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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话,外室传来扇门轻叩的声响,随即又是流绯轻声低语:“禀美人,前头来人传话,妜婕妤来探望您,步辇已到了锦瑟宫门口了。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嗯。”锦颜之搁下了手中暖炉应了一声,却未起身。
听到这般淡漠的回答,倒是让慕鱼有些意外。原以为锦颜之与牟轻娆自入宫之初就结下了缘分,两人之间的关系应是较为亲厚的,可这会儿听到牟轻娆前来探望,锦颜之却未表现出丝毫的热络,能不让人觉得奇怪吗?
“这专程派人传话,是何用意?”姝美人有些诧异。莫不是要嫤美人去殿门口迎接?婕妤为正三品,虽说压了正四品美人一头,也还不至于有资格摆这么大的谱啊。
锦颜之只是转过头淡笑着看了姝美人一眼,然后又开口吩咐扇门外候着的流绯道:“你领着合欢殿的大小侍婢太监去殿门口候着,若是见了妜婕妤的步辇直接往这里带便成。”
流绯应了声正要离去,一转身便瞧见了牟轻娆的步辇已是进了合欢殿。
牟轻娆一脸的笑意在瞧见慕鱼的刹那凝结,随即又转成不屑的表情,直接将目光调离落在锦颜之身上,道:“嫤美人赶紧坐下,这几日不见,你的肚子倒是跟吹气一样变大了。要是有个闪失,轻娆的罪过就大了!”说罢便是一把将锦颜之按坐在外室的紫檀木床榻上。
这外室并不常待客人,除了那张床榻倒别无其他座椅。姝美人见自己被忽略了也不恼,于是就拉着慕鱼走到床榻另一头的跟前站着。见着牟轻娆的毫无顾忌的举动,不由得皱眉开口道:“妜婕妤出身将门,性子爽直、不拘小节。只是…只是嫤美人有身子还不稳,您还是当心为好。”
话一出口,却换来牟轻娆一个冷眼。“姚素问,你说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暗在指我对嫤美人腹中的胎儿预谋不轨,存心挑拨我们姐妹的关系?”
姚素问?慕鱼微微惊诧。显然,牟轻娆口中的姚素问便是姝美人。然而姝美人向来是个安静和没有存在感的人物,就连她的闺名恐怕除却极为亲近的人,也没几个人知晓。牟轻娆会在情急之下一口唤出,这意味着什么呢?
慕鱼转过面庞狐疑的盯着姝美人。
姝美人听到这般指责,笑容已是僵在脸上,苍白的面容难掩万分尴尬。
“说到底姝美人亦是担心我,还请妜婕妤不要怪罪。”锦颜之作势起身,却再次被牟轻娆压回了紫檀木床榻。
“嫤美人何须替她说话,我又岂会与她计较?”说罢又冷哼一声,斜着眼角轻蔑的瞪了瞪姝美人。
姝美人一言不发地转过面庞想避开牟轻娆的目光,却正瞧见慕鱼向自己投来透着关切的询问笑容,唇角一弯勉强扯起一个弧度,只是那弧度依旧显得窘迫。
见姝美人不再言语,牟轻娆略有些得意的绕到紫楠木床榻的另一侧,挨着锦颜之落了座。
“最近宫城中盛传一阕《采桑子》,轻娆瞧着便知晓是嫤美人笔墨,于是兴了念头来看看你。”说着便开口一字一句的诵读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滴翠奉了四盏新茶掀帘而入正听到牟轻娆吟着前阵子美人作的那阕词,由着对美人才华的憧憬一时激动忘了上下尊卑开口就接了下阕。
牟轻娆被抢白,却一反常态的不怒不闹,反而笑吟吟对着锦颜之夸赞道:“嫤美人不愧是敬德第一才女,就连身边的宫婢也调教得通了文墨,词文张口即来。”
“妜婕妤谬赞了,若是颜之调教得好,又岂容她在此胡乱献宝。”说罢目光一转,淡淡的觑了一眼滴翠。
滴翠早已惊觉自己失态,接触到美人淡然的目光心中却是一颤,懊恼的低着头,将手中奉着茶盏在一旁的紫楠木高几上一一摆开之后,迅速欠身告退离去。
牟轻娆将这幕瞧在眼里,黑眸一转,娇声笑道:“嫤美人又何必对宫婢太过严厉,皇上若真有了新宠,以后的日子,可就指着她们陪你排遣寂寞了。”
若先前故意提及那阕《采桑子》,是在暗讽皇上久不来合欢殿的话,那现在这话……倒是说得直白而显得更符合牟轻娆的作风了。
锦颜之唇角的泛起温和的微笑,抚着自己微凸的腹部,觑着牟轻娆不言不语。那眼神轻浅的程度却是比之前瞧滴翠的更甚了几分。
注意到此,慕鱼刻意转过了眸子将注意力集中转到了他处。
不知为何,她甚为不喜锦颜之那般瞧人的目光,轻浅得似落在毫无生命气息的器具上一般,那是一种比之云慕雪一贯瞧着她的轻蔑更没有分量的目光。
眼前的锦颜之如同曦垣宫那位与自己自小相较到大的云慕雪一样,都有一种在世间寻常女子身上难寻的傲气。
若生要说两者之间有何区别的话,那便是后者有一种能匹配世间至宝的张扬,前者却是另一种世间俗物都无法并论的内敛。
而这,或许跟她们的各有依凭有关。
云慕雪的不可一世源自于她显赫的家世,而锦颜之的出尘脱俗或许就因由了女子身上难寻的才气。
慕鱼见着气氛并不算融洽,于是寻了个借口欲离开。姝美人见状,也告了退跟着出了合欢殿。
慕鱼猜着姝美人应是私下有话对自己言,便顺水推舟邀了她到偏殿。
甫坐定,待寻卫奉了茶,姝美人便使了眼色,让慕鱼将长烟与寻卫打发了。这才刻意压低了嗓音小声说道:“两月前,煜王在与南墨的战役中大获全胜,南墨王特意遣了使者求和。”
突然听到南墨的消息,慕鱼心中一颤,回想起几月前发生的事情,不由自主的开口再次确认“煜王打了胜仗?”
姝美人点了点头,“南墨王为表现议和的诚意,提出了联姻的请求。”
“联姻?”慕鱼有些诧异,“安康长公主远嫁赫天十数年,敬德已未有适龄宗室女子,莫非南墨王的意思是……”
瞧着慕鱼已领悟到了自己的言语,姝美人笑着再次点了点头,“南墨帝姊赤绍冰。”
咋听闻这样的消息,慕鱼蓦然一惊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不轻不重的道:“若能联姻成功,那南疆战事便会消停,也算是百姓之福。”
“只是因着贵妃娘娘那边隐而未发,宫婢太监们也只敢在私下将这消息口耳相传。”姝美人呷了口清茶,以锦帕拭了拭唇角,又继续道,“据说南墨公主一行已出发月余,算算日子应该到了。”
南墨公主远嫁敬德,送嫁、陪嫁人数众多队伍必然庞大,行进速度自然会被拖下来了。
但无论怎么慢,一个月的时间也应是足够了。
“不久之后宫城里又将会多一位主子了。”
彼时,南墨公主一行早已抵达敬德帝都城郊,只等择吉日行册封典礼。
赢圣元年腊月,南墨长公主联姻入敬德宫城。
帝亲率仪卫三千出明德门外十里相迎。与公主共乘玉辂,后有指南、记里鼓、白鹭、鸾旗、辟恶、轩、豹尾、羊、黄钺等属车十二乘,并为仪仗之用。大驾行幸,分前后、左右,施于仪卫之内。
百里红妆浩浩荡荡,通过明德门穿越百米宽朱雀大道,再由朱雀门直入皇城。据传,当日送嫁、迎嫁队伍耗时半日才全部通过朱雀大街,沿途百姓争相观望,帝都一百零八坊张灯结彩,盛况空前。
册封大典设于三大殿之一的含元殿举行。此地为皇帝临朝听政处,亦为举行朔望、册拜、宣制等大典之所。
含元殿外广场,文武百官跪拜恭迎,三呼万岁,呼声震天,百里开外亦可隐约耳闻。
含元殿内,后宫中上至品级较高的宫妃下至不入流的采女,凡是宫牒上有名有姓的宫人都遵循圣意列队相侯。
为首的,正是几月前刚刚复宠的娴贵妃——云慕雪。她手持托盘静静的站着,面庞没有丝毫的表情,看不出来喜怒。手中的托盘内放着两样物件——银印与青绶,这是正二品位九嫔的印章与佩绶,与娆充仪黎落的相同。
慕鱼站在大殿右侧首排队伍的末端,云慕雪的情况她看不真切,只是远远的注意到托盘中的银印,心中有些诧异。
南墨长公主身份显赫,此次又是以两国联姻的因由而入主敬德后宫,又怎生得只得了个九嫔的份位?
三日前,太后在麟德宫召集各宫各殿亲自宣布了南墨长公主即将入主后宫的消息。随后宫人们便在云慕雪的带领下加紧备着。
苏琅轩甚至还御笔亲定择了东四宫中离紫宸殿最近的云岘宫作为南墨公主的寝宫,让宫中匠人在短短三日之内铲平了云岘宫中花池、小品,硬是在隆冬时节重新移植上了南墨特有的景观花卉。
这般的用心当是对此次联姻甚为重视,但既然这般重视,又怎会只给了南墨长公主正二品的九嫔份位?
短短的思考还未得出结果,百米红毯上已走来了相依相携的两人。
苏琅轩身着冕服,玄色上衣绘有十二章章纹,朱色的下裳令他显得更加英挺而修长。冕冠上垂下的十二旒隐去了他冷峻面庞上的表情。
随着司赞礼官一声令下,众人纷纷屈膝跪拜,低头匍匐在地。尽管殿内多人都分外好奇,欲瞻仰这位从南墨远嫁而来的圣天长公主的风采,却又碍于时事勉强压抑着心中的好奇。
三跪九叩之后,慕鱼随着众人起了身。
此时,苏琅轩已凛然端坐在含元殿主位上,宸乾太后则坐于左边的凤位。右边原本属于皇后的位置依然悬空着,而云慕雪则正对着众人端端的立在丹陛之下。
丹陛下,还立着一人。
她全身罩在赤色如火般的冪羅之下,略微消瘦的曲线在缯帛的掩盖下若隐若现,尽管如此却依然可见其若隔户杨柳般弱袅袅的身姿。
此人,正是南墨长公主——赤邵冰。
待宫婢为她褪下了冪羅,露出原本的面貌,安静的大殿中竟此起彼伏的响起浅淡而绵长的抽气声。
只见她头戴珠玉镶嵌的桃形金凤冠,簪钗双插,下坠的红色流苏随着微风轻轻摇动。身着的赤红色织锦翻领长袍,衣身宽大下长曳地,领、袖处镶有宽阔的织锦花边。这身衣着,与敬德的长袍类似,然而颜色及款式却显得大胆出格。
云慕雪安静的打量着赤邵冰的面容。五官深邃而迷人,眼眸灿如星子闪着异域的神秘风情,白皙如皎月的面庞或是因为沿途的劳累微微泛着红光。
仅是她本该如樱的红唇透着苍白,这股苍白正是印证了南墨由来已久的传闻——圣天长公主身患疑症,常年休养于深宫,是以年逾二十仍未出阁。
她虽如传说一般羸弱,却并未被病痛折磨得面容枯瘦,反而透着一种病态的美,这美极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这美也极容易让别的女人不安。
云慕雪将目光自赤邵冰处移开,以余光觑向丹陛上端坐的苏琅轩。她不知心中的隐忧会否成为事实。
无论是黎落或是锦颜之都未曾令她有过一丝一毫的担忧,而眼前这女人,却让她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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