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烛光下,李瑾依偎在李夫人的膝头。
只一盏烛火的寂静室内,唯有不时因为灯芯的燃烧而发出的哔啵声。
李夫人与李瑾两人在烛火映照出的极小光晕中,似两头被黑暗包围的小兽一样互相取暖。
“瑾儿。”李夫人极底的呼唤着。
“娘。”李瑾心中并不好受,这样几乎在逼迫母亲妥协似得谈话,让她如鲠在喉。她不清楚自己此时的坚持,是否会让事情向好的方向发展,只是一个信念也很确定。
“既然你已经打算涉足这浑水,便要舍弃自己当初的坚持,娘并不会逼你把香雪找回来。我想你也想到了,香雪能被别人掌握的弱点,对于你来说也是可以利用的。只不过,你不忍心舍弃自己的过去,是么,瑾儿。”李夫人的话完全是一陈述的口吻说出。
李瑾心底一疼,的确自己对于过去是无法舍弃的。一如母亲所说,香雪不仅是李瑾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知根知底的家境也十分容易可以被李府控制。因此虽然有风险,却能被认为的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李瑾明知如此,却并不将这种方法放入考虑之内。李夫人清楚,这样的天真与犹豫会成为她穿梭于权利中心最大的隐患,并会最终导致这孩子成为别人饵料的导火索。
李夫人托起李瑾的脸颊,深深看入她的双眼中。
“你若是真的决定好了,娘支持你的决定,也许是突然的变故让娘的双眼一时被蒙蔽了。只是你要知道,这条路上你要放弃的东西,也许会是你最初要保护的,及至最后你的双手中也许仅仅只能留下保命而不得不抓住的东西。即便如此,你也想去试试吗?”
李瑾知道卷入父亲毕生都在全力回避的权利的旋涡,一定会伴随着风险,会让自己的父母,和自己有关系的族人都背负上不可估量的负担。只是既然此时已经骑虎难下,那何不放手一搏,与其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不如自己努力博取一个可以转身的机会。
李夫人并未等李瑾的回答,只看她眼中的神采与坚持,便已经知道李瑾未说出口的决定。
“孩子,你还是太天真了。”说过这句之后,李夫人话锋一转,接着道。
“从明日起,你每日除了必须出府的事情外,都要在家跟着姚师傅习武,其他时候旁的事情先放一放,我让你父亲为准备一些塞北的人文风情地理图志,你要在去塞北前通读所有,也许这只能算是杯水车薪的辅助,暂且算是聊胜于无吧。”
李瑾低下头,心中酸涩难忍,知道自己又一次任性的让母亲为了自己的打算而让步,并未让李瑾有一丝的胜利或快乐的感觉,甚至连当初做这决定的意气风发都荡然无存,唯一留在心底的只有深深的自责与彷徨。
默默地点了点头,李瑾被李夫人拉到了怀里,轻轻的有规律的轻抚在李瑾后背落下。这是儿时李瑾难以入睡时,母亲用来哄自己入睡的法宝。此时许久未感受到的温馨与踏实重又出现在李瑾心底。似乎走了太多的路途,身心的酸涩,几乎已经将李瑾整个人压塌,昏沉的失去了自己。
在这轻轻的却似是能够触及李瑾心灵与灵魂深处的拍击下,那渐渐灰暗的部分似乎又渐渐的有了活力。那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受,就像是儿时受了委屈寻找支撑自己的双眼般,李瑾本能的汲取这那双轻柔的双手上传递过来的力量。
夜深了,李瑾便与母亲休息在了东厢。
第二日直到日上三竿,李瑾才醒过来。窗外的日光早已大亮,听秋菊说母亲已经去前厅处理府中的一应事务,而姚师傅已经等在李瑾的锦月阁了。
李瑾难得的睡了个无梦踏实的好觉,今日一早起来整个人似乎又都盛满了。足以改变任何事情的活力一般。
听到丫鬟的回禀,李瑾嘴角迁出一缕会意的浅笑,母亲真的是雷厉风行,父亲大概也是深深着迷于母亲这无论何时都能最快从打击中恢复回来的坚韧吧。
起身迅速收拾好自己,李瑾想起昨日还有被自己放置而未处理的事情,便将身边母亲的侍女都打发走了,召来芳官陪同自己一起回到锦月阁。
一路上,李瑾几乎是马不停蹄,而芳官在李瑾身边也能保持形影不离,并小声将昨日的事情完成汇报,李瑾觉得这人的能力留在自己身边真的大材小用,只是对于此时缺少辅助的李瑾来说却是天赐的宝物。
昨日,只在李瑾口头的说明下,芳官就找到了那处避人的小胡同,及至来到关键的转角处,芳官也几乎是没费什么功夫,观察了一下后,按照李瑾说明的步伐转过那遮挡视线的矮墙,很快便到了醉仙阁。
没有任何招待的小二在门口侍立,芳官径直来到室内,在前院的小楼中上下转了一圈,除了大厅与二楼零星坐在八仙桌旁的酒客外,几乎没有任何店家相关的人出没。
正在芳官准备上前询问品酒的顾客时,不知何处出来的店小二来到芳官身边,招呼道:“客官是第一次来?这边请,您先坐,平时喜欢来点儿什么酒,咱们这里各式各样能叫得出名字的酒咱们这儿都有,且还有我们醉仙阁独一无二的佳酿,定不叫您失望而归。”
热情的招待与突然起来的出现,都让没让芳官太过吃惊,及至小二说完后,芳官也已经将二楼的情况都查看的八九不离十了,却没见李瑾提到过的梅园二字,芳官本以为那是一处雅间的名字。
因此问小二儿道:“我是来找人的,不知咱们这人的梅园怎么走?劳烦带我过去,不知是否我等的人是否已经来了?”
小二大量了一下面前的芳官,露出似乎有些不解的表情,只是却没多说什么,只道:“客官稍等,我去看看。”之后将芳官安排在一处角落的桌旁,便消失在二楼的一个转角。
不到片刻的时间,小二才带了一壶银制的酒瓶与酒杯回来。
“客官,您要找的人还没来,只是掌柜的得了吩咐,若是来的不是您家主人,便让您将传递的消息交给我,之后我在那位您等的客官来后,再将消息传递过去。”小二笑眯眯的给芳官斟好酒,便说道。
芳官看着面前的酒杯道:“这是那位客人请我的?”
小二笑道:“非也,是我家东家身边的人认处您了,知道您是当初告御状的那位,因此敬佩您的人品,这是我们小店请公子的。”
芳官却笑道:“我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厮,小二哥别叫错了。”之后又转了转眼睛,道:“我们家主人说过了,这消息我要亲手交到对方手里,因此便要在此占用店家的一隅暂歇了。不知这酒要多少钱,我这里只有这些,若是不够也只能聊表我的谢意吧。”
说着,芳官将自己的月银拿了出来,摊在桌上。小二看了后,将银子又推回芳官面前道:“您就收好吧,我们东家的平时可是从不与来店里的客人有任何交集的。今日您算是第二个特例了。”说完后,只说让芳官自便就去忙自己的了。
芳官知道自己此行既是为了完成李瑾交代的任务,也是为了先李瑾证明自己的过程。因此竭力希望将事情办好。此时听说对方没有来,便耐着性子等着消息,桌面上的酒也是一滴不碰的。
“哦,这位小哥,这么好的酒就让它自己凉下去,可不是暴殄天物?”一位芳官并不认识的人做到了他桌子的对面,浓眉大眼,并不粗犷的线条,甚至让人初见时会有书生错觉的五官曲线,但在细看第二眼时,便会得出完全相反的概念,会让人觉得眼前这人散发出一种自内而外的野性。
“若是阁下不嫌弃,这壶酒就算是我请阁下的。请便。”芳官将面前的银制酒具推到了对面人的身前。
“哦,这可是一言为定,一会儿我把这壶里的酒都喝光了可别怪我哦。”对面人爽朗的大笑后,说道。
芳官却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点头默认后,探身向前,小声问道:“请问阁下可是与主人今日有约,定在此处梅园相见的人?”
李辉今日虽说是来这醉仙阁会李瑾的,可恰巧今日这处东家林公子也没离开,因此一人无聊又兼之林公子相请便先去会了会这位少东家。只是两人相谈正欢时,醉仙阁的掌柜的来报说是有人来找李辉,却并不是当初来的那位公子或是那位公子带在身边的小厮。
那位完全是一位从没见过的人。且又报告说这人似乎就是前些年告御状的第一人,只因为机缘巧合掌柜的对这位有一面之缘的人记忆甚是深刻。
林公子与李辉两人听说这话后,便都对这人十分好奇。而李辉更是因为自己与李瑾的约定不能让他人过多参合便表面上表示的兴趣缺缺。看到李辉如此表示,如人精般的林少东家立刻会意,命人送去一壶好酒后,便对李辉说自己还有未完的事务亟待解决,下了逐客令。
看到如此善解人意的林公子,李辉嘴角含笑的抱拳行礼后,离开了醉仙阁一角主人家的院子。
在去前厅的路上,李辉又一时兴起,想暗中会会这位虽然名不见经传,却也的确让自己十分佩服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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