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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横斜,光阴斑驳。请大家搜索(品#书¥网)看最全!更新最快的慕鱼迈着缓慢的步子在这仿若无边的梨林之中穿梭着,百无聊奈般倾听微风拂过树冠时发出的沙沙响声,而寻卫则远远的跟随在她的身后。
她被圈禁在这曦垣宫之中,仿若与世隔绝一般,能到的最远的地方,便是这梨林的最深处。
宫城之中各宫各殿,莫不以为她是沾了云慕雪的光,现下正逢恩宠正浓之时。可她们又如何得知,她如今已是连走出这曦垣宫的自由,也已被剥夺了。
她是他圈养在曦垣宫之中的禁脔,只因为她有几分“神似”云慕雪。
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在她清楚的认知自己的位置之后,她心中的反应竟是这般淡然。
不知不觉间,她竟已是来到了隐于梨林之中的一处圆形单层台基旁。这圆形台基周围筑有汉白玉雕花栏杆,正中缚地金砖上刻着一副圆形百鸟朝凤图。画面虽经过些风雨的侵蚀却也依旧鲜明如新。
慕鱼缓步步上台基,环视着四周,忽而回忆起那日她与赤邵冰共同站在凉亭之中俯视而下时,看见的便是此处。
就在那日,云慕雪在这台基之上翩然起舞,白纱飞舞带动几片随风而落的梨花,掩映生姿,令同为女人的她看在眼里都曾为之惊艳。
而那方那围墙之外,当是赤邵冰的云岘宫了。她仰起头,看向那日她曾站着的假山之上的那座凉亭的方向,却不期然间望到一个赤红色的窈窕身影。而那身影的主人亦正低垂眼睑沉默着俯视着她。
这一刹那,时光若停滞一般。她与她就这般默契的,一个低头俯视,一个抬头仰视,相顾无言。
现下的赤邵冰,依旧身着南墨王室象征的赤红欲滴的长衫衣袍。她那般与生俱来,浑然天成的高贵气质也依然如昨,只是她浅淡的笑容之中仿若分明又少了些什么。
慕鱼抬步,渐渐靠近围墙那方,近到能看清她端丽冠绝的面容之上流露的些微表情。而也是此时她这才注意道,原来赤邵冰木然而空洞的表情里,缺少的是一抹生气。一抹生于当下的生气,一如现下的她自己一般。
寻卫翘首相望远远的注意到妆修仪怔怔的看着围墙那方,却又因角度的原因而未瞧见另一方的赤邵冰。于是她便好奇的亲近慕鱼,顺着她的眸光看去,正巧瞧见同样怔怔然看下这方的赤邵冰。
叱咤敬德宫城一时的淑妃,竟落入如斯田地,又岂能不让人唏嘘。寻卫轻浅的看了一眼赤邵冰,仅是轻哼了一声。然后开口,仿若故意说与赤邵冰听到一般,似笑非笑的扬声道,“南墨疆土早已在敬德的掌控之中。就在前日里,南墨王为免受亡国君之辱,竟在自己的赤宫自焚而亡。一代君王,得此下场,真是令人惋惜啊。”虽说着“遗憾”然而话语之中却尽是轻蔑与嘲讽。
蓦然间得知这般消息,慕鱼也略微有些惊讶。她抬头看着凉亭之中那个赤红色的身影,眸子之中却不自觉流出担忧。然而那个身影只是微微摇动了一下,复而又静止下来。
身影的主人赤邵冰,她依然是以那般空洞双眸的望着自己,只是那空洞之中却隐隐流露出了宛若经过万年时光冲刷而沉积下来的一般最深沉的悲凉。
故乡遥,何日去?国已破,家已亡……
她曾说过,若是国破,即便她坐上那中宫之位又能如何。
若是她生来是男儿之身,若是她从未有这般倾国倾城的姿色,若是她未有比之男人亦丝毫不逊色的智谋的话,想必现下的她,亦不会若此冰凉。
“人人都说她疯了,皇上便命人时刻看守着她。却不知今日究竟是谁的疏忽,竟是让她来了此地。”寻卫眅了一眼赤邵冰,话语之中尽是轻蔑。一个亡国公主,一位疯了的宫妃,在这宫城之中又如何会有人敬畏?
是疯了,还是装疯卖傻,闭目塞听?慕鱼没有理会寻卫对赤邵冰的冷嘲热讽,她依旧是定定望着赤邵冰,望进她褐色眼眸之中,然后在她的眼眸之中看见同样若提线木偶一般身不由己的自己。
“即便她是亡国公主,却依然关系着皇家体面。”传出去岂非说敬德宫城之中竟是有一名疯妃。寻卫唇角一撇,眼眸里满是不屑,“修仪,风大了,咱们还是早早回寝宫吧。”
慕鱼淡下双眸,看着手臂上挽着的赤帛,思虑一番,对寻卫淡淡命令道,“既然起风了,你便将这披帛送过去给淑妃娘娘吧。”说罢将赤帛取下,仔细折叠整齐之后,这才递予寻卫。
寻卫有些愕然的看着慕鱼,十分不甘愿的接过赤帛。她靠近围墙,试图将赤帛丢予赤邵冰。然而以她的身高,却无论如何也够不着墙那边假山上立着的淑妃。
然而此刻,一直未有任何反应的赤邵冰却一反常态,突然动了动,然后缓缓蹲下身子,从寻卫手中接过了赤帛。
她没有理会寻卫惊讶的眸光,只是复又缓缓站起身,原本空洞无神的褐色双眸之中竟泛起丝丝笑意。
苍白的双唇微微勾起,她深深的凝了一眼慕鱼,然后张合着干裂的唇瓣,对着慕鱼屈膝一拜,道了一声,“多谢,妆修仪。”这一声珍而重之,发自内心。她从不曾想过,在这世上,最后要感谢的,竟然会是云慕鱼。生而高贵的她,也从不曾为任何人所折服过,仅除了她云慕鱼。
与云慕鱼的第一次交手,她败了。纵使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说是心服口服。这最后一程,感谢有她相送。
慕鱼转过身子,眼底却蒙起一层雾气。双腿仿若无力一般,踩在柔软的泥土之上,“走吧。”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令语调的起伏不显得那么突兀。
寻卫瞧着两人之间的反应,有些疑惑。她狐疑的转过头看着假山上的淑妃,却只见着她看着手中赤帛,仿若陷入沉思一般。她加快脚步,追上慕鱼,急急的问道,“修仪,淑妃她真是疯了吗?”
疯也好,清醒也罢。赤邵冰生存的意义对敬德来说,也仅存下“体面”二字了。她与她同是困在樊笼之中的困兽,她不可得的,至少希望可以成全她。
寻卫瞧着慕鱼的神色,心中越发觉得可疑。当她不甚放心的再次回过头看向那方的赤邵冰时,竟惊恐的发现凉亭之中的横梁上,挂着一具赤红身体,随风摇摆出轻微的弧度。
那赤红色的长衫,在凉风的吹拂之下,划过血红一般的弧度,在枝繁叶茂的梨林绿叶衬托下,发出耀眼的光泽。
“淑妃……淑妃自尽了!”寻卫双脚一软,跌坐在地上。她颤抖的右手指向凉亭的方向,眼眸瞪大,尽是惊恐。现下她心中所惧怕的并非淑妃的突然离去,而是那赤帛竟是自己双手送上。这责任,她该如何担待。
慕鱼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行径的脚步微微停滞。她扬起头,透过摇动的梨树树冠,看向那方日落西下在天际之间映照出的一片血红,“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死,也不过也是一种解脱罢了,何其幸运。”
是日,敬德淑妃、南墨长公主赤氏邵冰,自缢而亡。
至此,赢圣帝苏琅轩仅十四个月时间,便将南墨疆土正式划归敬德。此后沐召、北鄢、东夷、西延、赫天五国再无力与敬德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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