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出来让我看见你是谁?”
我察觉自己的声音变了调,好歹说完了,等上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回应。.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
在这种好比如灵堂般空寂无声的地方独自呆着,我被吓得够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听也不是,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像要活生生将我闷死在这令人发怵的鬼宅里。
而那些细小的眼睛瞪得溜圆,审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被看的心里发寒,下定了决心穿过他们,直向那贴了黄纸的屋子里进去。
背后一阵异动,觉得那些头像定是又转过了身,因为目光一直投向我。
我没有勇气回头看,我怕我双‘腿’会发软。
伸手揭下了‘门’上的符纸,虽然这里尘土遍地,可是‘门’上却干净的如同有人打扫一样,而且符纸上也是一丁点儿的灰尘都没有。
我一愣,逐渐听见悠悠‘荡’‘荡’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歌声……准确的说,是哼歌声,期间夹杂着微弱的琴音,但是我这个外行都能听的出来,手法很不娴熟,特别难听。
因为是那‘女’人的歌声,所以我提高了警惕。
左右看了几眼,并没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早就出来了吧?我这么想着,很轻松的就把‘门’推开了,里面陈设如古,而且器皿家具,一样不动的都放置在原处,看来是从来没有人动过,我就朝歌声走了过去。
听得出来,那‘女’人就在这宅里。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那‘女’人开始唱,我离她也越来越近。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听着这环绕耳畔的格,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好不容易走到了一个厢房,却见其中也有烛光照明,将厢房中央那弹琴‘女’子的身形照得十分清晰。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她幽幽的唱,仿佛在诉讼着生活的不公,曲调哀哉,咿咿‘吟’‘吟’,让人心痛非常。
绫罗裙裾黯淡无光,仿若要一同葬在这黑暗的地宫里,像是尘土一样,默默无闻,隐于俗世。
如削葱般的十指抚于琴弦之上,指间流泻出单调的音节,只是嘴中的音符吐‘露’着宛转悲伤的乐调,填补其中空缺……
我定睛一看,那琴上却只剩了两根弦,难怪会只有单音……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那‘女’人没再唱下去,手上的动作慢慢的停下了。
我不由的紧张,她没有抬头,手已经放下去了,黑‘色’的长发直直的垂到地上,低头挡住了一张脸,所以我看不清她的模样。
可我能够感觉到,她发现我了。
我屏住呼吸想要跑,结果一回过头,居然发现我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了那十多个院子里的童男童‘女’石像!
一个个的像真正的孩童一样栩栩如生的笑着,笑的我心里发寒,那一瞬间,我的牙齿把舌头都快要咬破了。
‘腿’一软,险些跌下去,我扶着厢房‘门’框,忽的手碰到了一个柔软的‘毛’发似的东西,当即心就拧紧了,浑身的血液冻结,大脑一片空白。
机械‘性’的回头看,一个披着长发的‘女’人蓦地撞进了我的眼帘,突然朝我笑,‘露’出血红的牙齿,眼球黑乎乎的,嘴角咧到耳垂下方,我吓得后退了几步,脚下被那石像一绊倒地,我失声尖叫。
完了完了,我要死在这里了。
仿佛已经被魔鬼抓住了一只脚似的,这时却猛地想起自己还有符咒,慌慌张张掏出来,喊着那句万年不变的“急急如律令”,啪的一下贴到了‘女’鬼头上,顺势把她给推了出去。
这反击让我的心里痛快了不少,一下子撑着地面站起来,狠狠地踢了一脚石像,“草,死就死吧,死之前撕破脸了!”
我骂骂咧咧的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几张符咒,就要往‘女’鬼那里冲,她面‘露’愤意,刚才的那张符咒她虽然有所畏惧,但是没有造成多少伤害,而符咒也在起火之后烧完了,所以回收利用是完全不可能的了。
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脚底下冒了上来,‘阴’森森的,那‘女’鬼要朝我冲来,伸手来,居然十指巨长无比,全都是黑‘色’的,跟练了九‘阴’白骨爪似的。
我心一沉,举着符咒准备同归于尽,就看见她身后突然闪过了一个黑影,继而她的身体就被那黑影重重的打到了地上。
我远远看,心里莫名‘激’动。
是谁?
可是一起身,发现除了‘女’鬼躺在地上,什么人都没有。
而她,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制住了,躺在地上挣扎着,却一动也不能动。
我狐疑的望着她,正在奇怪究竟是谁,周围的石像突然飘出了一阵黑雾,夹杂着粗劣的呻*‘吟’,渐渐的聚集起来,形成了一道道血‘色’的人形,像是宅子里那些火红的灯笼似的。
一个接一个的朝我聚拢了过来。
将我包围,让我窒息。
我想呼叫,却好像被无形的手钳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呼呼”的声音。
就在此刻,一声巨响忽的穿过了这些‘逼’得我喘不过气的红‘色’人形,配合着粗旷的吼叫声,乍仑蓬手拿骷髅一头扎了进来。
但见这些红‘色’的魂魄见到他都跟见了鬼一样,纷纷惊恐避让,结果还是逃不过被乍仑蓬手里的骷髅吸走的命运。
最后一束红‘色’消失,乍仑蓬看着骷髅,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后面,紧接着跟上了他的徒弟和阿倍溟。
“你没事吧?”阿倍溟上前来把我从地上抓起来,我一看旁边地上,根本就没有‘女’鬼的影子了。
我惊恐的指着那地,“刚才……那里有个‘女’鬼!”
“看到了看到了!”乍仑蓬摆摆手,“我就是想引出这些魂魄,我和阿溟的煞气太重,我怕他们不敢出来!”
“什么?”我倒‘抽’一口冷气,一开始没明白过来,结果看他财‘迷’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手里的骷髅头盘玩,立马堪破了这层意思。
“原来你们一早就知道我有危险!还要等这些石像的魂魄出来才来救我!”我愤愤的瞪着乍仑蓬,真想马上扑上去把他撕碎,“你知不知道会出人命的!”
“不会不会!”乍仑蓬无所谓道,“她杀不死你的,有你身体里的那个灵魂在,她不会杀了你的。”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我还没来得及对乍仑蓬进行思想教育,那个熟悉的让人发‘毛’的声音再度响起。
配合着单音的琴声,曲调高山流水般宁静,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这是诗经上的《葛生》,全诗意思便是,葛藤生长覆荆树,蔹草蔓延在坟地,而我爱的人葬在这里,独自与谁共处?……”
“葛藤生长覆丛棘,蔹草蔓延在坟地。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共息?
牛角枕头光灿烂,锦绣被子‘色’斑斓。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作伴?
夏季白日烈炎炎,冬季黑夜长漫漫。百年以后归宿同,与你相会在黄泉。
冬季黑夜长漫漫,夏季白日烈炎炎。百年以后归宿同,与你相会在‘阴’间。”
“她在哀悼……”阿倍溟的眼中闪动着异样的‘色’彩,“这真是世界上最孤独最悲伤的诗……”
###第208勼国王后
琴音扬起,直到最后一个音符,像是没有辜负阿倍溟那用心的见解。
我感觉到自己‘胸’膛里的怦怦直跳,他说的我怎么会不理解。
可是这个‘女’人到底在悲哀些什么呢?
然后就听见戛然而止,一个‘混’沌的‘女’声在空中响起——
“你到底是谁?”
屋中‘女’子幽幽的站起身来,隔着头发,目光投向我们。
“你说的是谁?我?还是她?”阿倍溟面上似乎饶有兴致,嘴角有弧度。
‘女’子神‘色’木然,没有说话。
阿倍溟说,“冒昧的问,你在这地宫之下,那你就是这里的墓主人咯?”
“我要我的丈夫,我要我的姝儿……”
我的心紧了一紧,果然,这墓‘穴’的确是姝儿她父王的,既然是丈夫,那这个‘女’人不就是……
“你是她的什么人?”阿倍溟问。
“我是勼国王后,我在这里等着,一直等着……”‘女’子的声线由平静变为强烈,“可无论是我丈夫,还是姝儿,都没有回来……越来越多的人背叛我,想要抢走我的东西,破坏我的陵墓……”
“所以你就把他们都杀了?”和‘女’子的‘激’烈相比,阿倍溟显得气淡神闲。
王后仰头悲愤地叫,“对!接近的人,我全都杀死!背叛我的,我都杀死!”
“所以连修建陵墓的工匠,工匠的家人,还有将士的后代,大臣的后代,全部都拉到地宫里来陪你?”阿倍溟指了指地上那些石像,眯着眼,似乎很嫌弃她的愤慨。
“没有人陪葬,让我一个人孤寂的呆在这里吗?”王后反问道,嘴角笑着。
我心一寒,这‘女’人真是疯了,居然连人家的后代都没有放过……
看来上面那些死掉的僵尸只是路过的人,而地宫里的这些骨头,很可能就是王后拉下来陪葬的工匠还有士兵。
阿倍溟的目光锐利,“可你这么做,这些灵魂不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吗?”
“哪有什么关系!”王后抬头,枯竭的脸上有一种兴奋的神采,“他们惧怕这琴声,我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就要干什么,我是勼国的王后,他们都要服从我,死也要跟随我!”
一种桀骜不羁的冷漠,把自己架起在一个高高在上的平台上,仿佛有万人瞩目,可是事到最后,还不过是虚妄?
我忍不住说,“你这么‘逼’他们,他们得不到安息,你自己也得不到安息。”
王后看了我一眼,悲苦的声音道,“我安息了,那姝儿和勼王怎么办?我的姝儿……年纪轻轻,一身清白毁在死前,多大的怨恨,还被‘阴’脉压制,魂飞魄散。”
“可是那伤害她的两个男人呢,一个做了鬼差,一个在后世依然享受荣华富贵,所谓恶报,我等了这几百年,竟然不曾等到啊!”说完后,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悲戚,只有沉沉的痛哭。
很凄凉很凄惨。
我心里害怕,她刚才说的,是戴哲和梵渊,那两个男人?
二皇子的错是必然的,夜檀……
从她的方面理解起来,也许是对的。
改变不了一个人的心意,她要是认为是错,任何人说对都是在徇‘私’舞弊。
可是夜檀、梵渊,他真的太冤。
阿倍溟冷冷的回应,“有因必定有果,既然有果,迟早就会生出来。可是你们连种子都没有种下去,怎么会有果?”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愕然。
“你本该有轮回,投身大富大贵之家,用你的一生打压二皇子,你和你的丈夫一起,为你们的‘女’儿报仇。到晚年的时候,二皇子的转世会因为你们穷困潦倒,一代富豪从此流落街头,妻离子散,后世断子绝孙。”
“这本可以是你们在轮回之中的复仇,真是可惜,你们没有去投胎。”
“迟了!要我投了胎,活一生去报仇,我不是勼王后,他不是二皇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喝了孟婆汤,前世的就全忘了,怎么能解心头之恨!?”她发狂道,“来世就是来世的路,凭什么!我要他一生一世不得安宁,让他没有投胎的机会!”
“业报从来不迟!”阿倍溟冷冷道,“你可知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他害的姝儿魂飞魄散,我怎么饶他?!”
王后‘激’动不已的抖动着身子,身上明显的能够看到一阵冒烟的怒意。怨鬼,如果愤怒是看的出来的。但凡走近她三尺范围之内,都会觉察到一股不耐烦的暴戾,仿佛火山喷发前的预兆。
“那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你在等谁?你拉那么多人下来陪葬,不就是孤单寂寞?一个人在地宫里,是不是无法安息,整日焦躁?”阿倍溟嘲讽一笑,“可是你出不去,这座山头是你的,外面的世界和你‘阴’阳相隔。”
“那你为什么不投胎?”他问。
王后默然,似乎被他一语击中了,有些伤感。
“我的丈夫,何时回来?”
“你的丈夫不会回来了。”乍仑蓬嘿嘿的笑着,举了举他手里的一只小玻璃瓶,那瓶中有许多黑‘色’沉淀的油,但是上面很透亮,可以通过其中见着瓶里还有一些东西。
“你看,”乍仑蓬走到窗前,举给王后看,“是不是很神奇?人死以后化为尘土,而灵魂虽无形,看上去强大无比,可最终还是屈居与这么一个小小的瓶子里,你说是不是?”
我愕然,原来魙是被乍仑蓬抓走的……原来如此!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一个胖子法师,居然有这么大本事?
我脑中很快有了清晰的认识,他们通过小琛拿到了秦老三手里的画像,然后抓住了魙,这里可以确定两点——
一,小琛的发疯和乍仑蓬一行人有关,阿倍溟也知情。
二,他们之所以想方设法的得到魙的画像,其后控制住魙,也许就是因为那幅画像可能有什么特殊作用。
我心里有个猜测,老锅头说画像不能落入他人手中,那是不是拿到了画像的人就能够控制住魙?
真的不能够小瞧了他们,我暗自想着。
乍仑蓬举着小瓶子得意洋洋地晃着,王后满脸震惊,不可置信的摇头,“不,你骗我,我的丈夫力量强大,连鬼神都惧怕他,怎么会被你收服!”
乍仑蓬狡黠一笑,“我既不是鬼,也不是神,我是人啊。勼王后,你要知道鬼向来斗不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