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使动了杀机,我也不愿用那些下三烂的手段。我给他松绑,让他拿刀来战(杉树下的绳子,就是那时随手扔在那里的)。他面无血‘色’,拔出长刀,怒气冲冲向我劈来。结果自不必说,在第二十三个回合,我一刀刺穿了他的前‘胸’。第二十三个回合,请不要忘了。这一点,让我对他很是佩服,因为和我‘交’手的,能打到二十回合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一人了。(畅快地微笑)
男人倒下后,我提着沾满鲜血的长刀,回头去找那‘女’人。谁知,她竟已不见踪影。能逃到哪儿呢?我在杉树林中找来找去,地上的竹叶,也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竖起耳朵来听,也只听到她丈夫临死前的痛苦呻‘吟’。
许是在我们打斗时,她偷偷地溜出竹林搬救兵去了。仔细想想,这个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我当即捡了长刀和弓箭,又返回原来的山路。那‘女’人的马还在那里静静地吃草。后来的事情,都不用多讲了,只是在进京之前,那把刀被我卖了。
我要招的只有这些。反正总有一天我是要被斩首示众的,尽管来好了。(态度凛然)
来到清水寺的‘女’人的忏悔
那个穿着藏青外衣的畜生把奴家糟蹋完了,一边打量着被绑在一旁的夫君,一边嘲讽地讥笑。夫君定是万箭穿心,不停地挣扎,可绳子却越勒越紧。奴家下意识地连滚带爬地跑到夫君身边——不,奴家本想飞奔过去,但那个畜生一脚把奴家踢翻在地。就在那一瞬间,奴家看到夫君眼里闪现着无法形容的光芒——奴家无法形容,现在想来,也难免心头一颤。夫君不能出声,但是他的内心在那一刹那用眼神传递了出来。那咄咄‘逼’人的眼神,既无愤怒也无悲哀,有的只是对奴家的鄙视,这令奴家如坠冰窟。奴家挨那畜生一脚不算什么,可夫君的目光令奴家无地自容。奴家万念俱灰,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过了不久,奴家才清醒过来,那个穿藏青外衣的畜生已逃之夭夭,只剩下夫君还绑在杉树上。奴家从落满竹叶的地上撑起身子,抬头凝望着夫君。夫君的眼神和刚才一样,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是冷若冰霜,鄙夷中还带有厌恶。羞愧、悲凉、愤怒——奴家当时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奴家踉踉跄跄地站起来,走到夫君身旁。
“官人!既然事已至此,奴家也没脸陪官人活在这个世上了,还是死了干净。但是……但是,官人也别想活,亲眼看到奴家被侮辱,奴家也绝不会留你在这世上。”
奴家拼命才说出这些话来,但夫君仍是鄙夷不屑地看着奴家。奴家心如刀绞,一边抑制肝肠寸断的悲愤心情,一边去寻找夫君的刀。刀已被那畜生抢走了,连弓箭也不见了。幸好还有那把短刀落在奴家脚边。奴家挥着短刀,对夫君说:“官人先走一步吧,奴家随后就来陪你。”
听了这话,夫君才动了动嘴‘唇’。他嘴里塞满竹叶,发不出声音,可奴家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夫君仍然一副鄙夷不屑的神情,只说了一句“杀呀”!奴家梦游一般,朝着他浅蓝‘色’的前‘胸’,猛地扎了一刀。
随后奴家又昏了过去,等再次醒过来,四下张望后发现,夫君还绑在那里,但早已断气。一抹夕阳,透过竹杉‘交’错的缝隙,照在夫君苍白的脸上。奴家哽咽着松开尸体上的绑绳。接下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呀?奴家不敢去想。总之,奴家没有了断的勇气。奴家用短刀抹脖子,在山脚下跳河,试了种种办法,还是没有死成。这样苟延残喘,实在是丢人现眼。(凄然一笑)奴家这种贪生怕死的‘女’人,连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恐怕都懒得搭理。弑夫被‘奸’的奴家该如何是好呀?我不知……我……(号啕大哭)
亡灵借巫婆之口的供词
贼人将我妻子糟蹋后,坐在那里对她‘花’言巧语,百般哄骗。我被绑在杉树上,无法开口。可是,我一再给妻子使眼‘色’,让她别信那人,他说的全是骗人的鬼话。可她失魂落魄地坐在落叶上,低头盯着膝盖,分明是相信了那贼人的‘花’言巧语。我不禁妒火中烧,那贼人还在‘花’言巧语,舌绽莲‘花’:“你已**于我,再不能与你丈夫和好如初。与其过那种生活,不如嫁我如何?我也是‘迷’你‘迷’得发疯,才头脑发热,犯下此等大案。”贼人如此胆大妄为,最后竟说出这一番话。
听贼人这么一说,妻子竟心驰‘荡’漾地抬起了头。我从没见过妻子这样‘春’光‘荡’漾过。但是,我那美丽的妻子,在被缚的我的面前是怎样回答的呢?尽管我现在在‘阴’曹地府里,可是一想到她的那一番话,心头怒火实是难忍。她竟然说:“那好吧,带我到哪里都可以。”(长时间地沉默)
她的罪孽还不止这些,否则在这‘阴’曹地府,我也不至于如此痛苦了。她梦游般地让贼人牵着她的手,正要走出竹林,突然脸‘色’大变,指着杉树下的我说:“杀了他。只要他活着,我就不能和你在一起。”她发疯似的不停叫嚷着“杀了他,杀了他”。这话就像一股狂风,即使现在也能把我刮到无底深渊。这样恶毒的话,是人说的吗?这样的诅咒,有谁听过吗?哪怕只有一次——(一声冷笑)连那贼人听后也大惊失‘色’。“杀了他!”妻子拽着贼人的胳膊喊道,贼人则一言不发地望着她,没有说杀,也没有说不杀——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贼人一脚将妻子踢翻在落叶上(又是一阵冷笑)。贼人静静地抱着胳膊,打量着我说道:“这个贱货你打算怎么处置?杀了还是放了?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行,杀了?”单凭这一句话,我就想饶恕这贼人的罪行。(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妻子趁我踌躇不定之际,大叫一声,向竹林深处逃窜。贼人立刻追了过去,好像连她的衣袖都没有碰到。我就像做梦一样,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贼人在妻子逃走后,捡起我的长刀和弓箭,割断我身上的绳子。“这次就要看你的造化啦。”我还记得是在林中快消**影的时候,贼人这样喃喃自语道。之后,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不,似乎还有‘抽’泣的声音。我一边挣脱绳索,一边竖起耳朵。原来这哭啼之声竟是我自己发出的。(第三次长久沉默)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挣扎着从杉树下站起身来。在我面前,妻子落下的短刀还闪闪发光。我拾起刀,一刀刺进自己的‘胸’膛。嘴里涌进一股血腥味,可是没有丝毫的痛苦。‘胸’口渐渐变凉,四周也越发地寂静。啊,好静呀!山后的树林上空,连一只小鸟的叫声都听不到。杉树和竹子的树梢上,挂着一抹残阳。可是,夕阳也渐渐地暗淡下来。看不见杉树,也看不见竹子了,我瘫倒在地,死一样的寂静紧紧地笼罩着我。
此时,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边,我想看看是谁。然而,暮‘色’已然降临。是谁?一只看不见的手,偷偷地拔掉我‘胸’口的短刀,我再次口吐鲜血。之后,我永远地陷入这黑暗的深渊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