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之月竟然跟水幽泽的人称兄道弟,还拥抱,这怎么可能呢?
倒不是因为那水幽泽女孩对她的伤害,而是因为西冥神界古来的权势争斗。
大致来说,西冥神族的敌我关系是这样的——墨海以西,北陆和清河羽是对头,墨海以东,东之月和水幽泽是对头。
而东之月和北陆两族却又是朋友。
但东之月族和北陆族的友情也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从竞争中获得,为“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留下鲜活身生动的先例。
东之月族来源于西冥最古老宏大的神部西冥之尊,北陆为后起之秀,一腔热血无处发泄,日日秉承着将前浪拍死于沙滩的热情和勇气,上蹿下跳,修炼起来不要命。
不过修炼这东西,越是高端越要讲究凝靖和光,无为明达,否则稍有偏差便是不可收拾。东之月族遵从西冥之尊古训,循序渐进,以灵物“空山落松”为灵力之源,如固江海于大堤,然后因势利导,源远流长,长久以来未出差错。
但北陆就有点偏激了。他们完全摒弃约束,不知收敛,肆凶呈暴,日进千里。于是心邪作祟,陷恶日籍,那些狂躁疯魔的修炼,其戾气日渐汇聚,终形成西冥上古以来最厉害的恶灵。
不过这恶灵,有个文艺得令历代文人墨客都恨不能撞桌角的名字——双鹭。
神鬼交伤,万毒恣行,不作不死,北陆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来不及多想,只能求助于明显比他们低调而奢华一档次的东之月族。
当时的东之月族也是个爽快慷慨的民族,与现在很有些差异,当时的那个东之月,大手一挥,同意帮助北陆族打败恶灵双鹭,再将双鹭禁于他们的灵物“空山落松”中,还不收任何寄存费,很不容易。
于是,北陆族自愿将不循古法修炼出的那部分灵力禁入空山落松中,从此也和东之月族一样,受空山落松的控制。同时,获得一小部分操纵空山落松的能力。
名字这东西,有时候会扰乱一个人的视听判断,比如桉朵儿小时候初听“东之月”这名字时,便在脑海里描画一个非男非女半人半蛇的妖娆形象。当时的东之月,虽比桉朵儿要博文广识很多,却犯了与桉朵儿同样的错误。他大概一听“双鹭”这名字,就在脑海里描画了“何处飞来双白鹭,如有意,慕娉婷”这么一副水明风清的画面,不但没惧怕双鹭,大概心底还有点小悸动小甜酸。
文青不可怕,就怕文青懂打架。当时的东之月仗着自己在西冥打架第一,狠狠文青了一把,然后那文艺气息就转化为东之月族千万年挥之不去的噩梦。
事实证明东之月的专业技能确实过硬,凭着区区血肉之躯,茹毛饮血地斗败了西冥第一恶灵(这会儿大概文青不下去了)。然后按事先约定,将其禁入灵物空山落松。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双鹭被禁锢时,挣扎反抗得太疯狂,导致空山落松破开一线。空山落松为灵力之本,灵力外泄,受此控制的北陆和东之月两族均面临灭顶之灾。
事态发展至此,面对将一族推入火坑的东之月,东之月族竟没发生过叛乱造反,可见他们真的是个很有教化的民族。
但天无绝人之路。空山落松破开一线虽然可怕,却也没到无可挽回的境地。东之月族的先辈在创造空山落松之初,就考虑到后世王脉中不出现一两个把灵物当球玩儿的二货是不可能的,因此当时就留了一条后路——东之月族的王脉,代代相传的灵力“银河”,就是专门修复封印而用。“银河”不是术法,无法修炼,就是一股力量。东之月族自古传统,得“银河”力量者为王。
当时的东之月,在以银河维护空山落松的同时,亦不断升级完善,使银河演变得更加坚不可摧。
一场灾难貌似有惊无险。以银河之力维护空山落松,虽不似从前那般固若金汤,但纵观整个西冥,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逆着东之月族与北陆族两大至尊势力,与空山落松过不去?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有那贼胆也没那贼技术。
于是东之月族得以在一种平和的状态下,千万年不间断,寻求固定空山落松的方法。
这种平和的状态,持续了很多年,很多年,直到一股兼并了贼心、贼胆和贼技术的新势力拔地而起,将两族震得牙齿打战。
水幽泽族,是西冥一个神奇的存在。
水幽泽族起源于北陆,原为北陆一大分支,称“杏林”。相信西冥的人只要不是文盲,就能猜出他们的看家本领是什么。这司医一脉一直在北陆中地位崇高,备受尊敬。有一天,杏林的前辈们在某一次品完下午茶后,突然抚膺感叹,人生何其空虚,造个反吧……
对于他们与北陆的决裂,西冥的人只能这么猜测。因为没有任何人能为他们的造反找到任何一条有说服力的理由。
但他们那颗火热的造反之心却是皇天后土实所共鉴。与北陆决裂,迁至墨海以东幽笛谷内,顶住北陆与东之月族的强力打压,自力更生奋发图强,终发展为墨海与东的第二大势力。
当然,名利不是他们造反的最终目的。他们真正看不顺眼的,是空山落松。没人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在不接近空山落松的前提下,用一股莫名的灵力,将空山落松轰隆隆炸开花,若不是东之月应付及时,怕真是要出大事。
这事故虽只在千年前发生过一次,却足以让东之月和北陆噩梦缠身,开始不惜一切代价寻求固定空山落松之法。
不过,西冥亦有流传,水幽泽族在近几十年中其实也有作为。有那么一次,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差点将东之月族逼上死路。不过这事儿最终不了了之,言论又缺乏切实依据,也就当成谣传了。
总体来说,水幽泽是个很厉害的部族。东之月族在吃过亏之后,曾不止一次抱怨北陆族的大意。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不要得罪医师,不要得罪医师!”
“……”
但北陆的领导们反反复复回忆,那司医的杏林一脉,在北陆族中一直吃香喝辣,披金戴银,该给的俸禄一个子儿都没少,不该给的奖赏也从没断过,真的谈不上“得罪”。
想来想去,最终只能怀疑——“是不是他们曾经申请更名为水幽泽,没被批准?”
“批准个名字能死啊!水幽泽有什么不好?”
“北陆自古规矩,名字字数只能为双。”
“你文盲啊!叫水幽泽也,水幽泽矣,水之幽泽,水兮幽泽,不可以啊?”
“……”
理论上讲,水幽泽的做法毫无道理。他们最初也随北陆族一起将灵力禁锢入空山落松,空山落松一毁,他们亦会覆灭。他们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说了这么多,其中重点就一个——水幽泽族,是东之月族的死敌。
现在,东之月拥抱着他的死敌,深情款款地说——慕容,辛苦你了。
桉朵儿觉得这事相当扭曲。
两人拥抱一会儿,重分开,东之月的声音再度传来:“我这边已完全没问题。那孩子身上的封印被我压住,不会有反噬。月令在她体内沉睡多年,是时候唤醒了。”
水幽泽男子开口,声音温润清雅,很令人心旷神怡:“夜之,放心吧。你既然保住了长思,剩下的一点无射的余力,我汇聚起来并不太难。等你唤醒那孩子身上的月令,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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