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刀,名叫沉珀,某种意义上来讲,她不陌生。
沉珀本就在张家内阁里,还在临渊的旁边……而且被追杀的当天,她还……
张绿豆眼睛一转,装在不经意的随口问起,“我很好奇,你刚刚说,要杀这把刀的主人?他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他啊?”
“与你无关。”
“我们好歹是一根绳上的!且,你去那什么破柳家还得靠着我呢。”
李隐空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他杀了我。”
“所以为了知道他在何处,让你去取东西你就乖乖听话的去取了?他是谁啊?几百年了,你都还记得这么清楚。”
李隐空皱眉,大步往前走,“你话太多,此事跟你没关系。”
“去柳家要往这边走。”张绿豆幽幽的说道。
李隐空驻足,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她指着的那边走。
张绿豆眼睛目光一直落到沉珀上,末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像这种刀,只有主人才能拔出来?”
“嗯。”
“那如果这样呢,就,前主人的魂魄,被别人放在了另外一个空壳子里,然后成了一个全新的人,那那个人可以拔出这把刀吗?”张绿豆问完,紧张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她现在脑袋里无数个问号。
“沉珀在魂器里是高阶中的精品,一般魂器里的灵魂尚且认主,更别说这等。只要是主人,就一定可以将它拔出来。”
张绿豆似懂非懂的点头,轻声喃喃道,“那就是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魂魄咯……”
“你问话奇怪,遮遮掩掩,是在隐瞒什么?”
“啊?”张绿豆猛地抬头,对上李隐空那双锐利的像是要将人看穿的双眼,而后生硬挪开,强装镇定,“跟你有什么关系。”
闻言,李隐空轻笑一声,目视前方再未搭理过她。
张绿豆跟在他身后,神色极其不自在。
逮着源头一路想下来,她确实是知道一些的。她甚至猜想,这把刀忽然出现在这里,是否也是张松雪刻意安排的?
但她此刻的处境是,知道,却不能开口,也不敢开口。直说了,这厮还不直接用枪给她捅个对穿?
可是,张松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喂,这岔路要往哪边走?”
张绿豆抬眸看路,“往右……你确定真的要去柳家?”
“我确定。”
“但是,”张绿豆简单想了一下,有些忧虑,“可能会有些麻烦……”
“无所谓。”
张绿豆垂头叹气,头上戴着的另一只黄色玉片头花也落到地上。
她弯腰捡起,顺手打理下面缠在一起的绿色丝带,“真是狼狈不堪啊。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太累了,很脆弱,会死的。”
“你带路去就是了。”
张绿豆点头,总觉得此人现在变得有些好说话了。
大概……
来到客栈时,天已经有些蒙蒙亮,那留着看门的小二,本昏昏欲睡,瞧着有人停在他前方。
他下意识抬头,看到两个一高一矮,披头散发,衣衫褴褛形似鬼魅之人,瞬间,他瞌睡全无,他抖着声音,“见见见鬼了!”
“是人。”张绿豆剥开自己额前乱发,“只是此刻有些许潦草罢了。”
小二抖着声音问道:“是吗……你们有银两吗?没银两可不能住店哦。”
“当然。”张绿豆从自己姜黄色包里掏出一大袋银两,为了此次逃跑她自是做了充分准备,当然少不了这个。
小二胆子小,颤颤巍巍的伸出双手接过银两,之后带着两个人去了各自房里。
分离时,张绿豆瞥了眼还在自己手里的沉珀,“小红,这刀,你还是拿走吧。”
“我暂时不想看见它。”末了,李隐空直接关上门。
张绿豆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撇嘴,真是个奇怪的人。
走进屋里,她坐在圆凳上,将沉珀放桌上,眼睛一刻也未离开这把细刀。
盯久了,她渐渐被迟来的疲惫感给包裹。
劫后余生,让她倒床就呼呼大睡。
中途睡的昏昏沉沉之际,她似乎听到了有个男人在耳边轻声低语,且这个声音渐渐清晰,甚至变得刺耳,张绿豆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醒了吗?来,帮帮我,拔出来。”
张绿豆慢慢坐直身子,揉着眼睛环顾四周,“是谁?谁在说话?”
“是我啊。忘记了吗?”
“唉?”张绿豆迷茫的眼神落到了圆桌上那黑色镶金的刀身上。
“我们昨天见过的,救救被困在沉珀里的我。我此刻就想见你……”
“啊?”被惊得醒了神的张绿豆满眼不可思议的盯着那刀,这年头魂器都成精会说话了吗?
张绿豆迟迟不动,那刀的声音又开始急迫起来,“快点,我们没有时间了。”
这刀仍旧一直不罢休的重复那句话,这声音又像是长脚了一般,不断快速的往她这边压过来。
张绿豆噘嘴皱眉,今天发生了太多古怪的事情,她要是听话去拔剑,那就是真傻了,“你闭嘴。”
“你听我的话……”
“我听你个大头鬼。”
张绿豆掀开被子,挪动身子下床,既然这刀不闭嘴,惹不起,躲还不行吗?走到门边时,她转身回看了眼这刀,而后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她离开这间屋子后,这刀里发出一声长叹,声音变得非常的疲惫,“蠢蛋……下次,又要等很久了……”
张绿豆出来后,在外面来回踱步,忽又停下来,思索一番后去敲了隔壁房屋的木门。
那门应声而开,脱掉了破旧盔甲,只穿着红色圆领带金色银杏叶花纹的李隐空,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何事?”
张绿豆瞄了眼他垂落的断臂,灵机一动,“来帮你治疗手的。”
“不需要。”说着,李隐空便要关门。鬼尸受了伤,愈合速度是人类的几十倍,故这种程度的伤他估摸着今日下午便会好。
张绿豆伸手扒住门框,“哎哎哎,你需要的!若是又有什么奇怪的人来,你怎么保护娇弱无力的我?”
她抬眸,满眼期待的盯着他,一番无声的对峙之下,李隐空无奈叹气,侧过身子给她让了路。
“来,坐这里!”张绿豆拍拍她身旁的木凳,示意他坐,“我给你用我的特制黄符,包你的手恢复的白白嫩嫩!”
李隐空嫌弃的瞄了眼那画着一只抽象动物的符纸,“好好的符纸被你弄得像鬼画符。”
“你懂什么。我这叫独一无二。”就在张绿豆洋洋得意时,忽的对上李隐空那毫无波动审视的眼神。
她贴符纸的动作一滞,不自在的挪开眼睛。
“说吧,遇到了什么,突然要跑到我的房里。”
“我……能遇到什么事啊。”张绿豆心想,刚刚遇到的邪门事,她哪有胆子告诉他。毕竟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复仇,“我就是突然想到你的左手,有些担心罢了。”
“你有这么好心?”
“当然!我可是大善人。”
李隐空轻笑,不再开口问她什么。
房间里安静的只有衣袖之间的摩擦声。
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各怀心思,却都不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