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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人心都是肉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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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改不了吃屎
老叔接过话去，说：“你头前说要阳光普照呢，现在说，还普照不普照？”
王三丰敛了容，问：“老叔啥意思？”
老叔说：“柴狗子。”他坐直了些，“就那么个东西，好吃懒做，奸懒怂毒他占全了，谁愿意把肉包子往狗嘴里丢。”
王三丰知道此人，正名叫柴进宝，因为好吃懒做，老像狗一样，嗅着谁家饭熟了，就往人家家里凑，不但混吃混喝，顺手还偷摸点东西，人背后叫他“柴狗子”。听老叔说，他问：“现在还那样吗？现在总不偷东西了吧？”
王文藻不屑地撇嘴说：“狗性难改。狗改不了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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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也是天的道
老叔说：“我不想给他的意思，是这个东西连狗都不如。狗给个洋芋还给你摇个尾巴呢，那纯粹是个狼。好吃懒做人都看惯了，懒就懒吧，你懒了你自己吃亏，活该。这个杂种你看连他妈都打呢！他妈那么大岁数了，两个小脚连钉子一样，站都站不稳，天天伺候他吃喝，还动不动就把他妈搡倒了。那一回，下连阴雨，伙房里漏得做不成饭，他妈上不去房，让他找个梯子上去看看，硬睡下不起来，他妈叫呀叫呀，嫌把人家叫烦了，翻起来一把就把他妈搡了个仰儿背，还不解气，照着他妈的小脚还狠狠地踏给了一脚。他妈痛的气都背过去了，瘸了几个月才好。就那么个东西，你说是人嘛！”他朝王三丰点点头，“你替天行道对着呢，阳光应该普照，但对这号东西，该给的不是阳光，应该给他一个雷，劈了狗×的。”
王三丰点头，笑着说：“老叔说得对，雷也是天的道。雷要不劈妖精，人的灾难就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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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命苦
王文藻补充说：“家庭成份好。贫农。政策偏向的人家。”
老叔愤然，说：“人心偏着呢，天公道着呢。成份好咋呢，顶个屁！政府年年救济着呢，每年都是特困户的头等救济，救济富了吗？还不是当了一辈子的讨吃。”
王三丰问：“老太太还活着吗？”
王文藻说：“还活着呢。老太太命硬，那要命稍微差点的，早叫搡着绊死了。”
老叔鼻子嗤一声，说：“不是命硬，是命苦，罪还没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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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替天行道
王三丰沉吟，说：“老太太要还在，……”他说半句打住了，没有说下去。
王文藻点头，说：“就是。老太太命苦。叫人下不去手。”
老叔叹一声，说：“哎，这是那啥话呢，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太太还在，这次就不说了。要老太太不在，哼，我连个白菜根根都不给他。”
王三丰笑着朝老叔拱手，说：“还是老叔最公道，处理得最好最公平。老叔这才是真正的替天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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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都是肉长的
老叔想起一件事，往王三丰跟前凑凑，低声说：“话说到这里了，我记起了一件事。就在你落难的那些日子，我不是去看过你么，回来后，灵灵他妈……”
王文藻插话解释：“就是油坊坪上死了的林森的妇人。家里是地主。”又对老叔说：“你说灵灵他妈，他不知道是说谁。”又转向王三丰，“灵灵是林森的儿子，小名灵灵，学名林林。”
老叔点头，说：“对，就是林森的妇人。我从你那里回来，几回往我跟前凑呢，看样子想说话，都叫人打搅了，最后一次我看出来了，就走过去问她有啥事？说没有事，就是打听你好着吗？土改的时候你不斗他们家老人，心里也记你的好着呢，成份高，嘴上不敢说罢了。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王三丰听了，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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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言
老叔又说：“能看得出来，是真心关心你。我把你的情况大概说了说，还眼泪蓬花的念叨，说‘哎，好人啊。老天爷保佑，千万叫平安着！’说完就赶紧走了。背身子走着呢，擦眼睛着呢，是真心为你担惊着呢。就是家里成份高，人跟前不敢多说一句话。咱们心里要有数呢。”
王三丰默默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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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亏人
王文藻叹一声，说：“人家的两个娃娃，聪明得很，念书灵得很，就是成份高，耽误了，要能正常上学，那在咱们这一道河都是少有的人才！可惜了。”
老叔添一句：“儿子叫灵灵。女子小，叫露露。哎，人亏人呢，天不亏人。人给定的地主，老天爷给人家世的那女子，真格长得心疼的，看这方圆几百里路上能寻着第二个嘛！”
王文藻也赞一句：“露露长的真格灵气。”
王三丰点头，重复老叔的话道：“天不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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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好
正事谈完了，王三丰才拿出智广和尚写给他的字片片，让他小叔看了，说：“这太神奇了。我在专政队时，智灯和尚也给了我四句话，两个人在不同地方不同时间，说的第一句竟然完全相同，连一个字都没错；第二句文字不太一样，但意思完全一样。第三句、第四句不一样，各说的一样儿。这太神奇了。”
王文藻看了点头，说：“佛法咱们不懂，说不清楚。但凡人不可能这么巧，这里面肯定有咱们说不清的东西。”
老叔插话了，说：“这没有啥说不清的，人家学法，将来成佛呢，这都不奇怪。”
王三丰和他小叔便都笑，说：“对，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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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无鱼是啥意思
老叔不理他两的调侃，说：“那后两句说的啥，你再念一遍，我咋听着像是说你呢。”他说着朝王三丰点头。
王文藻笑着念：“‘观音菩萨能救世，替天行道身无虞’。”
老叔眨眨眼，说：“身无鱼是啥意思？人身上哪来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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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的最高指示
王文藻便笑，说：“是‘身无虞’，不是‘身无鱼’。‘身无虞’是身体无忧愁，也就是人平安的意思。”
老叔一拍腿，说：“这就对了。就是说你的。”他指一下王三丰，“是说你的‘做人观音菩萨，做事替天行道’呢！是说你这么做就对了，没错儿，能平平安安——是这个意思吧？”他眼看小弟王文藻说。
王文藻笑着说：“对。就是这个意思。”
王三丰也笑，说：“老叔说的，还能错得了。你的话，是咱们家的最高指示呀！”
一句话，说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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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价值的精神茅台
老叔高兴，但嘴上说：“啥最高指示，**的话才是最高指示。”
王三丰笑说：“**的话是全国人的最高指示，老叔的话是咱们家的最高指示。”
王文藻听了，朝王三丰点头，慢慢说：“你还别说，你老叔经常说的‘老人古言’，正经不敢小看。我琢磨过很长时间，‘老人古言’，可以说是精神茅台，民间珍藏。是‘草头王’的圣旨，是‘白衣宰相’的公文，是中国民间文化传承了几千年的‘价值观’，是‘处江湖之远’的人们做人做事的最高准则。上面的政策老在变，可农村里的‘老人古言’却‘超稳定’，这就是它的‘超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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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那么伟大
他们说了半夜话才睡。第二天天不亮又起来了，叫起廖师傅，匆匆吃了点，趁着天未亮，将车开出村子，回了古塬。
路上，廖师傅感叹：“王书记，你是真菩萨。做了这么大的好事，还不愿让人知道。佛教里常说，‘善欲人知非真善，恶怕人知加倍恶’，你是真善。”
王三丰笑说：“我没那么伟大。也不是怕人知道，只是怕麻烦，怕听人当面说谢谢，弄得人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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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几棵白菜，折射出环境、人性，回来要进官场了，下面还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