秒钟都等不下去,飞速转身走到楼梯间,一层层台阶跑上去。
穆言,等我……
一定要等我……
从二楼病房一口气跑到九楼,她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快,踩在九楼走廊的那一刻,她看到尽头的手术室前围着一堆人,心脏怦怦的跳着。
重重有力下,是颤抖的恐惧不安。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过去,脚底冰冷,却毫无知觉。
手术室门前,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似乎在说些什么,神色凝重,穆佩宁被人扶着,哭得几度昏厥,高以安默默站着,一言不发。
医生说完话,门口站着的所有人都挤进了手术室。
空荡的走廊里,只听到穆佩宁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刺耳的传进原沅的耳里,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身体僵在原地,呼吸停滞,大脑缺氧般的失去了意识,她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里面传来的悲痛像无数支利箭射在她胸口,千疮百孔。
金小白抹着泪,从手术室里出来,看到光脚站在门口的原沅。
“原小姐!”他立刻跑过来,“我刚想下楼找你……老大他……”
金小白颤抖着嘴唇,忍住悲痛,很久才说出口,“……你再去看看他吧。”
原沅的小腹突然没来由的划过一丝刺痛,痛醒了她已经丧失的意识。
她惊醒。
是优优吧?一定是优优在喊她。
里面躺的是自己这辈子最爱的男人啊……也是优优的爸爸,无论多难,无论多痛苦,她都要进去。
哪怕是亲自面对他的离开这样残忍的事。
原沅一张脸惨白的没有任何气色,她缓缓推开手术室的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穆佩宁扑在床前抽泣,高以安站在床侧,两眼通红,鬓角的头发好像几个小时内就白了一片。
见她进来,大家都没有说话,医生走过来跟她说明情况:
“穆太太,我们尽力了……”
“虽然没有打到要害部位,但因为失血过多,送来的时候已经休克,心脏也开始呈现衰竭状态,我们已经努力抢救,但也许是因为过去穆总患过严重肺炎的原因,底子弱了些,可能……挺不过去了。”
“现在我们是在用药物维持心脏的工作,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尽快吧……”
穆佩宁听到医生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忍不住抱住自己儿子的身体,埋头嚎啕大哭。
穆言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安静躺着,眉眼间还是那么英俊,只是嘴唇失去了血色,干干的。
原沅走到床铺边,静静的坐下来,脸上的泪无声滑落,她握住穆言冰凉的手,捂在自己的胸口,一只手轻轻抚过他的脸庞:
“穆言,你冷吗。”
“我帮你暖暖,暖和了就睁开眼看看我好吗?”
她流出的温热眼泪滴在穆言手上,一颗一颗,很快就打湿了,原沅看着他苍白的嘴唇,痛苦的闭上眼,把他的手抱在嘴边: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我们的喜帖都发出去了,你怎么能自己先走。”
“你说了会给我和孩子一个家的,穆言,你怎么能骗我。”
……
原沅的声音越来越小,喉间苦涩的说不出话,每一个字都仿佛是用尽生命所有的力气,她垂着头哭泣不止,却极力隐忍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她害怕自己崩溃大哭的时候,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过了会,她突然擦干眼泪,吸了吸鼻子,将穆言的手握紧了些,脸上扬起一个笑,“穆言……不,老公,别怕,我不会让你孤单的一个人走。”
穆佩宁满是泪水的脸猛的一抬,挣扎着冲上来抱住原沅:
“原沅,你千万不要做傻事!穆言如果走了,你就是我们的女儿,还有穆言唯一的孩子,我求你,求你,不要对我们两个老人这么残忍。”
原沅好像听不到任何人的声音,也看不到任何人的存在,她含泪笑着吻穆言的手,“老公,如果你支持不住了,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别怕……”
心电监护仪的心跳突然紊乱起来,快而无序,医生见状迅速从两旁涌上来,除颤的,推强心剂的,全部忙成一团。
原沅忍住决堤的泪,死死抓住穆言的手不放,她跪在床边,看着医生在眼前忙碌,突然把穆言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优优,让爸爸听听你的声音吧。”
话音刚落,几乎就在同时,心电仪上的心跳显示变成了一条直线,医生们迅速开始做人工按压抢救,穆佩宁承受不住,崩溃大叫一声后软下身体,彻底昏厥过去,几个护士连忙围上去救护,高以安和金小白也转过身,各自抹着眼泪。
原沅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也停止跳动了,或许痛到了极致,反而麻木的流不出眼泪了,她安静的靠到穆言身旁,把他的手在小腹上轻抚,口中呢喃:
“优优……跟爸爸说句话。”
“告诉爸爸……妈妈爱他,妈妈这辈子只爱他。”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失去挚爱,于穆佩宁和高以安而言,他们失去了挚爱的儿子,于金小白而言,他失去了挚爱的如兄长的上司。
而于原沅而已,失去穆言,失去这个刻在心里已经融入骨髓的男人,跟失去生命没有分别。
手术间里笼罩着浓浓的哀伤气氛,除了让人愈发窒息的哭声和医生的紧急复苏抢救,谁也没有再说话,大家都沉浸在悲痛的煎熬中……不知道过了多久,连续胸外按压无效的医生停止了抢救,他看了眼手术室里的钟表,正准备宣布死亡时间,站在床边的护士突然指着心电监护仪不敢置信的喊道:
“周……周医生!快看!病人有心跳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看到最后一句之前有几个被我吓到了以为be了?
好啦,下章就皆大欢喜啦。
会是很欢乐的一章
不过也代表着正文完结了……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