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宁,”她的笑中带着矛盾,渴望又疏离,“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每日都会来,”崇宁望着她,直直走上前来,“我感觉,仿佛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了。”
沈冰瞳浅笑,语气中带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欣喜和羞涩:“确实,你最近如何?我听说长老们关起来后,你成了主持大局的那一个。”
“只是处理一些杂务而已……倒是你,看来修炼得十分勤奋,这才没多久,灵气已经增长了不少。”他仔细端详着她,只觉得她似乎又变得更美了,眼神也不那样紧绷着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那一双灵动的狐眸,无情时也似有情。
“如果不好好修炼,以后恐怕又要挨打……”她说完又急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就算你怨我,也是应当的……”崇宁忍不住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你的伤,好了么?”
“已经都好了……”她轻声道。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气流涌过,沈冰瞳抬头望着树梢。
生而不止的花瓣飘落,两人宛如一对金童玉女般站在花雨中,默默相对。
“你近来还泡茶么?”崇宁打破了沉静。
“没有,修炼很辛苦,需要付出时间和精力,泡茶这事,也就搁浅了。”
“你为什么,会拒绝龙王册封的提议呢?”崇宁终于艰难地提出了心中的问题,“许多龙族少女,都幻想着成为我哥哥的后宫。更何况和他在一起,对你自己的修行也有好处。”
崇宁竟然是殷玄的弟弟,她真的是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这龙宫,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因为,我已有喜欢的人了。”她坦然道。
崇宁怔怔望着她,想问是谁,却不敢问、问不出口。
“是你。”她自己揭晓了谜底。
崇宁愕然。纵然猜到,听到她亲口说出来,那感觉依旧如此震撼,心里快乐与忧伤的情绪同时涌起,同时,还伴随着巨大的愧疚。
沈冰瞳又看向树梢,直到那怪异的气流稳定了下来。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冷漠了下来。
“什么之前的事?”
“你们龙族啊,呵呵……”沈冰瞳低笑着将手抽了回来,“真的对弱者充满了不屑呢!”
“你……什么意思?你还在为临沅的事生气么?她已经知错了……”
“我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了,崇宁。”她冷冷地笑,“虽然我是一个低阶的道人,但是你知道仙术中我修习得最好的是什么嘛?”她望着他,笑容消失,一字一字道:“窥、镜、术。”
崇宁神色惶然,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可是沈冰瞳完全不在意,她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一般道:“窥镜术修得好,最重要的便是不被人察觉。如何不被察觉?自然是要知道被施以窥镜术时,气场灵力是如何变化与扭曲的,这样才能一遍遍修正。”她斜倚在树干上,轻轻道,“方才那一边正在用窥镜术的人是谁呢?他会这样明目张胆地用窥镜术,是认定我根基尚浅,看不穿吧?”
崇宁上前一步,想要再去握她的手解释,却被她一旋身躲开了。
“让我猜猜,是你的师父吧!龙神或许也在?估计是龙神要册封我的事让他们很不安,唯恐他对我存有不切实际的念头,特意叫你来,演了这出戏,对么?”她又有些想笑似的说,“久别重逢,你又伤心得如此逼真,叫我心疼,势必会引导我说出一些肺腑之言来的。他们想得很对。”只是她是通晓人心的狐狸,一丝丝的不对劲便会叫她警觉,崇宁这样拙劣的演技,毕竟瞒不过去。
崇宁脑中一片空白,哑口无言地望着她,宛如一条搁浅的鱼。他想告诉她,他虽然是按照师父的要求来找她不假,可是他对她的心疼与伤心都是真的,那是他伪装不出来的。
可是沈冰瞳寒冰利刃一般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的解释是那样的苍白。
“崇宁,你按照师父的要求做事,是没错的。”沈冰瞳别过眼去,眸中也不由染上了一丝忧伤,“我,不怪你。”她站直身子,向龙宫的方向走去。
“沈姑娘!”崇宁急切道,“对不起,我本无意伤害你,只是师傅说,你不肯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所以才出此下策,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真实情况,呵……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告诉了殷玄我对他无意,我也拒绝了他的册封,我并未说过假话。可长老们大约犹觉得不够,硬要我剖开心,血淋淋地把心思亮出来,他们才相信可以叫龙王死心得更彻底一点……其实我只是想将这个秘密保留在心里而已……崇宁,我说了我不怪你。只是从今往后,你我还是形同陌路的好,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地不伤害我。”她轻轻道,“我很后悔招惹你,是我识人不清。我想,你的师父应该会很高兴,龙王厌恶了我,我厌恶了你,大家一拍两散,回到原点,是件好事。”
她与他之间,本就无可能,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她,很珍惜这样的一厢情愿,那是一处甜蜜的角落,可以让她暗暗疗伤。
而如今,崇宁踩在了她的底线上,她终于还是被迫意识到,他与她之间,终归是隔着看不见的山,摸不到的墙,能形同陌路已是万幸,如何奢望其他?残忍的现实,确实连她最后的一缕幻想也剥夺了。
被践踏的秘密,不要也罢。
“你……厌恶我……?”崇宁受伤般地低问。
“不。”她摇摇头。
崇宁脸上骤然亮起的光辉仿若脆弱的烛火。
沈冰瞳想了想,对他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情绪,我,并不认得你,过往的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梦,既然是梦,那么便都是假的。你于我而言,从来都只是个陌生人罢了。”她不想再与他多言,径自远去了。
烛火被吹灭了,崇宁失魂地站在原地,任凭她为自己留下无尽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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