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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鱼就着烛光将信纸展开,眸光随着字迹迅速移动一目十行而过,随即将信纸贴近如豆的火光。品书网那张薄薄的信纸便在火光的跳跃中付之一炬。
那是煜王爷托人送入的信函,信函中提及他遣人循着姚素问这条线索追寻下去,却查不到任何端倪。
与姚素问交好,又能在宫外培植势力的人,除却夏盈袖,她想不到第二人。可是事情又真如想象的这般简单吗?
昔日夏盈袖外祖父南丞相势力在一夜之间土崩瓦解,谁又能确保是否还残存着亲信潜伏于朝廷之中,对夏盈袖暗中相助呢?
南丞相势力倾轧与云氏一族颇有关联,夏盈袖对云氏应是恨之入骨才是。
赤邵冰之所以三番四次助云慕雪出三清宫,一则是借云慕雪的手困死自己,二则便是想让夏盈袖与云慕雪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人之利罢了。
桌上酒杯已空,她除了有些头晕,没有半丝醉意。古人常道,一醉解千愁。她今日便要试试醉了之后,是否就能忘了自己依旧身处在这污秽的宫城之中,四面楚歌,动弹不得。
扶着桌案缓缓起身,双膝却如不受控制一般有些酸软,一个踉跄扑到在床榻边。她此时才知晓,酒之醉人,不在穿肠而过的刹那,却是在它从你的血液中逐渐蔓延至整个身体之后。不仅控制你的四肢身躯,也掌控你的思维与意识。
脸颊的燥热预示着酒力顺着血液的流动而控制了她的大脑,现下她的脑子也已经陷入混沌不明的状态。
衣襟微乱,身躯懒懒的半挂在床榻边,浅显的呼吸在寝殿内室中均匀起伏。空气中残留的酒气与她面庞上不自然的红,令他很容易的明白了现下的状况。
淡下幽冷的双目,目光细细爬过她绯红的脸颊。指尖划过她的额角,挑开几丝散乱的碎发。“衣衫脱掉,才睡得安稳。”
颤动的眼睫缓缓张开,眨了眨迷蒙的眸子,她有些疑惑的看着床榻边的男人。唇角勾起一弯笑意,“苏琅轩……”翻过身,将头颅埋进柔软的锦被当中,余下的话语也变得含糊不清。
人醉了就会出现幻觉吧?她想。自那日她昏倒在他面前后,他便再未曾召幸过她,也未曾踏足过合欢殿。今日又岂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呢?
“你说什么……”他低下身,将她的身子翻过,双手捧着她的面庞,迫使她看着自己,“再说一次。”
贴在自己脸庞上的双手,竟然没有一丝温度,果然是幻觉吧?既然是幻觉,她想说什么都是无妨的吧?
唇角的笑容加深,她斜着脑袋,望着他,再次说道:“苏琅轩,我想你了。”说罢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为什么?”望着她的他的眼神是何等锐利,将里面的挣扎之色一眼看穿。他低头,逼近她,问道,“你喜欢我?”
苏琅轩是不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果然醉了。半眯着眸子望着苏琅轩俊逸的面容,那俊脸在她眼中不停的旋转着。
“喜欢吗?”
俊颜越逼越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的睫毛,这个距离太危险了。缓缓闭上双眼,将他的身影从脑海中剔除。
他轻声一笑,如同琴声撩过她的心弦,引来动人的回音,“原来是真的。”伸手将她搂入怀中,薄唇印上她的唇瓣落下淡淡一吻,浅尝辄止,冷眸中含着复杂的神色。
觉察到唇瓣上的轻柔,她再次张开眸子瞅着他。良久,唇角荡开一丝浅笑。伸出手,有些困难的揪住他的衣衽用力往下一带,顺势仰头覆上他的薄唇。
辗转片刻,方才餍足放开他。
转身背向他,卷曲着身子调整了卧姿,想要放纵自己跟随逐渐迷糊的意识堕入黑暗。意识迷离之际,似是感觉床榻略微凹陷,一具温热的躯体带着熟悉的龙涎香贴向自己。
他以一种慵懒且漫不经心的语调沉吟,“现在的你,跟清醒时候的你,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你呢?现在的你,跟平常的你,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慕鱼僵着身子,在心中反问。
见着身侧的人没有反应,低沉的嗓音咳笑一声。指尖撩起她散乱的发丝把玩。冷目不经意扫过她额头发际间一道浅淡的旧伤痕。唇角乍现的轻浅笑意,敛去无踪。那伤痕极细,不似擦伤,却像是锐器所伤。
指尖摩挲着伤痕,他隆起眉头徐淡的说道,“你想救的人,想做的事……对朕来说都只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你却偏偏固执得从不曾求过朕。”
可是,我能求什么呢?
慕鱼依旧闭着双目,只是轻颤的眼睫诏示了她现下的挣扎。脑海中反反复复回荡着赤邵冰说过的那句话:一旦云慕雪从三清宫出来,你又将如何自处?
呼吸蓦然一滞,突至的酸楚与苦涩充斥了她的胸口。她忍着痛楚动了动麻痹的四肢,故作自然翻身掩饰呼吸的紊乱,也将眼角溢出的湿润不留痕迹的擦拭在锦被上。
苏琅轩,我正真想要的东西,你偏偏给不了。
云崇毅不悦的瞅着慕鱼,对她漠不关心的态度十分不满。深吸一口气暗自压抑着怒气,“朝堂上,皇上步步紧逼。除了黎氏就连牟氏也都参合了进来,咱们云家现下已陷入腹背受敌的局面了。”
慕鱼侧目觑了一眼云崇毅,仅是一眼,又将目光调回到手中的书册上。“皇长子早产,身子孱弱,御医曾断言他难堪大任。您还着什么急?”
“你别忘了,妜婕妤临盆在即。若是她为皇上再诞下一名皇子,那咱们云家苦心经营几十载的心血,同样会付诸东流。”云崇毅布满褶皱的脸庞上,几不可见的泛起担忧的神色。
落在书册上的目光骤然一滞,已然猜到云崇毅此行的目的。慕鱼眼睑微抬,眸色变得暗沉,神色不虞的吐出三个字,“我不做。”
云崇毅面有愠色,瞅着慕鱼的眼光露出丝丝难以置信,刹那间又转换成一抹狠色,“别忘了,你的娘亲还在云府!”
慕鱼紧抿着唇角,合上了书册。站起身,微微扬起下颌,锐利的目光直直回视云崇毅,“我娘亲在云府,你们若是想要处置我无力阻扰,”语气一顿,露出嘲讽的神色,“不过,你们胆敢加诸在她身上的一切,我都将原原本本十倍奉还于云慕雪!”
“你!”一口气憋在胸口,云崇毅的脸色变得铁青。“好,好,好!你翅膀长硬了!别忘了,云家若是倒了,你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皇上扶植黎氏与牟氏,除了排挤了云家,又还跟谁扯着利害关系?”完全无视云崇毅的怒气,慕鱼淡然的转了话题。
陡然的提问令云崇毅有些愕然,几乎忘了自己尚处在盛怒当中。顺着慕鱼的问询,他思虑一番,捋着花白的胡须回道,“自然是允王与煜王。”当初,皇上就是凭着出兵抵御南墨与西延联军作为借口,通过黎、牟二位大将军夺取了允王与煜王的兵权。“太后数次拉拢云家而不可得已是心生芥蒂,允王又无意权势。那……”
“那就剩下煜王了。”慕鱼接了话语,定定的看着云崇毅,“敌人的敌人,便是我的盟友。”
“你是说,拉拢煜王?”云崇毅揣度到了慕鱼的意思,心中却是不甚赞同,“当初苏琅玥从太子之位上被废黜,云家起着莫大的作用。现下他又凭什么会以德报怨来帮衬着云家?”
慕鱼摇了摇头,“不是帮云家,而是帮我。”注意到云崇毅的脸色,从诧异到疑虑再到了然,她有些漠然,不想去理会他心中究竟会如何揣度她与苏琅玥的关系。
朝廷上的事有些眉目,云崇毅的面色稍稍舒展开。低头看了看慕鱼依旧平坦的小腹,不禁叹息道,“朝廷上为父尚可以撑得一时,你与慕雪至今未为皇上诞下皇子,这才是为父的心头大石。”
慕鱼自然知他所想,却是莫名的觉得他话语间的“为父”两个字非但没有半丝亲切之感,反而令她感觉荒谬无比。她启唇,徐淡的,轻浅的,投下一个诱饵,“要有皇儿又有何难?依照云家的能力,买通一两个御医,轻而易举。”
听到此话,云崇毅面色难掩惊讶,“皇室血统岂容混淆,那是欺君之罪!”
“云家的欺君之罪,又何妨再添一条?”慕鱼幽深的眸子,闪着异动的微光,瞧着云崇毅,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巨石,也再投下一个诱饵。“我与云慕雪一样,身子寒凉,难以成孕。”
“难以成孕”四个字瞬间在云崇毅的脑海中炸开来,随之升腾而起的烟雾渐渐沉淀下来,仿若一座巨大山峰死死的压制住了他长久以来来日益膨胀的野心。他多年来处心积虑,汲汲营营,到如今竟然会在这棋差一招上功亏一篑?
这,是天要亡他云氏一族吗?云崇毅此时的面色已然如死灰一般,灰暗,冷凝。
朝中沉浮多年,早就练就出泰山崩于面不改色的他,却是因为此事而有些难以自持。
阴鸷的目光定定的看着慕鱼平静无波的面容,似是要从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端倪,从而判断她话中几分真假。
又记起前阵皇上日日召幸于慕鱼,她都未能传出喜讯,这不正是最好的佐证吗?
若慕鱼说的真是实话的话,那么现下他和云氏一族,似乎都只剩下买通御医这唯一一步险棋了。
云崇毅再次将注意力落在慕鱼清冷的面容上,他有些惊讶于她竟是胆敢提出这般大胆的想法。
在他第一次正眼看向他这个一直忽视的庶女时,才突的恍然发现,原来她竟是如此的类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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