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一边吃早膳一边寻思,看来明着走正门是不行了,喝了一碗粥,放下碗筷,这时桂嬷嬷走来,魏昭问:“嬷嬷吃了吗?”
“奴婢吃完了,奴婢就是来跟夫人说,夫人安安生生地住在这里,以后别往外跑了。”
“嬷嬷,我要回趟新北镇,跟金叔和宋庭商量生意上的事。”
魏昭商量生意上的事,桂嬷嬷不能拦着,“夫人要去多少日子?”
“三五日,说不准。”
“夫人走了,如果侯爷过来,如何交代?”
“嬷嬷,侯爷跟我一道出门,奔辽东去了,一时还不能来。”
书香拿抹布擦桌子,“夫人,不行,侯爷吩咐不让夫人出门,夫人上街侍卫都跟着,离开寒城去新北镇更不行了。”
“我晚上走,不从府门出去,我带着萱草去,你们在家看家,一切就像我在时一样,前院的人如果有事找我,就说我不舒服,谁也不见。”
夫人说不走府门,那就是越墙出去,金橘望了望院墙,有二人多高。
魏昭已经走出门,站在院子里,看院墙外有一棵树,枝繁叶茂,超过院墙一大截。
萱草说;“夫人,后罩房里有一架梯子,平常上房顶用的。”
魏昭对萱草说;“你把常安叫来。”
一会儿,常安走到后进院,看夫人正抬头看院外一棵树,“夫人。”
魏昭转过头,“你回马家窑一趟,叫兴伯到寒城来,马家窑正修缮,告诉兴伯叫戴玉成先看着,你即刻就去。”
“是,夫人。”
常安走了,到马厩牵出马匹,赶回萱阳城。
萱草问;“夫人,几时走?”
魏昭边往屋里走边说;“等兴伯过来,我们一起去新北镇。”
魏昭闲来无事叫书香把昨上街买的白瓷小玩意拿出来,一件件地看,稚童的表情生动有趣,惟妙惟肖,她喜欢地多看两眼。
桂嬷嬷进门,看她手里摆弄个瓷孩儿,嘴里念叨,“夫人成婚半年了,肚子里还没有动静,夫人镇日出门闲逛,正经事倒不寻思,奴婢出门打听一下城里有名的专门妇科的医馆。”
书香把白瓷摆件一一放在桌上,“嬷嬷,夫人跟侯爷成亲才半年,聚少离多,统共在一起也没多少日子,夫人年纪轻,不着急。”
桂嬷嬷道;“你这丫头懂什么,年轻好生养,夫人如果头胎生男,以后就省心了,侯府大房大夫人膝下空虚,大爷没了,大夫人守寡,二房如果能生下嫡子,对侯府可是天大的喜事,老夫人能不盼孙子,我现在就出门打听医馆。”
桂嬷嬷说完,走出去回屋换衣衫,一会功夫,魏昭从窗扇里看见桂嬷嬷出门了,跟书香说:“嬷嬷好端端怎么就想起孩子的事。”
“嬷嬷没当着夫人跟前说,背地里常念叨,盼着夫人生男,了了一桩心愿。”
徐曜还真没提及孩子的事,当然徐曜心思也没放在这上头,魏昭没有压力。
魏昭对书香道:“把屋里有孩童的摆件都收起来,免得嬷嬷看见又唠叨。”
书香把博古架上的婴孩摆件赶紧在桂嬷嬷回来之前收起来。
萱草由外面进来,“夫人,田大哥来了,在前院,给咱们送来一车青菜,说他爹娘自搬到寒城,闲着没事开了一块小菜园,青菜自家也吃不了,就给咱们送来一些。”
“田华是城门吏,今日没出差?”魏昭问。
“田大哥今日休班。”萱草道。
“田华倒是个实在人。”魏昭吩咐萱草,“晌午你留田华在这里吃饭,告诉厨房多做几个菜,烫壶酒,你好好招待。”
这几次接触,魏昭对田华印象很好,有意撮合他跟萱草,书香跟萱草年纪都不小了,尤其是书香比萱草还大,魏昭本来想在宋庭和金葵那帮兄弟里给书香物色一个人,没有合适的,先解决萱草的终身大事。
碰巧遇见田华,同住在寒城,萱草跟田华就有机会接触了。
下午,桂嬷嬷回来,春风满面的,“夫人,奴婢打听到一家有名的妇科医馆,他哪里看过的妇人,十个有八个生男,奴婢明日领夫人去瞧瞧。”
“嬷嬷,生男生女,郎中哪里能决定,再说侯爷不在这里,我一个人怎么生?”
“奴婢先跟夫人去看看,如果没毛病,也就放心了,有那好使的药,抓回来,等侯爷什么时候来了,夫人就用上。”
魏昭直咧嘴,这不是病急乱投医吗?桂嬷嬷催着自己生孩子,大概看自己从侯府里搬出来,心里没底。
“嬷嬷,等以后再去。”魏昭先拖着。
“夫人,早生养早踏实,奴婢合计夫人如果能怀上,别人不说,老夫人就着急接夫人回府。”
母凭子贵,桂嬷嬷是这个想法。
“嬷嬷,不是说生就生的呀!”
“事在人为,夫人一天啥事都不往心里去,这怎么行,明日奴婢就陪夫人去医馆,奴婢都打听好了,这家医馆人可多了,明早点去。”
看样不去不行,不去桂嬷嬷还不把她叨叨疯了。
二日,魏昭还未梳洗,桂嬷嬷已经穿着出门的衣衫上来,魏昭没办法,只得应付走一趟。
魏昭换上蓝花布衣衫,桂嬷嬷穿着粗布对襟褂子,俩人看上去像普通妇人,侍卫拦阻,桂嬷嬷解释说;“领夫人去医馆瞧病。”
侍卫放行。
出府门,马车沿着官道行驶,走了一段路,桂嬷嬷趴在车窗口,有个岔道,吩咐车夫,“左拐。”
马车左拐弯,走了一趟街,桂嬷嬷又指挥,右拐弯,魏昭一看这一带住户挺杂,马车放慢速度,行到一个街口,往前走出百米远,终于在一个门前挂着医馆牌匾的乌漆门前停住。
魏昭不知道桂嬷嬷是怎么找到了,一定费了不少功夫。
马车夫从前面拿下一个矮凳,放在车门口,魏昭掀开门帘,脚尖一点矮凳,站到地上,然后扶着桂嬷嬷下车。
太阳刚升起来,天道还早,魏昭跟桂嬷嬷走进医馆里,医馆外屋长条板凳上坐着五六个妇人,里屋挂着半截撒花蓝布帘,里屋刚进去一个妇人。
五六个妇人挪出地方,让二人坐,几个妇人都看魏昭,又看看桂嬷嬷,问:“这是你婆婆?”
魏昭点点头,默认。
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妇人问;“你多大了,成亲几年了?”
魏昭只好答,“十五岁,成亲大半年了。”
这妇人朝桂嬷嬷说;“刚成亲着什么急,我成亲五年了,还没怀上,我婆家说了,我如果今年还不能怀上,就让我男人娶小。”
边上坐着方才给她们腾地方的妇人愁眉苦脸,“我男人家里三代单传,我婆婆年轻守寡,依靠我男人过活,我婆婆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镇日叫我男人休了我。”
魏昭看这妇人不过十**岁的年轻,面带菜色。
另一侧靠魏昭坐的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看穿戴像有钱人家的少奶奶,本来不屑跟大家说话,可能因为大家说的触动心事,也加入闲聊,说道;“我倒是比你们强,我生了个女儿,我丈夫纳了个妾,这个妾刚生男,在家里耀武扬威,我受不了这份气,就不信她能生出儿子,我就不能生出儿子。”
到这地方来的妇人,都是一肚子苦水。妇人不生养成了天大的罪过,就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婆家的事,自己都抬不起头。
另一条板凳上坐了好像婆媳俩,都闷头不说话,婆婆脸色极难看,小媳妇看着婆婆的脸,连大气都不敢出。
闲话说起来,都是慕名而来,一个妇人小声说;“听说这位大夫开的药很灵验。”
刚才愁眉苦恼的妇人眼中闪出亮光,“真的吗?太好了。”
桂嬷嬷跟对面凳子上坐着的哪位婆婆聊天,那个小媳妇才敢说两句话。
等了一上午,才轮到魏昭,魏昭进里屋,一个灰白长须的老郎中,给她把脉,桂嬷嬷担忧盯着老郎中,老郎中的手刚一放下,桂嬷嬷急忙问:“大夫,有毛病吗?能不能生养?”
老郎中肯定是说;“没问题,这位娘子身体底子好,别太着急,越着急越不容易怀上,放松点,或者小俩口分开一阵子。”
桂嬷嬷问:“听说有专生男孩的药,大夫给开点。”
老郎中笑着摇摇头,“治专生男孩我可没这本事,不过我可以开点帮助受孕的药。”
桂嬷嬷热切地说;“抓几副药拿回去吃。”
到底抓了几副药,桂嬷嬷才安心。
回府后,桂嬷嬷就要煎药,魏昭拦住,“嬷嬷,侯爷如果一年半载不来,吃了不是白吃。”
桂嬷嬷想想,“可也是。”又打怵,“侯爷何时能来?”
又兀自后悔,“夫人成亲后就吃上药好了。”
魏昭总算躲过吃苦药汤。
周兴同常安从萱阳过来,周兴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夫人,这是侯府收到的给夫人的信件,奴才捎过来了。”
魏昭接过来,看信封是京城的信件,打开,从里面抽出一张粉笺,娟秀的小字,魏昭看了一遍,是兵部尚书之女李敏的信,信中说下月出阁,李敏随母进京后,跟魏昭常有书信往来
魏昭替李敏高兴,她把信收好。
当晚,魏昭跟萱草、常安换上夜行衣,萱草拿着剑,跨个小包袱,常安把梯子放在围墙下,常安先蹬着梯子上了围墙,骑在围墙上,朝下看了看,小声朝地下说;“夫人,没问题。”
他顺着墙外的大树溜了下去。
紧接着魏昭,然后是萱草爬上墙,魏昭跳到树上,顺着树出溜到地面,围墙上黑影一晃,萱草也落到地面。
小时候爬树爬墙,不在话下。
书香在墙里,把梯子撤下。
周兴在墙外牵着马,四个人一起骑马往新北镇,不到一日功夫就望见新北镇。
进新北镇路上遇见尚权,魏昭问:“宋庭回来了吗?”
“宋爷回来了,回来三四日了。”
宋庭这回去的日子长。
大院里很热闹,宋庭带的一干兄弟回来了,魏昭跟周兴等也过来,魏昭看
坐在炕上的宋庭晒黑了,身体结实,穿衣看着身材精瘦,问;“这次商队去这么久?我以为你头一个月就能回来。”
“南面遇暴雨,道路堵塞,各地疏通道路,水淹了大片农田,房屋,朝廷派官员赈灾,听说赈灾官员勾结当地官员贪污赈灾银两,百姓民不聊生,到处揭竿造反,今年不少地方良田颗粒无收,到明年开春青黄不接,年景不好。”
天灾人祸,朝廷**,更加不得人心,人心向背,是时候该徐曜兴兵,徐曜就等这个机会。
徐曜算计真精准,明年开春,田野青黄不接,百姓饿殍遍野,振臂一呼,万民响应。
魏昭对宋庭说;“大家一直等你回来,我们商量一下,我打算在京城繁华地界盘下两间商铺,你看如何?”
“行,我们一直忙,其实这件事早就应该做,京城是帝都,贯穿南北,经济枢纽,帝都繁华,商机无限,但不知道夫人开铺子想经营什么?”
“我想开一间瓷器店,经营我们窑里烧制的瓷器,白瓷和青瓷,另一家商铺看情况再定。”
魏昭又问周兴,“兴伯,马家窑修缮工程进展如何?”
“一个月能完工。”周兴道。
“那这段时间叫常安在窑里盯着,兴伯你跟金叔和宋庭哥去一趟京城,盘下商铺,做开业的初期准备。”
金葵问;“夫人不同我们一块去吗?”
“我现在的情况不方便在京城露面,你们去就把事情定下来,不用问我。”
金葵、宋庭和周兴这几年经商,天南地北地跑,经验丰富,连最年轻的常安经常跟着周兴跑腿,都懂经商这一行,摔摔打打几年下来,每个人单拿出去,都是把好手。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是有经济实力,家底厚。
最初的资本,舅舅给她的一大笔银子,原来是生母以舅父名义给的,魏昭知道后,暗想,如果自己一生什么都不做,这一大笔银子,够她一生衣食无忧,且锦衣玉食。
魏昭道:“从账上支一万两银子,置办商铺。”又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金葵,“这是五千两银子,你们到京城后,找兵部尚书府,兵部尚书之女李敏一个月后出阁,把这张银票交给她,说我给她的新婚贺礼。”
五千两银子是一份厚礼。
没有发生高芳华事件之前,魏昭准备亲自去一趟京城,现在自己这种状况,京城天子脚下,高国舅横行无忌,她还是少惹麻烦。
吃完晚膳,魏昭对金葵说:“金叔,听说慕容部落内讧?”
金葵跟胡人打交道,信息灵通,闻言道;“内讧有两个月了,慕容部落首领死了,其弟慕容膻夺位,追杀慕容晏,慕容晏联合黑山部落等几个部落,攻打慕容膻”
慕容晏就是白燕,魏昭道;“金叔,你能打听慕容部落现在内讧平息了吗?”
金葵道;“新北镇有慕容部落的人,他们应该知道消息,我去打听一下,夫人等我消息。”
金葵走了,魏昭跟宋庭坐在葡萄架下喝茶,魏昭看见秋月的背影,秋月手里端着一个铜盆,里面一盆衣物,走到院子里小水井边提水,给宋庭和金葵等兄弟洗衣裳。
魏昭收回目光,“宋庭哥,我问秋月可愿意给你做妾,秋月说给宋庭哥做奴婢也愿意,宋庭哥不想娶妻,先收一房妾,宋庭哥你要答应,我把秋月的卖身契给她,我替她出一份嫁妆,摆几桌酒席,她就算你的人了。”
宋庭看着魏昭,魏昭穿着一件月白苏绣夹袄,乌发随意挽起,发髻上插着一支白玉簪,美目流盼,楚楚动人,恍惚几年前那个穿石榴红裙灵动的少女。
心不在焉地说:“秋月是个好姑娘,我不想耽误她。”
“宋庭哥……”宋庭脾气温和,然而这件事却很固执。
“夫人以后不用为宋庭操心,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其实,这几年跟着魏昭,金葵、宋庭几个人手头富裕,买田置地,绰绰有余,金葵家五进的宅子,高墙大院。
晚间,金葵回来说;“夫人,我打听了慕容部落的人,慕容部落内讧没有结束,慕容晏打败了慕容膳,慕容膳剩下残余势力,还在负隅顽抗。”
魏昭松了一口气,白燕赢了,他终于可以夺回属于他的一切,返回家乡,他的部族。
金葵、宋庭和周兴准备上京,周兴歇息一日,带着十几个人去往京城。
送走他们,魏昭跟萱草,常安一道,魏昭和萱草回寒城,常安回萱阳马家窑监工。
魏昭跟萱草是傍晚时分进了寒城,不能走府门,天还未黑,不方便翻墙。
两人在街上逛了一个时辰,天擦黑了,二人来到曾经跳过的围墙下。
萱草先爬上树,魏昭随后爬上树,两人骑在围墙上,月亮初升,淡淡的月色照在围墙下,萱草小声说:“夫人,梯子没了,大概是书香收起来了,书香也真是,明知道我跟夫人过两日回来,还把梯子收起来。”
魏昭看一眼头顶的垂柳,有了主意,猫腰站起来,朝下面瞅了一眼,瞧准位置,伸手抓住柳条,往下一荡,稳稳地落在空地上,她刚直起腰,一个黑影将她整个罩住。
魏昭缓缓抬起头,月光下,徐曜板着脸,站在面前,顿时手足无措。
这时,萱草学着她的样子,也抓住柳条荡了下来,落在地上,一抬头,吓得惊叫一声,赶紧捂住嘴,低头不敢看徐曜。
徐曜转身往屋里走,魏昭跟在身后。
两人进屋后,徐曜坐在椅子上,魏昭站在他面前,徐曜板着脸问:“你主仆去哪里了?”
“新北镇。”
魏昭瞒不住,看样徐曜已经来了多时了。
“去新北镇做什么?”
“安排金葵、宋庭和兴伯去京城置办商铺。”
徐曜哼笑两声,“你还挺有分寸,自己没去。”
魏昭看他一直肃着脸,知道他生气了。
她正犹豫是否上前讨好一下他。
这时,桂嬷嬷走进来,看见她,惊喜地说;“夫人回来了,真是太巧了,侯爷等夫人半天了,奴婢这就热药去。”
侯爷一来,桂嬷嬷就把在医馆抓的药煎了,正愁夫人不回来,这真是心想事成。
桂嬷嬷欢喜地往外走,徐曜在身后说话了,“嬷嬷,什么药?”
桂嬷嬷回身,面带喜色,“侯爷,奴婢打听城里的一处妇科医馆,郎中专治不生养的妇女,奴婢带夫人去了,郎中给夫人把脉,说夫人身体健康,没有毛病,抓了几副有助于受孕的药,奴婢方才已经煎好了,时候长了,怕药凉了,奴婢热热端来给夫人喝下去。”
徐曜心思一动,谨慎起见问:“你这药对身体没有危害吧?”
桂嬷嬷肯定地说;“郎中开的方子,奴婢找人看了,这十几味药材对身体无害,说都是促进受孕的。”
“把药端来吧!”徐曜道。
桂嬷嬷走了,魏昭哭丧着脸,走过去,坐在徐曜身旁,“我不想喝苦药。”
徐曜瞅瞅她,郎中没断错,看她翻墙灵活的身手,身体肯定没问题。
半晌,魏昭听他说:“生个孩子,省得你到处乱跑。”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