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人要脸,树要皮,小庙里的泥菩萨身上尚要渡层金。
府里出了这么没脸没皮的事,哥儿怎么娶媳妇,姑娘要嫁给谁去?混官场的怎么挺得起腰板?做生意怎么把生意谈?就是那聚赌斗殴得与人有了口角,只消那人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贵府的大爷,孙家人的气焰立马瘪了几分。
有道是狎暱恶少,久必受其累。
老尚书一翻权衡较量之下,想起韩王冷嗖嗖的目光,拿出壮士断腕的决心,快刀斩乱麻,把夫妇俩从庄子上唤回,叫了族人,开了宗祠,大张棋鼓的把各房正主们聚在一起。
孙景辉夫妇跪在孙家祖宗牌位面前,一个面色惨白如雪,搭拉着脑袋,一个目光坚定,挺直了腰板,听着孙尚书嘴里念出的那些个文皱皱的词语,最后一句听得尤其清楚分明:“逐出家门,尔等可有异议?”
逐出家门,既保全了孙家诗礼簪缨的名声,平了连日来京城上下对孙家的非议,还能彰显孙家人修身,齐家的严谨家风,真真是一举数得啊!
孙家众人神色复杂的看着地上的一对人,大快人心的有之,心生同情的有之,唯有曹氏咬着牙,流泪不止。
孙景辉身子晃了晃,认认真真的对着祖宗牌位磕了三个头,一句话不说。蒋欣瑜则悚然一惊,瘫倒在地!
孙景辉夫妇被逐出孙家后。安置在京中一处偏僻幽静的别院中。衣食住行与往日无异,奴婢依旧成群,唯独别院四周都是孙家的护院。轻易不让人进出。
孙景辉已然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换了个地方,吃穿不愁,听不见闲言碎语,又无人管束,依旧我行我素,带着那两个英俊秀气的家奴厮混过日。只把那蒋欣瑜当成透明的人一样,视而不见!
孙尚书这一番杀伐决断。立马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哎,富贵人家,谁家没几个不孝子孙,谁家的内里又是干干净净?一时间。风向大转,纷纷赞扬起孙尚书治家严谨,教子有方起来。
连带着韩王也无可奈何的拍了拍老尚书的肩膀,叹了句:“家门不幸啊!”
孙尚书涨着一张通红的脸,脸上痛楚难当道:“多谢王爷体恤下官!”
就在孙景辉夫妇被人囚禁在别院的第十天。
蒋欣瑜趁着月黑风高,与仆人轻风逃出别院,在寒风中瑟瑟站了一夜。第二日一早,蒋欣瑜一身素袄,在轻风的陪同下把状纸递到了顺天府尹的门口。要求与那孙景辉和离。
蒋欣瑜和离的理由说得极其隐晦,只‘二心不合,难归一意’八字。
顺天府尹有个很别致的名字。叫程咬银。所说其老父亲大字不识几个,却颇爱听英雄好汉的故事。老父亲很奇怪,旁的英雄在他眼里不过尔尔,只一个程咬金崇拜的不成样子。
你道为何?原来程咬金三板斧耍得风声水起,老父亲年轻时砍柴功夫也是他们村里排得上号的,都是斧。不过一个用来砍人,一个用来砍柴。功能不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此老父亲给儿子起名为程咬银。一来悼念大英雄,二来咬不着金子,咬块银子也是可以的。
程咬银看着堂下跪着的清秀妇人,心中生怜,却又着实头痛。
一个户部尚书家的大孙子,一个是太仆寺少卿的侄女,身后都有人。他老程家的祖坟青烟直冒才让他一路爬到了这个位置上,万一处置不当……
程咬银惊堂木一拍,咬了咬牙,派人把孙尚书,蒋宏生叫来,先听听两位大人的意思再做决断。
哪知这两家一个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一个说逐出家门的子孙,非我族类,各从其志,便把人打发了走。
孙家没人出面倒还说得过去,毕竟孙景辉被逐家门,此事孙家若再出手相帮,便是自己打自己耳光。
蒋家人连个面都不露,事情便有些匪夷所思。
……
你道那蒋宏生为何不出面。试想青天白日,衙役大大方方走到太仆寺衙门,当着众官员的面称:“蒋大人,你家侄女要与人和离,府尹大人请您往公堂走一趟。
同僚的目光如探照灯一样唰唰唰的停留在蒋宏生身上,那蒋宏生一张老脸羞得只差没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年头和离虽不是什么稀奇事,却总归不是什么好事,蒋宏生情急之下,只得把人打发走。
事后细细一想,也幸好把人打发走了。若不然,蒋,孙两家真正对簿公堂,一旦撕掳开来,亲家弄成仇家,可绝非好事。且先让两个孩子折腾去,日后若有什么纠葛,长辈再出面,也有缓和的余地。
……
程咬银无奈,又派人去请孙景辉。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末了,那孙景辉只让下人带来两个字:“请便”,恁是连个面都没有露。
如此玩世不恭的作派,把顺天府尹气得胡子直翘。心道我管你是孙家,还是蒋家,老子两眼一闭,只认事实说话!惊堂木拍得呯呯直响,当场判定孙景辉与蒋欣瑜和离。
那蒋欣瑜主仆俩人拿了和离文书,叩谢了府尹大人,径直上了停在衙门口的一辆马车,消失在人群之中。
围观的人见没什么热闹可瞧,呼拉拉四下散去,独留一衣裳华贵的中年妇人,隐在暗处,眼中喷火,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的从嘴里吐出一句:“派人跟上去,咱们去别院!小娼妇,看我饶得了你!”
曹氏入了别院,直接带着人抄了蒋欣瑜的院子,这才发现别说是金银珠宝了,就是连件像样的衣裳也没留下。
曹氏气了个倒仰,对着空空如也的院子破口大骂。众奴仆看着素日里温和柔顺的曹氏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吓得一个个含胸缩背,恨不得隐了身才好!
曹氏骂了半天,尤不解恨,又去了孙景辉的院子,把正在酣睡的孙景辉一把耳朵拎了起来,哭天抢地的骂道:“你这个不忠不孝的孽子啊,你直接拿条绳子把为娘我勒死算了,你那个两面三刀,水性杨花的媳妇跑了,你还有心思睡觉。老天爷啊,我这辈子做了什么孽,居然生出你这样个祸害来。”
孙景辉冷笑一声,搂住了曹氏的身子,轻佻道:“母亲,走了好啊,既清净又干净,也没人给我戴绿帽子了。瞧瞧,诺大的一个别院,从上到下,就只我一个主子,要多快活就有多快活,要多自在就有多自在。母亲别气,不过是个小贱人,怎值得母亲大人动怒。”
曹氏挥手一个嘴巴子,怒骂道:“胡沁什么,喝了点黄汤就满嘴喷粪,下流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孙景辉抚着红肿的脸庞,也不气恼,竟笑道:“打得好,打得好,母亲生我,养我,如能一巴掌把儿子这个废人打死了,倒也干净,省得我活在这个世上,生生是个笑话!”
说罢,孙景辉嬉皮笑脸的脸伸到曹氏跟前,一副活脱脱的痞子相
曹氏听了这话,又悲又怒,泪如雨下,如何能下得去手。
她一拍双腿,呼天抹地道:“我的儿啊,你可知道那贱妇做了些什么,她……她把自个的嫁妆,这些年府里给她的赏赐,统统带走了啊,一两银子都没留下,我不甘心,不甘心啊,儿子啊,她,她把你母亲我……”
刘方家的一听话头不对,急忙大叫一声:“太太!”
曹氏吓得抖了个机灵,硬是把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孙景辉软软的斜靠在曹氏的身上,冷笑道:“三月桃花随水转,二月风筝线儿断,母亲,且随她去吧,她跟着我这些年,终究是我负她良多,扯平了,哈哈哈,扯平了……”
曹氏气不过,又朝儿子背后猛敲了两下,怒骂道:“你个小畜生啊,你……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呢,扯什么平啊,这事怎么能扯平啊!”
孙景辉被打得咳嗽两声,不气不怒笑道:“母亲再朝儿子身上打几下,这事就能扯得平了!母亲尽管打,儿子给您唱出戏!也好让您消消气。”说罢蓝花指一翘,身子一提,果真唱起了戏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恒;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曹氏见儿子似疯似颠,又似清似明,不由的悲从中来,一把推开孙景辉,一屁股跌落在椅子上,半晌没有动静。
刘方家的母子俩这般模样,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敢垂手立在太太身后,一句话都不吱声。
……
孙家大老爷孙云刚一回府,就被曹氏的人请到了房里。曹氏挥退了下人,当即把蒋氏与儿子和离一事,说与他听。
孙云气得胸口直疼,怒道:“小贱妇,我岂能饶她!走,这事,必须到蒋家讨要个说法!”
曹氏想起那张扔到火盆里的纸,吓得赶紧一把死死抱住了男人,泣声道:“老爷,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孙云一脸肃杀道:“滚开,我须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他蒋家教养出的女儿是什么模样!”
曹氏泣道:“老爷,请听妾身说几句话,说完了,老爷还要去蒋家去,妾身陪着你一道去!”(未完待续)(..)
(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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