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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鱼怔怔的跪在关雎殿外,静静的听着耳畔传来的凄厉的哀嚎,已是分不清楚那屋内的人是真的疼痛难耐才会发出这般声响,还是为至她于死地而全情投入的精彩演出。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
关雎殿正殿扇门全开,西次间内御医、稳婆乱作一团,捧着热水盆的宫婢进进出出……
只有她,在冷硬的台基上跪着,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久到她的双腿已然麻痹得没有丝毫的知觉,那哀嚎声也越来越微弱。只是空气中无端而起的血腥味,却是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进进出出的宫婢手中捧着的不再是清澈的热水,而是沾满血红的棉布。那数量多得令人望而生畏,遍体生寒。
一个顺产的妇人,是断然不会流这么多鲜血的。
难产!当慕鱼的脑海中浮现这两个字时,唇角不自觉的弯起一抹自嘲。
这竟然是天要亡她吗?
一刻钟之后,随着一声婴孩的啼哭,慕鱼悬着的心总算暂时放了下来。然而不过刹那,随之而来的起伏不断的恸哭声,又让她的心忽然间揪了起来。
扬起头望向西次间的方向,想要透过紧紧闭着的窗棂,瞧出些端倪。
就在此时,从正殿中走来一人,手执拂尘,却是德安。德安俯下身,对着慕鱼恭敬的说道:“修仪,皇上有请。”
要来的,终是要来的。只是现下,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端端的跪在正殿的御座前,她低垂着眼睑,瞧着脚下光可鉴人的金石砖,一瞬不瞬。而室内,却是一片暴风雨来临之前的死寂。
没有人言语,或者说没有人敢言语。
“皇上……”半晌之后,赤邵冰苍白的脸颊绷着极为不自然的表情,压抑的浅咳了声,才又继续道,“是臣妾疏忽大意。”
苏琅轩转过毫无表情的冷漠俊颜,寒厉的目光眯了一眼赤邵冰随即又转向慕鱼。唇角抿起一道难以解读的弧度,徐淡的掀起薄美的唇,“朕要听她说。”
赤邵冰的呼吸浅浅一滞,与云慕雪对视了一个眼神,便沉默不语。
慕鱼低着头,迟迟不肯言语,这般行为无疑是在挑战苏琅轩的耐性。森冷而锐利的双眼,忍不住狠狠的眯起。
就在苏琅轩完全丧失耐心的前一刻,慕鱼咬了咬下唇,似下定莫大的决心一般抬起眼睑对上苏琅轩,淡淡的开了口,“嫔妾冤枉。”
“嗯?”他无波无澜的吐出一个音符,脸上依旧是毫无表情的冷漠,甚至隐约着一抹嘲讽,“妜婕妤阵痛之时,还不忘指认是你将她推倒在地。你要怎么说服朕相信妜婕妤豁出性命,就只是为了冤枉你?”
苏琅轩扬起身子,靠在凤穿牡丹镂雕金丝楠木御座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扶手,发出规律的低沉声响。
这事情,岂会如此这般简单。
就在短短的半刻钟前,牟轻娆遭遇难产精疲力竭才艰难诞下皇儿。正殿内候着的妃嫔,次间里侍奉着的御医宫婢见到此翻情形,悬着的心终于算是可以落地,正欲行三跪九叩之礼恭贺皇上再添皇子之际,却不知何故又横生变故。原本经历九死一生,以为苦尽甘来的牟轻娆偏偏又因产后血崩而陷入休克,虽经过御医极力抢救,也终于还是没能挺过来。
死无对证!
现下的她,确凿已是百口莫辩了。
随着最后一丝期冀在眼底彻底泯灭,慕鱼额角忽起的抽痛令她一阵眩晕,以双手撑住地面才能勉强稳住自己的身躯。处在视线落点的金砖渐渐失去应有的光泽,变得灰暗,她使劲眨了眨眼眸,却发现眼前景物依旧如故般灰蒙蒙的一片。
勉强抬了抬眼睑,对上苏琅轩如深秋湖面般冷冽而平静的幽眸。眼中的微光如摇曳在狂风中的微弱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便掩盖在半眯的眼睑之下。
她放任自己随着一抹将她吸入深层黑暗里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而陷入混沌当中,直至失去彻底掌控意识的能力。
这是现下的她,电光火石之间,唯一能想到的应对之策。
慕鱼半张开双眸隔着床榻纱幔,平静的看着纱幔外晃动的人影。瞧着屋内陈设,她判断自己仍旧还留在云岘宫中。
纵然赤邵冰有翻天的本事,在敬德宫城之中,除却身边能信任的汗克孜与余下几个从南墨带过来的奴才以外,也是同她一样孤立无援,无所依仗。
要买通敬德宫城里的御医,同时又不能留下任何的把柄,赤邵冰能且仅能依靠云慕雪。而云慕雪偏偏又是云崇毅嫡亲长女,她选择收买的对象,必然与云家或多或少的有着些利益牵扯。
这样的人,也自然而然会成为云崇毅首选收买的对象!
慕鱼之所以会选择在云岘宫晕倒,一则是为应对苏琅轩的逼问而迫不得已,二则却也是为让尚留在云岘宫中的李御医就近为自己诊脉。
这位李御医,慕鱼是见过几次的,却怎么也未料想到他竟然会与云家扯得上关系。
李御医在替慕鱼把脉之后,很是急切的小步跑向了端坐在内室临窗坐榻上的苏琅轩跟前,磕头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妆修仪脉象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乃是喜脉!”话语中自然的流露出的献媚,完全掩盖住了他本就深藏不露的精明。
胆敢冒着灭九族的危险,能够在敬德至高无上的皇帝面前毫无怯弱的说谎的人,又岂会是一般贪财之徒?
苏琅轩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梢,凌厉的寒眸眯起一丝兴味,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李御医低垂的头颅上,“几月?”矜冷的语调,令人辨不清喜怒。
李御医双手贴地,毕恭毕敬的答话,“月余。”举手投足间讨好的意味越见明显。
云慕鱼被诊断出喜脉,最不能接受这个“喜讯”的人,正是云慕雪无疑。她木然的呆愣在原处,黑眸中隐藏着深深的刺疼。
黎落便罢了,牟轻娆也罢了,凭何连云慕鱼也可以为他孕育孩子……
云慕雪死死的咬住下唇,身子未动,只是转过黑色的瞳眸,看向苏琅轩的表情有着探究,有着质问,更多的却是怨怼。
“此番状况之下诊出喜脉,时机未免太过凑巧了?”不仅云慕雪有所怀疑,就连一旁久久不语的赤邵冰也已有些揣测。
“云昭仪招了李御医前来为妜婕妤保胎,自然该是信得过李御医的医术。不过是确诊‘喜脉’而已,云昭仪难道是在担心李御医会断错症?”慕鱼撩开床榻上垂落而下的纱幔,一席话语天衣无缝,堵得云慕雪不知从何反驳。
赤邵冰弯起唇角,扯出淡薄的笑意,接了慕鱼的话,“事关龙嗣,小心点亦是无妨。”
“多谢淑妃娘娘记挂。”慕鱼远远睇着赤邵冰,颔首致谢。不过这谢的究竟是什么内容,在这屋内或许也仅有她、云慕雪与赤邵冰三人知晓了。
苏琅轩的沉默,令室内一直笼罩在一股冰冷的气息当中。
慕鱼鼓起勇气对上他阴鸷的眼神,寒意从骨髓中一点一点的向外扩展开来,即便自己故作镇定无畏的回视苏琅轩,不过须臾,她的后背就已经是冷汗淋漓。
她的恐惧并非来源于对赤邵冰与云慕雪为她精心编织出的陷阱,而是源自于自己企图蒙骗众人利用怀有龙嗣的谎言来逃避即将带来的罪责。
她筹谋这一切,不过只是为了制造一个机会,一个与苏琅轩平等谈判的机会。然后她才能设法将自己,从这场困局中拯救出来。
苏琅轩紧紧抿着的唇角忽然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眼底的冷意依旧,却浮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其他情绪,“即日起妆修仪禁足合欢殿,待产下皇嗣后再行定夺。”
“再行定夺”四个字,对慕鱼来说,既是令自己暂时松一口气的救命药,却又可能是不久之后的催命符。她心知肚明,这世上最清楚她现下是否当真身怀龙嗣的人,正是苏琅轩!
“皇上!”云慕雪面对苏琅轩的决断,心中愤懑,不自觉流露出了自己蛮横的一面。她转向慕鱼的眸子中是喷薄汹涌的火焰,恨意甚浓。“多留她一日,便一日难以慰藉妜婕妤在天之灵!可怜小皇子才刚刚出生便没了娘……”
这番不留余地的强硬措辞,令在场为数不多的几个奴才都悚然一惊。且不说云昭仪与妆修仪两人还是同父异母的亲生姐妹,就算是一般妃嫔犯事,各宫各殿之间为着维系表面的平和,也断然不会说出这般急切致人死地的话语。
“放肆!”苏琅轩一改一贯矜冷的语气,短短两个字已然透露出压抑着的怒火。他瞅向云慕雪的幽暗眼眸半眯起,“是谁允许你擅自离开三清宫?”
云慕雪原本因气愤而急促的呼吸蓦然一滞。擅自离开三清宫本就让自己气短,扇动的眼睫缓缓下垂,避开他的质问眼神。
然而,她心中酝酿的不甘却在沉默中暗自发酵。黑眸移至眼角,觑向慕鱼的眼神隐着毁灭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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