桉朵儿吓得汗毛倒竖。一重影子对着她天网般压下,她手执匕首下意识地一挥,竟如清辉破云,江海浩瀚,影子无声化为灰烟。
微微舒一口气,桉朵儿这时也顾不得救人了,她实在想不清这突发天灾从何而来。太微尊上确实很可怜,很值得被她救。但她总共就那么大点儿胆,也确实被吓破了。
于是,英勇救人的美少女战士桉朵儿,在征途尚进行一小半时,转身,对着一片末世惨烈之境,很激动很没出息地哭喊起来:“夜之哥哥,快来救我!”
另一重黑影扑下,桉朵儿手中地匕首又是一挥,边骇然大叫:“夜之你快救我!”
喊完,黑影被几击碎,那匕首刺下去的触感却有点古怪,好像陷入一团软乎乎的东西,很有实体感。
桉朵儿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就发现被她击碎的不是黑影。那清澈眸子里的愕然之意,不是发自东之月又是谁?
桉朵儿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刺的是个恶灵,怎么哗啦变成东之月了?
她更想不通,东之月怎么能被她刺中?这概率简直比东之月刺不中她还低。小概率事件为何偏偏在她身上发生?
她的匕首陷在东之月右胸口,血流从伤处满口,殷红如山茶。
世界真的崩塌了。
桉朵儿遍身麻木得仿如被冰冻的蛇,不知所云地解释:“心心心,心脏长长长长,长左边……”
东之月低头去看匕首,桉朵儿隐约听见一声轻不可闻的“靠!”从东之月嘴角诞生。桉朵儿茫然,不知东之月此时“靠”什么。
“靠!”东之月盯着右胸口的匕首,风轻云淡道:“解剖学得好就能乱刺人!”
然后,便在桉朵儿的目瞪口呆中,跟麻袋似的跌了下去。
桉朵儿眼见着东之月落入浓雾中,惨叫一声,刚要飞身去追,肩膀猛被人按住。
回头,她有了一瞬恍惚。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做梦。这种时候,静淞怎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
桉朵儿想也没想,一甩袖子就欲离开,但她身上那股力量好像说消失就消失,与静淞周旋没两下,就被静淞牢牢制住。
“滚开!”桉朵儿咬牙咒骂:“你这恶婆娘,疯子,滚开!”
静淞好像没听见她的恶声攻击,一展眉,唇边一缕光彩四溢的笑容晕开,仿若白日初出朝霞,又如花海漫过冰原,绚烂得近乎疯狂。
桉朵儿被那笑容震得愣住,然后,意识就开始模糊。
她恍惚感到静淞挟着她,往一处极璀璨的光丛中飞去,黑影和末世灾难从她们脚下转瞬即逝,光丛中幻象迷离,九嶷缤兮并迎,灵之来兮如云。
桉朵儿与静淞一同融入到那光丛中,就有种怪异之感,好像无数清流从身体中汩汩而淌,带着她的记忆、思维、表情,甚至还有外形容貌,一齐流入静淞体内。
她在昏迷的最后一刻,不无惊讶地想,这样下去,静淞不是要变成她?那她又要变成谁?这真是全天下最扯的事。
……
古木高台上,太微看着骤然而起的混乱,眸中火焰蒸腾,但仅一瞬,又消然无踪,独留下浓浓的悲哀沉进深潭似的眼仁。
身体一轻,是被沉烟托着,从塔顶腾越而下。
二人置身于混乱之外,相对而立,山呼海啸在耳边回旋不息。
太微重重叹气:“小溱,你疯了!你不听我的话,去动用禁物!你真以为靠万灵能杀死东之月,救出我?”
沉烟安静看了太微片刻,突然展颜一笑,柔弱纯粹得如同蔷薇初放,声音亦是乖巧:“父亲,万灵不可能杀死东之月,但万灵有另外的作用,不是吗?”
太微周身寒意环绕。
沉烟清滢的眸中开始泛起水光:“万灵之核,昼夜之门,西冥对它的描述是真的。它可以交融两人,将一人化为另一人的模样,甚至包括那人的记忆和习性。父亲,我已打开昼夜之门,你随我进去,我就会完完全全化成父亲,代父亲去受火刑。”
她再看太微片刻,突然双膝一跪,头便重重往地上叩去,眼泪洒落于地,声音却清脆:“养育之恩无以为报,父亲素来爱清净,今后就找个清净的地儿,安安稳稳过一辈子,忘了我这个不孝女!”
叩完,起身,再不犹豫,出手如烈风,去抓太微的肩膀。
却被太微一招制住。
沉烟眸中终于泛起苦涩:“父亲不要再试图保我。万灵一出,必有反噬,那反噬就在我身上。即使不替父亲死,我也会死。”
太微摇头:“我不会随你去昼夜之门。”
沉烟没想到太微如此固执,不禁又急又怒,声音里开始夹杂冷笑:“父亲现在还说随不随我?父亲在上那火刑高塔之前,早就被东之月凝了一身修为……”
话语戛然而至。
沉烟愕然瞪着太微,突如其来的恐惧如海啸在体内席卷,挟裹得她几近粉身碎骨。
“父亲……”那声音惨烈破碎,夹着残酷的血腥味。
“小溱,”太微一手握着沉烟的手腕,便见缕缕错落如波纹的光彩,从沉烟腕口渗出,又流入他指尖,他安静道:“小溱,我是万灵之主。哪怕我没有银河灵力,也没有修为,却依然能控制万灵。”
“父亲!”沉烟嘴角鲜血淋漓,婉丽的面容剧烈扭曲,撕心裂肺的哭喊:“父亲!你放手!”
然而手腕却似在太微掌间生了根,任她竭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太微将万灵的灵力夺走,也将反噬转移到他自己身上。
沉烟挣扎不开,开始对太微拳打脚踢,有一刻,她甚至俯身狠狠咬在太微手背上,血腥味在齿间涌荡,然而太微一动不动,宛如雕像。
沉烟终于毫无办法,扑通一声,再次跪地叩头,用力之大,额上顷刻皮开肉绽。
她一个劲地叩头,却失去语言能力,甚至也不再落泪,就像一只疯狂的母狼从猎人手中乞求孩子。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次接一次重重撞击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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