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林若从长安出来七八天,有一半的时间呆在野外,虽说过得不算太惨,但也绝对称不上好,如今有了高床软枕,自不会委屈自己,先沐浴更衣,饱餐一顿,末了再一觉从午后睡到黄昏。刚睡醒一睁眼,就又有人送了晚饭过来,吃完便又该上床休息了,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日子过得跟那哼哼似得。
已经睡了半日,晚上哪里还能睡的着?是以用过晚饭,林若便将小书打发去休息,自己点了灯,开始研究相术。
命相之说,他原是不信的,只是那段日子刚刚戒琴戒诗,难免有些无聊,便翻了本易经来看。但这里面的学问委实玄奥,他虽天分出众,却也只看了个似懂非懂,便想着多找几本这方面的书看看,相互印证。于是便去书房翻找,翻到最后才找到一本无名相书,后来才知道,这那里是什么相书,根本就是本妖书。
他记得清楚,这本原写的是相面之术,那日他看完之后,自言自语叹道:“要是有本卦书就好了。”片刻后再翻开想重新研究一遍,却目瞪口呆的发现,这哪里还是那本他刚刚看完的相书?分明就他心心念念的卦经!再后来林若发现,无论他想看什么,只要在心中默念一遍,合上书再打开,里面的内容必然变成他想要的。
而后他淡定的接受了这一切:试问这世上若连书都能成精,那有所谓天命,有什么稀奇的?反过来想,既然世上有天命这东西在,那么一本书能成精,也就不稀奇了。
不过他虽自己说服了自己去信,也认真研究了些日子,但可能是学习时间太短的缘故,他算的并不准。譬如算自己的寿元,一时说是十七,一时说是七十,最可笑的是有一次竟算出寿元万亿的结果来,可见他的水准差到了何等程度。
但林若并不泄气,反而更加兴致勃勃——对他而言,有点难度的玩意儿,比那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的东西,要有趣的多。
不过林若虽感兴趣,却并不着魔,看书看得稍稍有了些困意之后便睡了,第二日继续。
接下来一连两天李世民都不曾露面,只在早餐后派人过来问了一句是否要出门逛逛,林若自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大摇大摆带着李世民的手下出去游玩,颇为遗憾的拒绝了。
这般在院子里窝到第三天的上午,林若才在几个侍卫的护送下上了马车。一路就他们几人,他只当李世民改变主意,要提前派人送他回去了,不想马车才走了半日便停了下来,住进一个小客栈,说是等李世民过来会合。
客栈的房间,虽是上房却也不能与先前住的院子相比,林若看书看的头晕,房间里幽暗又憋闷,便和店家借了套桌椅,去后院坐着透透气儿。
后院里清净,来去的人不多,但外面的路口却不时有人往来。
“男!男!男!男……”小书眼睛死死盯着那边路口,口中念念有词,终于路口转过一个人来,小书欢呼一声:“男的!是男的!公子公子,我又赢了!我又赢了!钱钱钱!给钱!”
林若没好气道:“钱不就在你荷包里放着的吗?”
小书兴奋的从左边“公款”荷包数了十个铜钱放进右边“私人”荷包,笑嘻嘻道:“公子爷,您行不行啊,小的猜的都比您算的准。”
林若不以为意道:“这条街多是客栈酒肆,路过的人原本就男多女少,你次次都猜男的,当然赢的多输的少!”
小书笑嘻嘻道:“您也可以猜男的啊!”
两个人都猜男的,岂不是每一局都要取消重来?
林若冷哼道:“不要小看算男算女,里面学问可大了。天时地利人和都要考虑进去,而且这里的气场随着时间和周围环境的变化,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着,要算清楚可不容易……等着,这把一定赢你!”
小书笑嘻嘻道:“公子您每次都是这么说的。”
林若不理他,继续研究卦象,小书凑到他身边,撑着头道:“公子啊,您真的觉得,什么人经过这路口,和那什么气场的有关系吗?”
“额……”准确率实在太低,林若自己也有些不确定了:“……应该吧!”
小书眼睛一眨,道:“公子爷,那您算算……”
他指着在一旁守着两人的几个侍卫中的一个,道:“您算算,王大哥在一刻钟之内会不会出这个院门?”
那些个侍卫跟了他们几天了,互相也熟悉起来,正颇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主仆两个玩闹,此刻见战火燃到自己头上,跟着起哄道:“是啊林公子,算吧算吧,你算我不出去,我就不出去,一定让你赢小书一把!”
“林公子啊,我看您就别折腾这些铜板了,干脆我去找几个色子给您摇行了!”
“……”
合着没一个人看好他呢!
林若冷哼一声,道:“路口的变数太多,我初学乍练,算不准也正常,这次我算这院子门,一定算准了!”
奋力摇动竹筒。
几人大笑:这模样,可不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摇色子吗?
林若不理他们,慎重将铜钱散出去,低头认真研究卦象。
院外,李世民一转头,看见的便是这般景象,漂亮的不似凡人的少年,垂着眼、抿着唇,专注的摆弄着桌子上的铜板,按在青色铜板上的手指,玉也似得炫目。
小书和他派来的几个侍卫,正众星拱月似得围绕在少年身边,脸上带着暖融融的笑意,笑容在好笑中夹杂着几分宠溺,好像看着自家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般。
李世民脚下一顿,心中竟无由的生出几分嫉妒来。
他脚步停的突然,原走在他身侧的黄杉少女一时没留意,先他一步进门,正要回头问怎么了,忽然耳边传来一个清澈悦耳宛如天籁的男声:“你是人是鬼?”
听到这猝不及防的一问,少女冷汗瞬间浸透衣背,汗毛倒竖,脸色煞白,骇然回头却见问话的少年随意看了她两眼之后,又低下头继续研究手里的铜板,仿佛刚刚那句话,并非出自他口中一般。
“这位姑娘,是不是吓着你了?”小书歉然道:“我们家公子算卦玩呢,他这会儿正迷糊着,并不是有意冒犯,你别放在心上。”
少女勉强一笑:“哦。”
小书转向林若,抱怨道:“公子啊,我说您怎么越算越离谱了,先前男女算不出来也就罢了,现在索性连人和鬼都分不清了!”
林若不理,少女稍稍镇定下来,看一眼林若,低声问道:“你家公子的卦……不准?”
“嗯,是不准,”小书随口应了一声,立刻又反应过来,觉得不该在外人面前泄了他家公子的气势,干咳一声昂首挺胸道:“不过别看我们家公子现在算的不准,等再过几……额,几个月,铁定就准了!但凡我家公子想学的东西,没有一个是学不会的!”
少女脸上露出笑容,正要说话,耳中又传来少年苦恼的自言自语:“一千四百年……怎么算的这是……”
一千四百年!
他说话声音极轻,但听在少女耳中却宛如炸雷轰鸣,顿时浑身冰冷,发白的嘴唇张合几次后正要开口说话,却见小书将手按在少年握着的书上,央求道:“公子,咱别算了行不,再算都要算傻了。诺,秦王殿下来了,可以开饭了,咱们吃了饭再算,啊?”
林若哦了一声,揉揉额头,将书收进袖子,含笑起身,拱手道:“秦王殿下。”
一瞬间,身上那几分任性、几分呆傻便消散无踪,那一起身,一拱手,一含笑,一拂袖,潇洒从容尽显,又变回那不涉凡尘的绝世才子。
李世民这才进门,微微一笑道:“阿若这几日过得可好?”
林若笑笑,道:“承蒙殿下关照。”
听到这样公式化的回答,李世民唯有苦笑,抬手介绍道:“这位云……”
他声音微顿,林若接口道:“云公子别来无恙?”
云娇娇看着他,神色复杂:“你……我……”
却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她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对这位“害死”原主的才子是极为愤怒不满的,她想给原主讨个说法,她想让这位所谓的才子好好看看,被他嫌弃、被他看不起,却愿意为他而死的女子,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她想让他知道,在她面前,他什么都不是!她曾见识过李白、杜甫、苏轼这些真正惊才绝艳的才子……一个在历史上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的林若,算什么东西?
可现实却狠狠打醒了她。
就算不曾留名史册,可是能在一代年轻人中脱颖而出的,又岂是徒有虚名之辈?
面对流传千古的琴曲和古诗,少年果然俯首称臣,可是她自己,也在少年区区数语下,原形毕露。
古人,并不傻子,没有那么好糊弄。
她初来乍到时的信心尽失,她不敢再在那些读书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学问,因为她发现,和这些在四书五经中浸淫了半辈子的读书人相比,她后世从论坛、讲座中得到的一些观点,或者新颖,但并不成体系,她怕被人追问被人深究,被人知道自己的浅薄无知。
她也不再敢随意盗用后世的诗词,一个岑夫子和丹丘生,就已经让她头大如斗……她不是没想过要改,可是能改成什么呢,她何尝有过和人畅饮的经历?而其他的诗词,或者一样不符她的经历和心境,或者不够惊艳,达不到一鸣惊人的效果。她本以为《将进酒》一出,那些人便是有再多疑虑也只能闭嘴,可是显然事实并非如此。如今她虽用“梦中所得”混过了秦王的询问,但她看得出来,秦王并未真的相信,只是不愿深究罢了。
至于辩论,云娇娇苦笑:她输了,是学问不济,她赢了,是拿来主义……而且有林若“为辩而辩”、“心中无道”评语在前,旁人也不屑和她论道。
那一场比斗,她虽胜尤败,而那少年,却虽败犹荣。
不过没关系,云娇娇很快冷静下来:她身为女子,要这些虚名也无用,她原本也没准备用这些外挂作为立身之本,不用就不用,有什么关系?倒是那少年,虽然名声无损,可却因为自己发下的誓,等于被废了双手,便是再才华横溢也无处施展,终究是得到了教训了,她也算对得起原主了。
她将这少年彻底抛在脑后,开始专注于更重要的事——找到心中向往的那个人,靠近他,帮助他!只要想想,她都会觉得心跳加快。
她循着心中的记忆,在那座小城里呆了半个月,终于等到了他,见到了他。那个人,果然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俊美英挺、风度翩翩、文武双全……她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找出来,来形容他的好。
她虽论四书五经比不上这个时代的人,但她见识广博,她思想开拓,而且作为太宗迷的她,知道以后会发生的事,她了解他,了解他身边的将领,她相信,爱才如命的李世民,会喜欢她。
这两天,她过得如同做梦一般,那个人果然并未因为自己是女儿身便看轻她,一番畅谈之后,对她以礼相待,视若贵宾。
他说要带她来见一个人,心中骄傲又窃喜,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他的信任,拥有了被介绍给他的亲信下属的资格,可万万没想到,李世民带她见的,竟然是他——林若。
他在李世民的亲信侍卫的拱卫下玩铜板儿。
他被李世民亲切的称为“阿若”。
他一开口,就点破她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姓云的,是你!”小书终于在林若的提醒下反应过来,原来这娇美的小娘子竟然就是那姓云的小子,亏他还对她那么客气!
顿时大怒,道:“好啊,你们果然是一伙的,难怪都要害我家公子,我……我……”
他又是撸袖子,又是找板砖,林若一把揪住他,道:“行了,你还能扑上去咬人一口啊?别丢你家公子的人了啊……你还不饿吗?吃饭吃饭!”
于是吃饭。
小客栈里没有雅间,李世民一行人二三十个一坐下,就占据了半个大堂。李世民、林若、云娇娇三人和李世民几个心腹挨窗坐着,其余人分散在四周。
方才似有些魂不守舍的云娇娇回房换了一身男装出来后,终于恢复了常态,饭桌上与李世民等人谈笑风生,颇有几分男儿的飒爽之气,令人心生好感。而林若这个真男儿,却仿佛饿急了似得,一张嘴只管吃,不管说,便是有人将话题扯到他头上,也但笑不语。
“林兄,云兄,”酒过三巡,李世民举杯道:“两位都是当世才子,在音律、诗词上,可说冠绝天下,原该是惺惺相惜、互为知己才对,如今却因一时意气之争,生了误会,委实令人遗憾。今日李某在此,想做个和事老,大家就此一笑泯恩仇,化敌为友,如何?”
林若原跟着举杯,听他说完,微微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笑容尽去,淡淡道:“不如何。”
在座的都是李世民亲信之人,见林若竟这般不给李世民面子,顿时脸上都显出怒意来。云娇娇大方一笑,对林若举杯道:“林兄,春游那日的事,的确是小弟的错,不该因一时误会,便向林兄挑衅,以致酿成大错……那日之后,小弟彻夜难安,早就想登门道歉,以释前嫌。今日承蒙李兄美意,小弟在此借花献佛,敬林兄一杯,恳请林兄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弟一次。”
林若微微一笑,道:“云兄口口声声说误会,林某却好奇的很,不知道我与云兄之间,到底是什么误会,令云兄对我如此不满,刻意针锋相对?”
云娇娇神色微微一僵,又笑道:“不过是年轻气盛,见林兄才名在外,心有不忿罢了。”
林若淡淡道:“云兄口称误会,要冰释前嫌,却连是什么误会都不肯解释,委实太没有诚意了些。”
云娇娇却是有苦难言,别说她不可能当着李世民的面,说出自己是因为被拒婚而报复的话,便是此刻没有李世民在,她的理由也站不住脚——议亲不成是正常的事儿,林家又没有将此事大肆宣扬来败坏她的名声,她有什么资格报复,而且还用这么狠的手段报复?她总不能说,真的云娇娇因此丧命,而她是千年后来的亡魂吧?
咬咬唇,对林若郝然一笑,笑容中显出几分少女的娇怯来,声音放软,道:“林兄,此事不过是一时意气,娇娇当日也被人叱骂羞辱,都能放下心结,林兄又何必耿耿于怀?娇娇自幼养在深闺,见识有限,行事难免偏激,林兄身为男子,又名满天下,又何必和我这一小女子斤斤计较?”
这是说他心胸还不如她一个女人?林若看了云娇娇一眼,揉着额头,唤道:“小书!”
小书一直在旁边桌子竖着耳朵听着,听到召唤第一时间赶到:“公子!”
林若淡淡道:“等回了长安,记得提醒我,替伯父寻几个好生养的侍妾。”
众人莫名其妙,不知他为何将话题扯到千里之外,小书却大惊失色,道:“别啊公子!您怎么又想起这事儿了,您这不是要急死老爷吗?”
继而转向云娇娇,怒道:“姓云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是女的,所以行事难免偏激,什么叫身为男儿,就不能和你一个小女子斤斤计较?你那叫偏激吗?你那叫阴毒!因为你是女的,所以可以行事阴狠毒辣,想害谁害谁?因为你是女的,所以哪怕被你害的名声扫地、前程尽毁,都不能和你计较?”
他越说越气,道:“你这是什么狗屁道理?谁告诉你女人就是这个样子的?你把这话说出去,先问问天下的女人答应不答应!你,你你……你都吓得我家公子要不敢娶妻了,呜呜……咱们林家就我们家公子一根独苗,你这是要害的我们林家断子绝孙啊!你这女人,怎么这么恶毒!”
抹了把眼泪,转而向林若,小心劝慰道:“公子爷,您千万别听这女人胡说八道,您别怕,这世上的女孩儿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她们端庄大方、雍容大度,根本就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公子啊,老爷他年纪大了,十几年都没能生出小孩来,您就算给他找再多侍妾也没用啊,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林若训斥一声:“小书闭嘴!”
又看向云娇娇,淡淡道:“云兄时常做男儿装扮,想必是不喜闺阁女儿的拘束,喜欢男子的豁朗,既然如此,又何必处处拿自己女儿身说事?云兄还真是不愧是商家出生,凡是果然实用为上,不拘男女身份,什么对自己有利,便用什么。”
末了不等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云娇娇说话,举杯一饮而尽,道:“今日这杯酒我喝了,先前的事,不管是云小姐看林某不顺眼,还是别有内情,都到此为止。只是化敌也就罢了,为友却大可不必……云小姐的为人,林某是断断不敢深交的。”
林若说完,起身看向李世民道:“我已酒足饭饱,先回去休息了。李兄,我最近研习相面卜卦之术,发现李兄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即刻临身……虽林某的卦象不太准,李兄还是小心些为好——此为投桃报李,李兄不用谢我。”
抱拳一礼,不等李世民答话,转身便走。
还未出后门,林若便听李世民一心腹大怒道:“好个林若,也太不识抬举了,仗着有几分才气,竟敢……”
李世民冷喝一声:“闭嘴!”
又道:“小心戒备,派几个人,四处勘察一下!”
门外,小书嘻嘻一笑,扯着林若的袖子表功道:“公子公子,小书今天表现的如何?”
林若笑道:“嗯,很不错,记你一大功。”
小书觍着脸央求:“公子……”
林若顿时无语,叹道:“知道了知道了,赏你十两银子,行了吧!”
小书立刻高兴起来,欢天喜地道:“谢公子!”
小书喜滋滋从属于林若的零花钱口袋里掏了十两银子塞进自己怀里,又道:“公子啊,其实我觉得秦王殿下对我们不错了,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底下人对我们也客客气气的,从不限制我们去哪儿,最多也就派人盯着,您实在不该这么诅咒人家的。”
林若讶然道:“我什么时候诅咒他了?”
小书撇嘴道:“那血光之灾什么的,不是诅咒是什么?难道还真是您算出……”
话音未落,身后大堂中传来一声暴喝、两声惨叫数声兵器交击声,小书的话还在继续,但语气却变得难以置信:“……算、算出……他有血光之灾?”
林若一面向后院走去,一面道:“我都说了是投桃报李,你怎么会觉得我是在诅咒他?”
里面的打斗声越加激烈,小书不安的回头看了眼,才道:“我还以为您那句是在讽刺秦王殿下呢!可是,秦王殿下做了什么公子爷您要回报他,因为他没把我们绑起来?”
林若叹道:“用你的脑子想想——秦王殿下又不是傻子,他难道不知道我与云娇娇之间,根本不可能化敌为友?他难道不知道,我一心避嫌想同他撇清关系,便是有心和云娇娇和好,也不可能应他所请?退一万步说,便是他真要说合我们二人,又怎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小书挠头道:“我还是不懂……”
林若敲敲他的脑门,道:“算了,也不指望你懂。”
心中暗叹一声,李世民此举,无疑是知道自己一心和他撇清关系,以去除太子疑心,才有心成全。他光明正大将云娇娇带在身边,并刻意让他们发生冲突——不久之后,太子自会知道秦王和林若的仇家云娇娇才是一路人,知道林若曾当众羞辱云娇娇,且拂了李世民的颜面,自然不会再怀疑他会倒向李世民……这个人情,委实有些大了。
虽然不知道李世民为何会忽然改变主意,放他一马,甚至是帮他一把,但林若不得不承认,秦王虽然脾气坏了点儿,但气魄胸襟,的确非常人能及。
小书再次忐忑不安的看了眼前面,问道:“公子爷啊,您的卦,什么时候这么灵了啊?”
林若冷哼道:“你家公子爷我的卦,向来都是灵的,就是某些人不识货而已!”
他哪有起什么卦?只不过看那小二手上的茧子生的不是地方,眼睛看得也不是地方,且刚巧又发现有好几个好手恰好坐在了最容易发动袭击的地方,才提醒一句罢了——反正就算错了也没关系,他的卦向来不准嘛!
说话间,林若已然带了小书到了拴马的地方,开始动手解缰绳,道:“趁他们这会儿抽不开身,我们启程回长安去。”
小书一面帮忙,一面踟蹰道:“公子,这样……会不会太不讲义气啊?”
林若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家与秦王,原就是敌非友,要讲什么义气呢?”他从未想过要同李世民一起回长安,如此“不讲义气”的离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小书呐呐道:“可是小的真的觉得,秦王殿下挺不错的,反而是太子殿下……”
“小书!”
小书委屈道:“公子……”
林若轻叹一声,语气稍缓,道:“小书,我们都是小人物……这些王公贵族的事,我们插不上手,也不要插手,他们之间的战争,原就没什么正义可言,无非是成王败寇罢了。我们只要保全自身,不要在他们的战争中做了炮灰,也尽量别成为在覆巢下粉身碎骨的那颗麻雀蛋就好。”
末了翻身上马,飞驰出院外,刚出院门,便看见李世民一行人从客栈前门从容杀了出来,正冲这边过来。
李世民他们亦看见骑马从后院冲出的两人,哪还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顿时大怒,正要喝止时,原本窝在大门一侧瑟瑟发抖的发福商人趁他们分心之际忽然暴起,从后侧一刀刺向李世民。
李世民反应极快,肩膀微侧欲躲,抬脚将踢,偏这时云娇娇惊呼一声扑了过来,竟是要以身挡刀的模样……她挡便挡吧,偏还将李世民牢牢抱住——这哪里是舍身相救,这时要同归于尽吧?
李世民皱眉,他持剑的右手挂了个人,想要格挡也不能,只能勉强抬起左手,咬牙抓向刺来的利刃,一面拖着云娇娇尽力向侧面闪开,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林若“卦象”言中的打算——血光之灾,总是要见见血的。
便在此刻,尖锐的破空声从耳旁一掠而过,下一瞬,那发福商人一声不吭的软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右眼眼窝中,露出半只碧色的玉簪。
李世民猛地回头,只看见两个快速远去的身影,骑在马背上的少年,白衣翩然,长发飘拂。
“公子爷,您不是说,不管这档子事儿的吗?”
林若淡淡道:“……手滑。”
他倒是不想管,可若李世民果真因此死了或残了,他林若和林家便是最好的替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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