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一看就魏元,停住脚步,魏元跑到跟前,魏昭看他脸冻得红扑扑的,弯腰双手握住他脸,责怪道:“大冷天,你怎么不多穿点。”
魏元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四姐,你要走了吗?我娘也走了,我再也看不见我娘了吗?”
说着,魏元乌黑的大眼睛里滚着泪水,魏昭心一酸,朱氏为人自私刻薄,不值得同情,可自己知道没娘的孩子的苦楚,遂把魏元搂进怀里,“四姐要走了,以后来看你,等你长大了去找四姐。”
魏家出了魏蓁,这唯一对魏昭表示亲近的弟弟,魏家别人她不想管,但这个兄弟她很喜欢。
这时,西厢房回廊上跑过来一个妇人,魏昭一看是魏元的奶娘,奶娘跑得气喘吁吁,“小祖宗,你可累死奴婢了。”
对魏昭赔笑说;“小爷听说姑奶奶要走了,急着跑来看姐姐,我这后头撵都撵不上。”
奶娘手里拿着一件棉衣,给魏元穿在外面。
魏昭看这奶娘对魏元还算尽心,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银镯,塞给奶娘,“元哥你费心照顾着,如果元哥有什么难处,你叫人找我。”
丧事不能戴金饰,只能戴素银。
“谢姑奶奶赏,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哥儿。”
魏元今年七岁了,再有几年就长大了。
魏蓁匆匆走来,“四妹,听说你要回去了?”
“祖母的事完了,也快过年了,我回寒城了。”
两姊妹边说边往外走,书香跟萱草远远地跟着。
魏府各门上的白纸已经扯掉了,残留破碎的纸片,冬季魏府看上去一片萧条,没有当年的繁华热闹,破败景象。
魏蓁苦恼,“祖母一死,树倒猢狲散,魏家各房分家另过,我们大房不善经营,我父亲和哥哥能败祸钱,一向手脚大,把家里的老底都败光了,我母亲就知道整日抱怨,我真想离开这个家。”
“守孝一年,你的婚事还要等一年后。”
“四妹,还是你有远见,怪我自己当初懦弱,没有争取早点嫁出去。”
“一年倒也不长,到时婚事好好把握。”
“你们三房比大房和二房强,三叔有俸禄,不像大房和二房坐吃山空。”
“家人口多,父亲俸禄微薄,杯水车薪,小门小户日子倒过得去,咱们家要像从前锦衣玉食是不能够了。”
两人走到二门,看见由府门抬入一乘暖轿,停在前院,王香兰从轿子里下来,披着织锦镶毛斗篷。
魏昭和魏蓁走过去,王香兰朝魏昭说:“我过来看看你,怎么你要走?”
“你来得真巧,晚一会错过了,我要回寒城了。”
魏家办丧事,王香兰来过一回。
三个站着说了一会话,王香兰乘坐暖轿,魏昭坐马车,一前一后出了魏府,出府分道走了。
魏昭跟书香和萱草坐在马车里,周围五十个护卫护送马车离开萱阳城,马车驶出萱阳城门洞,沿着官道疾驰,魏昭突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掀开车窗棉帘,朝后望去。
一队人马追了上来,徐曜身披黑貂大氅,烈焰驹飞奔到魏昭马车旁,探身问;“走了为何不叫人告诉我一声。”
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徐曜身上,雍容华贵,面如美玉,黑曜石的眸熠熠生辉。
魏昭清亮的眸子里阳光跳跃着,心里充斥着意外惊喜,没想到徐曜赶来送她,“曜郎,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你我是夫妻,是不是太生疏了。”徐曜似责怪道。
郊外,冬季寒风凛冽,魏昭探出头,“曜郎,天冷,你回去吧!别送了。”
徐曜心中一丝歉意,目光又柔和几分,“阿昭,等我忙过这阵子,我去寒城看你。”
“你忙,不用记挂我,我在寒城挺好的。”
三爷徐霈骑马从后面赶上来,徐曜道;“我脱不开身,让三弟送你。”
马车继续朝前驶去,魏昭从马车里探出头,朝徐曜挥手,直到看不见了,马车又走出很远,冷风刺骨,灌入衣领,魏昭的头缩回马车里。
傍晚,到达平山县,天空飘飘扬扬下起了雪,雪像棉絮一样,眨眼把冰冻的土地覆盖,广袤的大地一片干净地白。
一行人住进平山县郊外西苑驿馆,晚膳,驿馆厨房准备了羊肉锅,用过晚膳,窗外的雪还在下着,地面已经铺了洁白厚厚的一层。
魏昭带着萱草和书香到院子里堆雪人。
徐霈吃完晚膳,站在屋檐下,看见院子里,魏昭穿着蜜合色夹袄,跟两个丫鬟欢快地堆雪人,天空雪花纷纷扬扬,这场雪使单调的冬季郊外变成最美的景色,而雪中的人更美。
徐霈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他最不该肖想的女人,对不起他二哥徐曜,可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他呆呆地望着皑皑白雪中,那个女子美丽鲜活。
魏昭回到寒城后,转眼便到了年根底,
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萱草和金橘清扫房屋家什,院子里两个男仆扫庭院,书香拆洗被褥,厨房里厨娘和两个婆子擦洗锅碗。
腊月二十六,传统习俗杀猪割肉,厨房准备过年的嚼过,大锅煮肉。
田华来了,手里提着草绳拴着的一大块猪肉,还提着一大截自己家灌的血肠,说;“家里养的猪,过年杀了,小的爹娘催着先给府里送来一块。”
魏昭笑着说;“你爹娘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自家留着吃,还给我们送什么。”吩咐萱草,“把肉和血肠送到厨房,昨儿金葵派人送来的江鱼给田校尉拿几条回去,我们吃不了。”
礼尚往来,两下里处着亲近。
萱草提着肉送到外院厨房,田华跟着她,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样子很亲近。
萱草送走田华,魏昭闲聊说:“你过年去一趟田家,备一份礼,给田家二老拜年,礼物置办像样点,他家里除了二位老人没什么人吧?”
一提起,萱草的话多了,“田大哥的妹子回娘家来了,说起来气得慌,田大哥的妹子受方怀玉的骗,嫁妆都被婆家人拿去,方怀玉科举落第,看媳妇不顺眼,镇日找茬,非打即骂,一不顺心,就拳打脚踢,田氏受不了婆家人的气,回娘家来了,嫁妆给婆婆和小姑骗光了,婆家人看她手里没钱了,也不接她回去,她这次看透了姓方的一家人,不打算回婆家去了,但吃住在娘家,让哥哥养着,她想出来找个事做。”
魏昭见过田氏,是个实诚人,道:“要过年了,咱们府里的厨娘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问她如果愿意,来咱们府厨房帮忙,包吃住,她也省得住娘家,白让爹娘哥哥养着,心里不自在。”
“那我这就去田家问问。”
萱草下午就把田氏带了来,田氏先来拜见夫人,田氏进门要给魏昭叩头,魏昭赶紧叫萱草拦住,田氏比上次魏昭看见她时气色好了,大概住娘家日子顺心。
魏昭问:“田娘子,你出来做事,爹娘兄长同意吗?”
“同意,我母亲说我兄长早晚要娶嫂子的,我不能在娘家住一辈子,我年纪轻,能做事,呆在家里白吃白喝,惹人厌烦。”
田母倒是个明白人,已嫁女长期住在娘家,手头拮据,看人脸色吃饭,不如自食其力,自己挣口饭吃,过得舒心。
“萱草跟你说了,吃住可以在府里,工钱我不会亏待你,你有事找萱草。”
魏昭是想让这姑嫂培养感情,两人亲近,对萱草有好处。
萱草带田氏下去安排住处。
腊月二十七,俗称洗疚疾。
几个丫鬟围在院子的水井边,提水洗衣裳。
腊月二十八,书香坐在炕上剪窗花,魏昭站在桌前写对联。
桂嬷嬷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幅年画,看了半天,相中床铺旁墙壁,展开年画,比量一下,“奴婢打浆糊,贴这里。”
魏昭看这副年画画着一个胖娃娃,骑着一个锦鲤,寓意早生贵子,美好的愿望。
桂嬷嬷念叨,“夫人上次吃了药,怎么还怀不上。”
什么灵丹妙药一次就怀上,夫妻两个月没在一起,魏昭腹诽。
“夫人上次回萱阳,老太太办丧事,没跟侯爷在一处。”
“侯爷来魏家,也没机会在一处。”
自己总不能追着徐曜生孩子。
“老话说,一年没有等三年,夫人这成亲快一年了。”
魏昭在心里算了下,成亲一年,徐曜征乌纨前后两个月,打辽东前后两个月,自己来寒城,祖母办丧事前后又三个月,去辽阳路上耽搁一个多月,前前后后有几日在一起,这就算一年了。
魏昭料也拦不住,桂嬷嬷把画贴在床边墙上。
厨房里开始蒸糕,晌午,萱草端了一盘白面馒头,馒头上点着红枣,冒着热气,“这是田氏蒸的糕,她还蒸了鱼、桃子,取个吉利。”
魏昭净手,掰了一块,尝尝甜丝丝的,“田氏厨艺不错。”
腊月二十九,周兴跟常安从马家窑过来,说;“马家窑已经修缮完工,奴才看了,晾一晾,过年了,窑工们回家跟家人团聚,年后开工。”
魏昭看着窗外书香跟两个男仆挂红灯笼,“金葵和宋庭回来了,我们一起去新北镇过年,今年过年大家好好热闹热闹。”
桂嬷嬷看着墙上年画大胖娃娃稀罕,“夫人走了,侯爷万一过来,小夫妻又错过了。”
几时能怀上。
“侯爷除夕在府里祭祖守岁,正月初一二北地官员给燕侯拜年,侯爷没功夫来,咱们别院的人放假回家跟亲人团聚,我们初二回来。”
除夕一早,大门贴门神,春联。
魏昭就带着桂嬷嬷、书香、萱草,金橘、桂嬷嬷,周兴、常安赶奔新北镇。
新北镇大院又像魏昭没回萱阳时热闹,年夜饭开了六桌,山珍海味,杯盘罗列,几坛子佳酿,从掌灯时分入席,一直吃酒到深夜,魏昭原来在新北镇过年时,大家守岁到天亮。
魏昭等女眷喝的酒是白燕送来的,胡人的酒不像中原粮食水酒醉人,魏昭喜欢喝这种味道,入口稠厚香甜,有一股果子味。
金葵高兴,拿大兰花白瓷碗喝得痛快,“夫人,京城两家商铺里外一新,夫人赶明去瞅瞅,一条街就数咱们的商铺门面气派,抢眼,过了年就可以开张。”
“你们没遇到什么麻烦吧?”
京城天子脚下,达官显贵多置办资产,商铺经营,不知道有没有碍别人的眼。
“我们商铺动工时,李府的人常来照应,左右相邻的店铺都知道咱们跟尚书府的关系,对咱们都很客气。”金葵又压低声音说;“咱们的商铺好地段,朝中也有显赫官宦人家亲戚开铺子在这条街上,咱们私下里透漏出是燕侯家眷,燕侯妻弟的本钱,地痞没人敢捣乱。”
燕侯手握兵权,乃朝廷重臣,燕军威震四方,连太后皇帝都给燕侯三分面子,
京城里提起燕侯也无人敢公开叫板。
魏昭喝了一口酒水,抿嘴笑,“燕侯的名头用了就用了,我人都嫁了燕侯,还不能沾点光,瞒着他就是了。”
徐曜不大喜欢女人抛头露面,但如果自己真有事,徐曜不能不管,因此,她可以放心大胆在京城开铺子,金葵精明,说燕侯夫人开的商铺,朝廷命官家眷开铺子,影响不好,但说燕侯妻弟,就方便多了。
“过了初五,我跟金葵上京,准备铺子开张。”金葵又想起一事,“夫人,上次跟鲜卑黑山部落做成一笔交易,咱们拿天青瓷器换了不少牛羊兽皮。”
魏昭揣度徐曜过了年就要兴兵,天道暖和了,田野青黄不接,大好时机,便道:“这批牛羊我准备送给燕军,犒赏三军。”
“什么时候给燕军送去?”
“等一两日,我通知你。”
金葵喝了一顿酒,回家陪老婆孩子去了。
半夜,宋庭在院子放炮仗,魏昭跟书香、萱草像小时候,跟着放炮仗,宋庭搬来几箱子烟花炮仗,跟魏昭说:“这是南面出海船只带回来的烟花炮仗,我拿几张兽皮换的,多放些炮仗,今年的生意红红火火。”
宋庭点燃炮仗,震天动地,吓得秋月捂住耳朵,金橘直往魏昭身后躲,唯有萱草胆子大,不怕,自己点燃一个大炮仗,嗖嗖嗖,直窜上夜空,响彻云霄。
后半夜大家吃酒饿了,厨房煮水饺,秋月把一盆水饺端上来,秋枫拿来小碟子,大家蘸醋烂蒜吃。
宋庭喝了不少酒,黄白面通红,今年魏昭在这里过年,他心里高兴,去年魏昭回了魏府,兄弟们一块过年,总觉得冷冷清清,提不起精神头,他早知道自己配不上魏昭的,从来没有过分奢望,他今生不想有别的女人,偶尔能见魏昭一面,他就心满意足了。
天亮时,魏昭实在困了,回屋睡觉,男人们吃多了酒,横七竖八躺在炕上睡了。
魏昭一觉睡到中午才醒了,披上棉衣走出门,站在廊芜下,一串串大红灯笼,地上白皑皑的雪,碎红满地,灿若云锦,满堂红,新北镇年味浓,往年一出门满街瑞气,喜气洋洋。
常安穿过厅堂,来到后院,“夫人,慕容部落送了十几坛子酒。”
“赏了送酒的人吗?”
“宋爷赏了,把咱们剩下的炮仗给他们拿去一些。”
魏昭心想,送炮仗倒是应景,白燕夺回慕容部落首领的位置,又赶上过年,是该放炮仗庆祝。
跟金葵和宋庭有生意往来的商人,互相拜年,院门口贴门簿,有不少名帖投贺,
宋庭陪着魏昭带着书香萱草几个丫鬟到街上,街上行人多,熙熙攘攘游赏,串亲戚,人们穿着新衣服、提着花花绿绿的贺节物品,骑马坐轿走路,镇上的人大半互相都认识,宋庭逢人道喜,四处一片欢庆,魏昭几个人看耍社火、唱大戏。
正月初三,一大早,魏昭带着周兴、常安,几个丫鬟回寒城,回到寒城别院已是未时。
魏昭走时吩咐下去,放三日假,初三厨娘和田氏同两个粗使婆子一早便回来上工,晚膳准备了一小天。
魏昭叫萱草提着礼物,去田家一趟。
晚膳时,萱草没回来,魏昭猜测八成田家留吃饭,同桂嬷嬷和书香、金橘一块吃。
周兴同常安在外间跟侍卫们吃酒,里面魏昭叫书香,“拿酒,咱们也吃酒。”
书香搬出一个小青花瓷坛子,开了封,飘出淡淡的酒香,外间男人们拿大碗喝酒,魏昭叫拿出几个甜白釉小碗,每个人晚上倒上酒水,能喝的多喝,不能喝的沾沾嘴,过年意思一下。
饭吃一半时,萱草由外面回来,书香问;“吃了没?”
“田家二老留我吃饭,盛情难却,我就在田家吃了。”
“田大哥送你回来的?”金橘问。
“嗯!”
萱草说完,回房去了。
魏昭看萱草跟往常不太一样,话少了,相处久了,对田华动了心思。
喝到三更天,才撤了桌子,魏昭吩咐丫鬟备水,沐浴更衣。
回卧房,书香在铺床,拿了一个汤婆子放在脚底下。
魏昭上床,书香放下床帐,端着灯罩,吹熄了的烛火,屋里一片黑暗。
已经后半夜了,魏昭喝酒犯困,头蹭到徐曜睡过的枕头上,一会便睡着了。
睡梦中好像后背靠着火墙,暖烘烘的,被绳索捆绑住不能动弹,她挣了两挣,慢慢醒了,眼睛眯一条缝,突然看见腰间一只手臂,她感觉脖子后温热的气息。
心中一喜,便彻底醒了,慵懒地声音,“曜郎。”
徐曜搂紧她,“睡觉。”
魏昭看帐子里通亮,外面天早已大亮了,问:“你昨晚几时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徐曜的声音低低沉沉,“我骑马跑了两天两夜,我睡一会。”
两日两夜,他马不停蹄,从萱阳赶到这里,中途没有休息,两日两夜没睡觉,难怪他困了。
魏昭往他怀里缩了缩,待他睡熟了,魏昭轻轻挪开他的手臂,他一向睡觉警醒,这一次太困了,她挪开他手臂,他也没醒,她看了他良久,徐曜的睡颜五官轮廓柔和臻美,没了醒时的冷肃。
魏昭悄悄穿绣鞋下地,蹑手蹑脚走到外面。
走去前院把常安招呼出来,吩咐道;“你现在去一趟新北镇,叫金葵把牛羊送来。”
常安答应一声,到马厩牵出马匹,上马出府门,奔北去了。
黄昏时,徐曜睁开眼,坐起身,扯开床帐,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魏昭匆匆走了进来,徐曜看一眼窗外,“我睡了一天?你怎么不叫我?”
“我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
没舍得叫醒他。
魏昭坐在他身边,柔声说:“你今住一晚明日再走行吗?”
徐曜睨了她一眼,翘起唇角,“想我了?”
“嗯!”
徐曜抬头一眼看见墙上贴着年画,胖娃娃骑着锦鲤,“你嬷嬷贴的?”
魏昭羞涩地垂下头,“嗯。”
徐曜心情极好,暗昧地一笑,“上床,要孩子?”
魏昭慌忙站起来,“你早晨到现在还没吃饭,我叫厨房送饭过来。”
少时,田氏送过来饭菜。
徐曜坐在饭桌上,几口便把一碗饭吃进肚,魏昭心想,他难道两天没吃饭,晾了两碗饭,徐曜全都吃了,魏昭拿碗盛汤,不由心疼,“你慢点吃。”
徐曜接过汤碗,一口气把汤喝干了。
吃饱喝足,徐曜半倚着床头,魏昭进屋时,看见徐曜盯着床头年画。
天还没黑,卧房的门就关了。
次日,吃过早膳,徐曜洗手,接过魏昭递给他的雪白的巾帛,“我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你晌午走行吗?”
徐曜有些意外,魏昭两次开口挽留,还从来没有过。
也许两人太久没见面,不忍拒绝,就答应了,他盘算如果晌午走中途不歇,快马加鞭,把半日抢回来。
魏昭吩咐书香拿文房四宝,纸张平整地铺在桌上,仔细地研磨,提笔回头说;“曜郎,我要临摹你的字体,你能教我吗?”
“你的字写得好,为何要临摹我的字?”
徐曜边说已经走到她背后,魏昭朝他灿然一笑,徐曜恍惚了心神,大手握在她纤白小手上,喜欢两人这样的亲昵。
十几张雪白的纸上,浓黑的墨迹,苍劲浑厚的字体,全是徐曜的名字。
徐曜握着她的手,落下最后一笔,停下,“阿昭,我真该走了。”
窗外,日头已经高悬正中。
魏昭走去取来黑貂氅衣,替他披上。
萱草脚步匆匆由外面走了进来,“夫人,金葵来了。”
金葵一点没耽搁,魏昭牵着徐曜的手往外走,两人走到前院,金葵站在院子里,迎上前,抱拳施礼,“拜见侯爷夫人。”
“带来了?”魏昭问。
“按照夫人的吩咐,带来了。”
“在哪里?”
“在大门外。”
别院大门敞开,徐曜放眼望去,只见大门前停着一溜七八辆平板马车,马车四周围栏里载满牛羊。
“曜郎,这是跟胡人换的牛羊,你带回去犒劳三军。”魏昭又缓缓地说:“南方水涝,庄稼颗粒无收,开春青黄不接,民不聊生。”
徐曜偏过头去,目光炯炯看着她,出了年就是起兵最佳时机,魏昭机敏,洞若观火,此等反叛朝廷的大计,只有他少数的几个亲信知道,“阿昭。”
有一肚子话要说,最后却一句话没说。
送走徐曜,魏昭低着头往回走。
迈步进屋,书香慌慌张张地往外走,差点撞上她,“夫人。”
书香看看院子里无人,把外屋门关上,小声说:“夫人,奴婢发现一个古怪的事,衣柜里的隔板是活动的,好像有机关。”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