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行礼后离开了重重叠叠的沙曼笼罩下的房间。
静妃与侍女此时在房间的门外等着李瑾。
“瑾儿先回家去,过几日再来宫里陪我住些日子可好?”静妃似乎不舍得李瑾离开似的挽着李瑾的手送到楼下。
“劳烦娘娘记挂了,只是在家是时间不多,听说大将军年后就要回晋北大营,到时候我也定是要跟随大军去的。”李瑾想到自己刚刚的承诺,一时间心中憋闷的难受。
“也是,此去路途遥远,但有大将军麾下的军队护卫,一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在宫里也会常提醒陛下。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说着眼前已到了角楼的大门。
外面是与季节不符的一片清脆,只偶尔能在角落里看见这个季节才会出现的积雪。
李瑾觉得自己在这角楼里似乎度过了漫长的时间,可此时站在楼下才发觉,只不过半个时辰罢了。
李瑾转身望了望身后昏暗的角楼内,似乎感觉自己在生死间转了一个轮回。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李瑾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起码现在家人是安全的。有了皇帝的保证,无论朝堂如何变幻,父亲只要不主动牵涉其中,定是不会有大的风险了。只是,不知自己这一路走去,是否能有回头的时候,等着自己的又会是什么?
离开轩景宫时,李瑾还是乘坐来时的马车,直接在庭院内上车后,一路享受着特殊的优待向宫门口而去。
另一面,静妃送李瑾上车后,边反转会角楼里原来的那件厢房。
“陛下?”房间中的沙曼实在太过繁复,即使静妃是这里的主人,也很少自讨苦吃的来这里休息。
反倒是景文,只要得闲,来静妃这儿时便会将来这房间,有时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爱妃。”景文出声告诉对方的位置。很快静妃便循着声音来到天子的身边——此时景文正在屋内一角的古琴旁读着琴谱。
“陛下,为何要用这个小姑娘去大将军军中做细作?”静妃来到近旁拿起香案上紫莲香引燃在香炉内,这是景文特意为这座角楼研制的香料,内务府只供应这里。
清淡的荷香让人精神在放松的时候仍能保持绝对的清醒,似乎在脑中放了冰片一样,即松弛又警醒的感觉。静妃也爱这味道,只是除了这里外,却不敢将这紫莲香拿去别的地方焚起。
静妃不明白这个先前避世严重的小姑娘,怎么在近两年间突然,就像是一朵烟花般,炸裂在世人眼前,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当然自己推波助澜的要求也算是一个原因,只是那次宴会明明是为自己所设,静妃无法忍受别人的光辉,在那时压过自己。
景文似乎没有听到他的爱妃的疑问,仍然低头研究着手中的琴谱。片刻后才抬起头,笑着拦过静立一旁的妃子道:“这么站着不累吗,怎么不去那边的榻上坐着?”
静妃顺势坐在了景文身旁空出的空间道:“陛下最近太忙了,好不容易来轩景宫一次,臣妾自然希望离陛下近些。”
“李瑾与朕在这里见面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景文温柔的抱着静妃,只是看着静妃的眼神却是既严肃而认真的。
“臣妾知道的。再说臣妾与谁去说?”静妃似乎被其中不知名的东西吓到了,在景文的怀里有些瑟缩。
“爱妃今日定是累了,一会儿我着人送些补身子的吃的来?还是爱妃有什么想要的?”景文似乎想要酬谢静妃今日为自己办事的努力。
“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责任,又有什么操劳的呢?若说想要什么,只要陛下常来这轩景宫就好了。”静妃此时又恢复了平时小鸟依人的模样。
景文看后笑道:“朕在后宫几乎都在你这里了,怎么还不知足吗?”说着扶起静妃,自己也站立起来。
抖了抖衣服上没有多少的皱着,景文道:“最近朝中的事情太多了,来回前厅后宫实在是耗费时间,爱妃近日便自己早些休息吧。”
说完景文似乎就打算离开轩景宫,只是在走到厢房门口时,又想起什么来浑身说道:“最近煌罗国进贡了一批宝石翡翠并首饰器皿,太皇太后选好后,你选喜欢的留下吧。”
说完景文的模糊身影就消失在了重纱之后。
在景文走后的片刻,静妃的贴身侍女就进入了厢房。将大开的玲花窗关闭后,来到静妃身边收拾一应器具,并为静妃斟茶。
在走到静妃身边时,菊蕊俯身在静妃身边悄声说道。
“娘娘,淮阳王送的两小楠木南海珍珠,刚让小德子从角门送来。”
“嗯,收好。”静妃似乎完全没放在心上,仍然斜倚在琴案上,拨弄这手下的燃尽的香灰。
“娘娘这里的窗子都没作封,屋里烧了再多雪花碳也是冷风不断,您在这儿时间长了是要受风寒的,咱们还是回正房吧。”菊蕊劝道。
“等香燃完咱们再离开,要不也是白费了这么好的东西。”静妃仍然恋恋不舍的看着那忽明忽暗的香头。
“娘娘既然这么喜欢这香,拿些去下面偏厦燃不就是了,何苦在这里受冻,陛下也最宠爱您,这点小事儿不会在意的。”菊蕊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静妃都这么贪恋这香的味道,自己就没觉得有多好闻,这香即不甜又香的不浓烈。闻得时间长了甚至都感觉不到还燃着。
“笨丫头,你知道什么,刚进宫时,这香我何止要过一次?可直到现在,除非在这里,否则哪里还能寻见这个味道?”看着最后一点的火星也消失在香炉内,静妃终于死心般放弃在琴案旁干耗着。转身躺倒在离着香炉,两三步外的美人榻上养神。
菊蕊就知道,只要这里还有这紫莲香的味道,静妃不会这么轻易离开的。
“娘娘,刚刚我进来换茶时,听到陛下说不许您对别人说……”菊蕊犹豫了再三还是决定要把话说完,只是声音比刚刚的还要细小,甚至让人感觉没发出声音来,“难道陛下知道您与淮阳王互通消息的事儿了?”菊蕊说完似乎也把自己吓到了。眼神四下一阵乱飘,生怕周围有暗中埋伏的人,将秘密听去了。
原本躺在榻上安然享受着熏香的静妃,听到菊蕊犹如气声的说话声,还是像被惊到了一样瞪大了眼睛,狠狠剐了菊蕊一眼,示意她不许乱说。
“你要是再敢把这件事儿放在嘴上,小心下回我让她发不出声音。”静妃狠狠的小声说道。
“是,娘娘,奴婢不敢了。”因为菊蕊是静妃从小的贴身丫鬟,因此自然静妃所有的秘密和背人的事情都是菊蕊去办。而这小丫头在静妃身边的地位自然也就不一般,俨然就是这轩景宫的第二个主人。
平时与静妃两人相处惯了,便也如姐妹一般。因此才敢将心中的疑问和担忧宣之于口,只是此时看见自家主子如此少见严厉的神色,吓得张口结舌,一句话抖了几抖才说完。
静妃看威慑的效果已经发挥便收了声势,道:“你只记在心里就是了。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口风不紧,咱们在宫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似乎是在安慰菊蕊,也像是在解释自己如此严厉的原因,静妃躺会榻上时喃喃自语般说道。
“奴婢只是担心……”菊蕊有些委屈,此时眼圈红红的。
“我当然知道,若不是你对我忠心,我早将你打发到天边去了。”静妃将自己嫩白的手指伸展开,让重重纱曼遮挡的只剩些微光亮的光斑落在自己丹蔻的指甲上。
之后又慢慢转身盯着菊蕊,用口型无声的笑对菊蕊道,“皇上此时势单力薄,只依靠大皇子,荣宣王,咱们自然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只要小心就是了。”
说完又似乎想起什么,吃吃笑起来道:“没准陛下有朝一日,也能用到我留的这条后路呢?”
看着在那里笑的开心的静妃,菊蕊十分不明白作为皇妃的主子为什么这么高兴?正常来说她不是应该盼着自家的皇上天下唯我独尊的么,这样未来自己的孩子也才能继承皇位大统啊。
静妃看出来菊蕊的疑惑,但却懒得解释,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叹道:“傻瓜,现在的局势哪里有那么好的事儿,大家都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到最后看谁能走的更长而已。”
菊蕊没听明白静妃在说什么,但直觉若是再问这个问题自己一定会被骂得很惨,所以很识时务的换了个话题。这也是她十分不解的事情。
“娘娘,皇上是把所有计划都告诉你了吗?”菊蕊的问题还没说完,静妃就已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并暗中默想‘真不知道自己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笨人放在身边,不过好在办事却十分靠谱。’有这一点弥补静妃觉得自己还不算太抉择失误。
“那怎么可能,我只不过是按陛下要求的话照做罢了。他要吓唬那小丫头,让她自己提嫁去边关,我自然要帮着他糊弄那小丫头喽。”说到这里静妃突然有些愤愤然,想自己也是自诩有三寸不烂之舌,今日竟对付不了一个黄毛丫头。静妃越想越觉得胸中难平,贝齿也不由自主的磨的霍霍响起来。
“哼,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能有什么能耐,最后还不是要嫁去边塞。”静妃又想起事件的结尾,便又豁然开朗起来,并决定不再想这些糟心事儿,挥手让菊蕊去门外等自己,自己要静静的享受这剩下的一点儿紫莲香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