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云无意回想往事之时,夜空中有一颗流星自东南方向西北天际划过,在遥遥夜空之中拖曳出一道白亮的直线。云无意定睛看去,眼见那颗流星坠入西北偏北方向去了。多年后,在陈寔叔父陈云昭的传世笔记《云昭纪闻》中记载:“万历十五年夏,有彗星如斗,自东南来,坠西北。寻日,铁营镇有瓦剌人谋逆,为守备陈寔所压。人世有变,天必示以异象。天道昭昭,岂容宵小哉?”笔记中所载似乎揭示出天道昭示人事,实则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并且,在万历十五年,那个划破夜空坠入西北的并非流星,而是一艘坠毁的外星宇宙飞船。
云无意凝视夜空,直到那颗流星消失,这才起身,从树上跃下。想到颜情与大花猫还在客栈中等候自己,生怕他们担心,就不再耽搁,疾步如飞,返回铁营镇街心,趁四下无人留意,跃上房顶,几个起落,便到了悦来客栈楼顶上。他寻到住宿位置,见自己房间与颜情房间内的窗户都还开着,屋内透出灯光。大花猫正趴在窗台上,打着呼噜。云无意伏身探手勾住屋檐,双足踩在窗台上,飘然落入屋内。云无意衣衫带风,惊扰了酣睡中的大花猫。大花猫腾地立起,双目凝视屋中的云无意。云无意见大花猫虽然十分警觉,但是睡意犹浓,双目神色涣散,一时不能凝聚,就低声讥笑它:“阿喵,如果我老人家是坏人,你可就玩完咯。”大花猫甩了甩头,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静静注视着云无意,一言不发。云无意想到大花猫恪守在外不能随便说话的规矩,也就不再招惹它。
云无意走到窗前,伏身窗畔,向着隔壁房间说道:“川儿,睡下了没?”颜情应了一声:“还没。”接着便是衣衫的窸窣声与鞋子的拖地声。之后,颜情俊俏的侧脸便出现在窗畔。灯光中,月色下,云无意见颜情肌肤白皙,眉目如画,心里感叹岁月不饶人,自己须发斑白,当年与他结伴驰骋江湖的诸辈怕也或老朽或故去,再无青春年少风采了。红颜旧梦,岁月如刀,昔年那位风采动江湖的女子也早已埋骨他乡,陪伴她的也仅有坟前青草与天上明月了吧。目睹颜情精致俏丽的脸庞,云无意偶尔会回忆起往事,那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名字也会忽然浮现出来,猝不及防——月歌。“楼兰月歌。”云无意喃喃低语。这个名字的确很特别,甚至根本就不是人的名字,而仅仅是一个很美的江湖绰号。
“爷爷,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颜情在云无意离开后,先是伏身窗畔,看着楼下喜鹊嘴码头中来往如梭的小船与行人。镇上驻军已将码头周遭戒严,禁止一切流民进入。颜情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无趣。以前在家中,有父母丫鬟陪伴,不知愁滋味。即便闺中烦闷,还有丫鬟相伴闲聊,偶或一时兴起换上男装混入市井中,无所顾虑地游逛,看人情世故,虽然隔了一层,终究与自己无关,但置身其中,也有百般乐趣。如今流落至此,所依托的只有云无意与大花猫,难免落寞。她想着想着,心里郁闷,就斜倚在到床榻上,想入非非。就在她神思飘忽之时,听到云无意熟悉的声音,登时清醒了。
“嗯,我在野外迷路了,所以耽搁了许久。”云无意笑着说道。身旁的大花猫肚子咕噜噜响着,想必是对云无意的胡说八道有些看法。
“爷爷,你——”颜情娇嗔道。
“额,我随便开个玩笑啊。”云无意觉得自己与颜情以两种身份对话这件事很有趣,敲了一下大花猫的脑袋,说道:“阿喵也是我老人家的乖孙子。”大花猫扭头不去搭理云无意。云无意正色说道:“我方才到军营中见到了守备陈寔,他答应开仓赈灾。但我从他言辞之中感觉到,这件事只怕没这么简单。我们且在镇上逗留数日,静观其变吧。”
“不简单?难道凤凰集水灾这件事还牵涉到别的事情?”颜情身遭惨祸,对“不简单”的事情已心有畏惧,只愿远离是非。但云无意决意留下,自己也只能奉陪了。
两人正在轻声聊着,忽听得楼下码头外有一人狂奔而来。在码头戒严的士兵正要阻拦此人,就见此人“啊”的一声扑倒在地上。借助码头上的灯光,云无意看到那人背后似乎插了一把飞刀。两名士兵急忙护住受伤的人,然后向他身后的街巷看去,灯光幽暗,街巷寂寥,哪里有什么人?
“看来果然不简单啊。”云无意捋着胡须,沉吟道。
大花猫被码头上这件突如其来的“惨案”吸引住了,弓起了身子。
“阿喵,你速去码头对岸查探一下情况,想必凶手还藏在暗处,没有走远。”云无意注视河对岸那一排排房舍之间的角落与街巷,并无可疑人影出没。
大花猫不待云无意将话说完,就已经跃下客栈,轻飘飘落在地上,随后跃到最近的一艘小船船头,几个起落,辗转跃过几艘货船,来到对岸。它扭头看了看客栈二楼上的云无意与颜情,随即潜入幽暗的街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