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刚到掌灯十分,却有琼花馆的一位管事,带着一名身穿皂服系红色腰带的官差前来拜访。
看着这位愁眉苦脸的官差,卫小歌又是好笑又是诧异,“钟捕头,怎么到哪里都能见到你。”
谁想见你这个贪财的小娘皮,自从遇到你霉运就没完没了......钟大不断腹诽,面上却显得很恭敬。他略略弯腰,从怀中取出密封的一份文档,恭敬地递过去。
口中带着无奈说道:“鄙下是前来送户籍和路引的。”
泛着微微黄色的封皮上盖着鲜红的大印,显得非常刺眼,卫小歌随手接过。
她没有问这东西为何由他一个邑县的捕头送来,估计是那边当街出人命官司,钟大有不得不来此“公干”。不过,钟大有被抓来当跑腿的原因,却十分耐人寻味。
是在暗示,稻花村的底细是由钟大有透露的吗?
或者是希望自己将钟大有打一顿,宣泄被穆乘风“抛弃”的愤怒?
“好走不送!”见钟大有忐忑地站在下首,卫小歌随口说道。
钟大有茫然了,为什么会这样?
被卫小歌用四个字打发了,钟大有总觉得似乎太轻松了点,难道不追问他为何会出现在沛阳郡,为何是自己前来送路引。尽管这次他真的是无辜的,没报信给蛟龙会也没报信给佛光寺,可是怎么看都好似太巧了。
换了是他是对方,绝对都不相信自己是无辜的。
不说拷问一番,难道不再敲些“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其实,除了破财,钟大有甚至带着可能丢掉小命的忐忑心情而来。
正如卫小歌所料,钟大有的确是来结案的。
蛟龙会的洪五爷死了无所谓,割了脑袋拿到沛阳郡还能领赏。但是洪五怎么死都不能当街横死,如此闹得满城皆知,地方官府假假也得做个样子。
最主要的是,卫小歌乃是一名瞒也瞒不住的重犯。她大半年前杀了十数名地痞假僧人,又杀了无月国师的记名弟子索普,县衙以紫薇星成员与僧人冲突的缘由,书写了文书送上郡府。
钟大有原本以为卫小歌肯定死定了,哪里晓得此事竟然被郡府给压了下去,全然没半点动静。
闹得那么大,这位姑娘此刻竟然大摇大摆地回来,还带着数名身手显得极高的男子,显然此女大有来头。
这样的人物再次当街杀人,作为小地方的衙门,邑县彻底兜不住,当然必须得上报到郡府。
此案一直都是由钟大有跟进,他怎么都推脱不掉。他压根不敢跟着卫小歌一行人,与两个下属一起带着洪五的脑袋,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快马加鞭的赶到沛阳郡。
不料交了差事之后,却无端端坐了几个时辰的冷板凳,茶都没喝上一口,却又被遣到琼花馆送户籍和路引。
与他一起的还有一名小吏,他费尽心思打听了半天,才晓得与卫小歌一同在酒楼吃饭的那位公子,竟然是如今刚登上国主之位穆氏的一名子弟。
据闻竟然嫡出的一位王孙。
此时钟大有哪里有不明白的,姓卫的小娘皮背后的靠山穆家,难怪郡府会将从前的那个老案子压下了。
出了琼花馆,钟大有一脸笑容对身边的白面小吏说道:“小兄弟,等下要是不忙着回衙门,不如老哥做东请你喝杯水酒,劳烦你一路带我前来。”
他觉得自己一点都不想知道事情的内幕,可嘴里说的话却是反其道而行。
真是太好奇了。
小吏摆摆手,“不必了,我还得赶回去,还有不少文书要处理。”
被人一口回绝,钟大有却是不以为意。
郡府衙门分了多处,与底下的那些小县的管制截然不同。管缉拿凶犯的乃是军中的事,并没有捕头。也正因为如此,他假假也算是带着点小小的军职,论及职位他可比小吏高了不少。
小吏一派文弱,手无缚鸡之力,在军中这种地方肯定是个外围跑腿的。可是大地方那些看门的也觉得有脸面,这点钟大有心知肚明。
都不打算拿银子贿赂,钟大有便再次问道:“那女子如何搭上了穆公子,这个可真叫人费解,难道从前她犯下的事都一趣÷阁勾销了吗?”
年轻小吏这次却没拿腔拿调,瞟了他一眼道:“穆公子早走了,那女子不过是运气好,听说是穆公子途中随便救的。穆公子什么身份,这种奴籍的女子能与穆公子有什么关联?”
钟大有露出惊异的神色,“嗯,老弟说得极其有理,就算看在穆公子的面子上,将她的奴籍改良,却仍旧是下等人啊!”
小吏点点头,“攀龙附凤者,总是无所不用其极,叫人不齿。我也是无意听郡守府的一个门子说的,据说那女子是因为长得与穆公子过世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
说到这里,小吏却收了嘴,不再继续。
钟大有作出一副心痒难熬,极其想知道内情的样子,用极小的声音又问道:“不知穆公子过世的心上人到底是哪家的名门闺秀。”
小吏却是神秘地摇摇头,“说不得,说不得。”
虽然口中敷衍着装好奇,钟大有却是不以为然。他在邑县亲眼见两人一起去酒楼吃饭,又见穆公子一路抱着卫小歌狂奔,关系应该匪浅。
就算是因为姓卫的和穆公子的心上人有两分相似,那又如何。
这姑娘运气好,心眼足,一个不好还能混上个王府姬妾的身份,那可就赚大了。
不过,钟大有却没心思再继续挖掘更多的秘密。反正这次公差已经彻底完成。尽管洪五首级的赏钱拿不到,推说不给银子是因为洪五不是衙门捕快所缉拿,但是能早点回去比什么都强。
他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卫小歌。
水似乎非常浑,淌进去了就是一身的泥,搞不好会送命。
明明送文书是郡府衙门的事,偏偏要他前来。奴籍的事又不是自己传的,这一趟也没干什么通风报信的事,可是这帮人偏偏要让那位小姑奶奶起疑心。
都是一帮混蛋,欺负小地方的人。
况且他早看出来了,卫小歌凶归凶却绝对不是滥杀之人,若不是触及她的底线,其实未必会杀了。上次给佛光寺通风报信都没干掉自己,何况这次送文书。
不然也不会这么轻轻松松将他给打发了。
这应该也算是运气吧,那些人对卫姑娘的为人,其实并不十分了解。还以为将自己送到跟前来,卫姑娘怎么也会使些手段,不说杀了,至少打一顿吧。
离了琼花馆,钟大有与小吏拱手道别,一股略带着晚春花香的暖风袭面,他却是没由来地觉得有些发冷,猛地打了个冷颤。
与小二子一样,钟家也是世代当差,他十六岁接了老爹递来的棒子,接了这趟既体面可并不特别容易的差事。邑县是小地方,大大小小的事经历得虽不多,却也不少了。
仿佛是一种直接,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次要栽......
卫小歌的确如钟大有所想,半点杀人的想法都没有。
钟大有忽然出现在眼前,当然是为了让她认为奴籍的事,乃是这位当地捕头泄漏的。难道希望自己恼羞成怒,将钟大有当场杀了,或者是寻个机会弄死他?
谁会干这种无聊事,此事估计和钟大有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况且奴籍的事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穆乘风竟然那般在意!
“不好,这姓钟的恐怕性命难保!”卫小歌喃喃说了一声。
无端将这人送来,总有些原因,不管是什么古怪的阴谋,钟大有似乎逃不了一身剐。这人好歹是一名公差,若是出了琼花馆就被干掉,那可真是百口莫辩。
话说,姓钟的似乎也没少干那些零零碎碎的混帐事,难道还得想方设法保他一命?
略作沉思,卫小歌便匆忙寻到那位腿脚伶俐的纨绔弓箭手,“戴遥,有件事须得你帮手......”
钟大有不能死,或者说,他此刻说不定已经是一句尸体了!
......
除了订制毛耳朵,卫小歌还订制了另外一样东西,就是弹弓所需要的钢珠。不过钢珠不好弄,又小又沉不知是什么质料,一般的铁匠根本不认得.
戴遥和薛绍奚在城中寻了多处,也就找到一个过得去的兵器铺子,让那铁匠打造一些铁弹子,个头有些大也不够圆,因为要得急也要得多,铁匠来不及打磨,就这么送来了。
就这样,也等到第三天的下午才拿到手。
安安静静地坐在树下,卫小歌拿着穆乘风送的蝴蝶刃,低着头慢慢削着。这不是打鸟用的石头,而是自用的兵器,需要讲求准头,因此重量和大小必须一致。
打造成圆球是没办法,其实更加有穿透力的三棱尖刺更佳,眼下却是来不及了。
旁边是长富和四丫豆儿,戴着毛耳朵和面具踢藤球。
几乎有一种浮生偷得半日闲的错觉。
明天就离开沛阳郡,还以为蛟龙会的人会捣鬼,到现在也没有动静。秦郡守说了几句不阴不阳的话,看似没有大动作,却让穆乘风愤然离去。
至于,让旧识钟大有来送文书......
也算是让卫小歌认清了沛阳郡的危机之所在。
最大的敌人,来自官府,或者说来自秦郡守。
拿起弹弓,对着一颗树试了试铁弹,只听“啪”地一声,铁弹陷入数中却没有穿透。
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卫小歌叹了一口气。
铁弹比从尸体上搜刮来的钢珠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声音大又没穿透力。
钢珠还剩四十多枚,必须得节省用。主要是这东西不大,射得又远,想回收不那么容易。不过,她打定主意只要有办法就得寻回来。
钢珠隔着二十多米,能将人的脑袋射穿,都快赶上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