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大势,瞬息万变,晚辈自知才学浅薄,不敢妄言今后之事,只求抓住当下时机,学以致用成就一番功名。”
王封早有腹稿,此时开口成竹在胸:“说句大不敬的话语,齐公的身体最多还能再支撑个一年半载,齐公甍,天下乱,诸国争霸之日不远矣,晚辈若留在稷下学宫求学,学成之后虽然可以轻松谋求一份前程,却也会错过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而成为相府门客,目前看来前途有限,但宋国兵力强盛,绝不会心甘情愿地将霸主之位拱手让人,一旦战事兴起,便是晚辈大展身手之时。”
王封越说越激动,脸上表现出狂热的神情,目夷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只是碍于情面不便发作,但态度已经冷淡了几分:“公子愿意屈尊成为相府门客是相府的荣幸,待用过酒席我便吩咐镇南为公子安排住处如何?”
王封面露喜色,踌躇满志地抱拳谢道:“多谢相国大人,相国大人尽管放心,晚辈绝对不会让您失望!”
管事候在门外,见二人商谈完毕,进屋禀报道:“大人,饭菜准备好了,现在是否开席?”
年轻人最忌讳好高骛远,目夷早已听烦了王封的高谈阔论,顺势道:“开席吧,王公子路上辛劳,早点吃完也好尽快休息。”
“相国大人别再叫我公子了,晚辈现在是您的门客,您唤我王封就好。”
目夷不置可否,率先走出主殿,饭席上也没有过多言语,大多数时候都是耐着性子在听王封夸夸其谈,若非顾及到卫忠的情分,早已拂袖而去,王封却毫不自知,兀自说得兴起:“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老夫吃饱了,有事先行离开,你吃完后镇南自会带你去往住处。”
王封半截话咽在肚子里,一脸憋闷的表情,喝了两口酒才恢复如初:“相国大人您尽管去忙,晚辈再吃一点。”
“慢慢吃,不用着急。”
目夷和煦地笑了笑,暗中递给管事一个眼色,起身走出房间。
“等他用完膳食便带其前往住处,若他想要求见老夫,你随意编说一个借口搪塞过去便是。”
管事一一记下,突然想起来什么:“大人,应该为王公子安排什么等级的住处?”
“此子难堪重用,按理说下舍便绰绰有余。”目夷沉吟片刻,拍板道:“但终究是卫大哥的子侄,看在卫大哥的面子上,就安排他住进中舍吧。”
王封对于房间外的对话浑然不知,该吃吃,该喝喝,不过片刻桌上的饭菜便如风卷残云一般,尽皆到了肚子里。
“公子如果尚未吃得尽兴,我去让后厨再备一些饭菜。”
管事看着面前狼藉的碗碟暗自咋舌,这王公子气质儒雅,没想到吃起饭来却与市井饿汉无甚差别,实在是有辱斯文。
“多谢好意,在下已经吃饱喝足,咱们何时动身前往住处?”王封懒塌塌地靠在椅背,摸着浑圆的肚皮问道。
“公子这边请。”管事急忙收敛心神在前带路,此子与相国大人有旧,无论如何也不是他这个下人能够腹诽的。
“国君与相国大人兄弟情深,特意下令修建了此处府邸供相国大人栖身,府内目前共有八十七名门客,皆居住于西边的客舍,客舍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根据门客的能力与贡献进行分配,我带公子前去的乃是中舍。”
管事说完,欲盖弥彰地补充道:“并非公子能力不足,只是初来乍到不宜过于张扬,以免招致他人嫉恨,待日后有功于相府与宋国,相国大人自然会予以提拔,公子切莫错怪了相国大人的苦心。”
“多谢先生提点,在下心中有数。”
王封恭敬地拱手谢过,心中却奔跑过一万头马匹,自己表现得如此不堪还能够居于中舍,目夷与卫忠的情分看来比想象中的还要深厚,早知道再表现得乖张一点了。
可惜现在悔之晚矣,管事推开一扇院门,笑意盈盈地介绍道:“按照规矩,除了门客本人,其余人等未经允许一律不得踏足院舍,我就送到这里了,舍内基本的生活用品都已经准备好,公子如果有其他需要,只管与下人吩咐便是。”
“多谢先生,先生慢走。”
管事拱拱手告辞离开,走出几步突然回身开口道:“一个篱笆三个桩,好汉亦需他人帮,相府门客不乏性情乖张之人,却无平庸之辈,公子私下里可与邻里处好关系,对今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管事人倒是不错,王封稍感意外,恭敬地施了一礼,待其离开后便要抬脚走进院落。
“小子,新来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张狂的声音,数扇院门应声而开,却无人走出,王封转身看向发声之人:“是的,今日才到,刚同相国大人用完膳食,这位大哥有何贵干?”
“切,我还道又来了一位奇人异士,搞半天原来是个关系户。”
大汉不屑地冷哼了一身,甩手关上院门,再无交谈之意,其余几扇木门也无声地合上,王封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正要进屋,却发现还有一扇木门敞开。
“小兄弟一看便非等闲之辈,在下韩林,幸会幸会。”一名看起来贼眉鼠眼的年轻人从院内走出,低声说道:“他们有眼不识泰山,但心思都还不坏,兄弟切莫记恨。”
“在下王封,见过韩兄。”王封抱了抱拳,好奇地问道:“韩兄是如何看出在下并非等闲之辈的?”
“不是靠看,是靠直觉。”韩林指了指脑袋和心脏,神秘兮兮地解释道:“不瞒兄弟,我从小就能感受到一个人的气机强弱,你比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强。”
王封心中一咯噔,自己的修为瞒过了目夷,难道却被眼前这名其貌不扬的男子瞧出?
“不用听他瞎说,这人就是一个骗子,接下来就要和你称兄道弟,张口讨借钱银了。”
之前进屋的大汉隔着院门吼了一嗓子,韩林急得直跳脚,见王封面露疑色,知晓这次的肥羊是宰不成了,不由破口大骂道:“穆铁柱,我不就是骗了你一两银子嘛,之后也还给你了,你至于每次都拆穿我吗!”
任凭其如何叫骂,穆铁柱都紧闭院门不再出声,韩林愤愤不平地啐了一口,看向王封之时又满脸堆笑:“兄弟不要听他瞎说,咱们两个一见如故,你觉得我可能会骗你吗?”
王封上下打量了一番,笃定地开口道:“有可能。”
韩林脚下晃了一个踉跄,组织好的话语瞬时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过了半晌才讷讷道:“兄弟你初来乍到好好休息,我就先不打扰了,两天后的群英会咱们再见。”
韩林说完便落荒而逃,王封看着紧闭的院门,无奈地放下抬起到一半的手臂,这位兄台的心理素质也太差劲儿了,他还想问一下群英会是什么,看来只能等之后再找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