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就有起贱名好养活的说法,狗娃儿这名字虽是糙了点,可李氏一家对这根独苗当真是宝贝的不得了。此番一病,全家人无不着急上火。
就在李氏跪在地上,作着揖,闭着眼祈祷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一个精壮的汉子闯开,这汉子正是李氏的丈夫。
他刚刚在田头看见妻子带着阮心竹进了家门,心里不禁纳闷,不是找神婆去了吗?带回来一个小姑娘能有什么作用?于是二话不说,扔下锄头就往家里奔,此时已是气喘如牛、满头涔涔大汗。
李氏一见是自家丈夫,连忙道:“你回来的正好,赶紧与我一同跪下来,求求黄大仙救救我家狗娃儿!”
汉子生性耿直,也藏不住心头想法,亘着脖子道:“你莫不是让人给骗了,这么个小丫头能会什么法术?让你去请神婆你就好好将神婆请来,家里虽穷,也不差这点碎银子!你这婆娘怎么能拿狗娃儿的性命开玩笑?”他还以为是李氏嫌神婆要的银子贵了,为了省钱才将阮心竹请来。
李氏本就为儿子的病担心不已,如今又被丈夫误解,顿时气得痛哭起来,“狗娃儿是你的儿子,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你舍得银子,难道我就是个吝啬小气的女人?”
汉子一见李氏哭将起来,顿时也慌了手脚,连忙哄道:“怪我!都怪我!我不也是担心狗娃儿的病情嘛,这小丫头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些,着实让人有些放心不下。”
汉子这么一说,李氏倒也同意,夫妻二人不由的齐转头望向阮心竹。谁知道阮心竹根本没将他们二人放在心上,眼睛完全锁定在床边顾子麟的身上。
两人见阮心竹的样子,只能大眼瞪小眼,难道这是在施展某种法术?他们隐隐也觉得阮心竹似有不同,但是又说不清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他们二人并未看到阮心竹的眼睛,如果看到的话,就知道她的眼神是有所变化的,至少包含着一些信息。
顾子麟无暇顾及李氏夫妇的争执,他此时正伏在床边,一手搭在狗娃儿的胸脯上,小心翼翼的将阴气慢慢引渡到自己体内。
按理说他现在本是鬼魂虚体,应该不会排斥阴气才对,但是当他真的将阴气引导过来之后,却发现魂体似乎变得凝重起来,不似原本那般轻盈。对他的身体到底是好是坏现在也说不清楚,毕竟救人要紧。
一丝丝郁结的阴气慢慢从狗娃儿身体中剥离,可是他的小脸依旧苍白,也没什么清醒过来的迹象。不过细心的人却能发现,狗娃儿印堂上的黑迹已经淡去不少,说明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
毕竟顾子麟不太懂中医药理,不论阴气阳气,毕竟都属于人体内的元气。像狗娃儿这样阴盛阳虚,应该选择补充阳气,才不会对人的身体造成损害。如果通过抽离阴气来使得体内阴阳平衡,虽然也能治好狗娃儿的病症,同时也会导致他身体元气缺失,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
慢慢的剥离阴气,顾子麟习惯性的抹了一把额头道:“总算是大功告成了!”鬼才知道魂体会不会出汗。凭借他对健康人体的观察,此时狗娃儿身上气息虽然仍旧微弱,不过阴阳之气算是达到了相对的均衡,身体应该会自行调整过来的。
阮心竹见顾子麟收了手,却伸手向着狗娃儿左臂上指了指。
“那是?一只手印?”顾子麟知道她的眼睛有诸多特异之处,于是细心朝着狗娃儿的左臂上一看,只见一只淡淡的黑色手掌印,仍旧散发着丝丝黑色的阴气。就像是有人在他的左胳膊上捏了一把,捏出了一道印记一样,只不过这只手印是存在于魂魄上的,并不能被肉眼所察觉。
“难道这只黑色的手印才是狗娃儿生病的缘由?”顾子麟本以为狗娃儿只是普通的感染风寒,现在看来,似乎不单单是普通的病症了,莫不是招惹了什么邪祟?
想到这里,他虽然有心想要搞明白整件事,不过他的精力有限,还是先将孩子治好吧。至于到底是邪祟、是恶鬼,毕竟以他现在的能力,就算查出来似乎也没什么办法解决。
找准病根,顾子麟着力去消除黑手印中包含的阴气,但是当他伸手与之一触,顿时就像是招惹了马蜂窝。浓郁的阴寒的气息从黑手印中散发出来,就连李氏夫妇都能明显感觉到,似乎房间中猛然冷了许多。
两人身子不约而同的一颤,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神鬼已经不是他们所能改变控制的了,能做的还有祈祷。
黑手印的阴气极为凝重,就算被顾子麟抽散不少,仍旧向狗娃儿的身体弥散阴气,如果不斩草除根,之前的治疗必将毫无意义。顾子麟以老方法,想将之引导出来,但是黑印中的阴气显然根深蒂固,并不为他所动。
“算了,便宜你这个小家伙了!”顾子麟轻笑一声,将吸收到体内的金色能量逸散在指尖,如同涂抹药膏一般,将狗娃儿手臂上的黑手印慢慢涂抹掉。
这从香火中汲取的金色能量本质是神力,对付起阴寒的鬼气当然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金色能量所到之处,就如同阳光下的积雪迅速消融。不一会儿,那只黑色的手印越来越淡,最终消弭于无形。
当病根被掐断,狗娃儿的身体迅速回暖,小脸也渐渐充斥血色。大概盏茶的工夫,小家伙竟然慢慢转醒,仿佛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有些虚弱的睁双眼,一看到李氏连忙喊了一声:“娘!”
“哎!”李氏闻声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泪珠又忍不住滚落,“狗娃儿,你还有哪儿不舒服,快跟娘说!”
“娘,我饿!”
李氏破涕为笑,哪里想到狗娃儿会对她讲这句话,连忙道:“知道了,娘这就给你做吃的!”
阮心竹看到这一幕,似乎也心有所悟,是不是回忆起了曾经的她呢?
“姑娘,刚才是我鲁莽了,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狗娃儿已经醒了,就算肉眼凡胎也知道他已经脱离了病魔,汉子赶紧为之前的莽撞言语而道歉。
不过阮心竹也确实没有记住他的什么过错,因为她从没将李氏他们一家放在心上,如果不是顾子麟要来,她才不会管这些闲事。
阮心竹将挎包背好,又将神牌抱在怀中,指了指燃烧的神香和纸钱,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房间。
汉子连忙跟在后面道:“您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和狗娃儿他娘一起去上香还愿!”
顾子麟看着袅袅直上的青烟,在治好狗娃儿之前,烟雾也仅仅是烟雾而已。不过现在,在这片烟雾中,已经融入了许多他渴求的金色能量。
“心竹,你会写字吗?”顾子麟问道,由于阮心竹不能同李氏他们正常交流,很多事都会变得极为麻烦。本想问一问关于黑手印的事,也只好作罢。
仿佛知道顾子麟的意思,阮心竹有些沮丧的摇摇头。
顾子麟道:“没事儿,回去我就教你写字!”
阮心竹颇为高兴的昂起头,像是再问:“是真的吗?”
“当然,我们现在就回家去。”顾子麟说完一溜烟钻进神牌,回家啊!如果没有阮心竹,那间破房子能称为“家”吗?相识不过两天,却似乎成为彼此的支柱。
李氏送到门外,她本想挽留阮心竹在家吃饭,不过阮心竹似乎并不给面子,她也不好强留。
“这个小神婆当真是个怪人,不过是真的有本事,轻轻松松就将狗娃儿的病治好了!”
“当然了,你看她一言不发、气势沉稳,一看就知道是有本事的人!”
“你一开始不是不相信她吗?还同我吵,今天的中饭不要吃了!”
“嘿嘿——”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儿子的病好了,李氏两口子的对话也变得轻松融洽起来。
------------------分割-------------------
当然还有句话叫做“几家欢喜几家愁”,李家的日子好过了,可是梁田却犯起了愁。
他在大柳树下见到阮心竹和李氏一同走出来,心里就犯起了嘀咕,寻思着自己该怎么办。思来想去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最终还是决定将刘师爷同自己绑在一条绳上。
柳林村可谓是“流水的营盘,铁打的师爷”,只要县令许文德不换,他这个刘师爷就能稳坐钓鱼台。想要避过杀人的案子,看来还得刘师爷从中出力。
刘师爷原本也是个瘦弱的书生,不过自从做了地主,这脑袋是一天大似一天,肚子也是一天圆似一天。整个人变成丝绸长衫,圆滚滚的矮胖子,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此时在刘家大院中,矮胖子正瞪大了眼睛,愤怒的吼道:“你说什么,神婆被你打死了?她还有个不会说话的孙女?”刘师爷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本就是让梁田带人教训一下她,以彰显自己的实力。如今却弄成了人命案,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神婆可不是普通人物,十里八乡经常会有人找她消灾去病,十分有声望。他虽然是个地主,又在县里当过师爷,但是单论声望的话,仍旧比不过神婆。
刘师爷在堂中来回走动,转了几圈之后道:“要不你干脆在跑一趟,直接——”说着话,他举着手掌在脖子上横拉一刀。俗话说“抄家的知府,灭门的县令”,他当师爷有几年,当然对嫁祸于人、杀人灭口这些手段用的炉火纯青。
梁田却心有余悸,“那神婆的屋里古怪的很,上次要不是我们几个逃得快——”
刘师爷不等他话说完,皱着眉头道:“那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找不到个好方法,我就直接将你绑了去见官!”
梁田心头暗骂一声,他也知道这个刘师爷说得出肯定做得出,只能投其所好的道:“师爷,那神婆虽然长得吓人,不过她那个孙女却是如花似玉,着实一等一的大美人,您看?”
刘师爷眉毛一翘:“此话当真?”
见刘师爷心动,梁田忙道:“真!比真金还真!”
“那你就想办法把她绑过来,若真如你所言,我便费些金银,肯定能帮你把这件事摆平了!”有钱能使鬼推磨,刘师爷相信,纵使真的有鬼神存在,也能用银子把他收买了。至于知县那边,两人共事日久,手里哪能不捏着点儿有用的东西?
“师爷放心,我定会将那个小丫头送进您的床帏!”梁田指天赌咒发誓的说道,看来今天这一步果然没走错,只要刘师爷肯出面揽下这档子事,让县令找几个替死鬼,再捏造个杀人动机,他便大可以高枕无忧了。
至于那个小姑娘,虽然有些可惜,不过痴痴傻傻怎么能活下去?我为她寻个好人家,保她锦衣玉食,吃喝不愁,岂不是如活菩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