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从前故意拿言语欺辱弟弟妹妹们,乃是因为你担心自己会连累他们?”卫小歌又问道。
长贵长长吁出一口气,看来姐姐稍稍明白自己了。
“十年前入皇宫刺杀永熹帝,姐姐曾说过,做这等大事会导致抄家灭族。后来想想有道理,我虽不担心自己会出事,姐姐也能自保,可是却忧心长富会遭殃。”
看来自己对长贵其实也有一些误会吧。
卫小歌点点头道:“长贵,我一贯认为每个人都得为自己负责,你挑的路你自己走,虽不认同却不欲过多干涉。现今既晓得你身体有些古怪,咱们还得想办法解决此事。”
感觉到姐姐对自己的关爱,长贵眼眶一红,随即蹲下身子将头放在卫小歌膝头,眼泪簌簌而落。
“姐姐,我不敢叫旁人以感知探查自己的魂魄,而自己想尽办法也无法解决。我真的很害怕,有一天我再也不也不是我自己。”
轻轻抚了抚长贵的脑袋,卫小歌柔声道:“既两魂交织在一起,想必你其实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个心意在行事,遇事先静思,不要急着去做。”
长贵呜呜地哭着,“其实,我从心底希望像长富那般,高高兴兴地简单生活。可是,却总不由自主地去惦记着叱诧风云,杀戮天下,将人当猪狗一样去驱使。”
这次哭是真的吧!卫小歌暗道,或许幼年还有迹可寻,可是如今长贵太擅长作伪,一言一行已刻在骨头里。
骗死人不偿命。
然而,她猛地想起在长贵十三四岁那阵,刚刚学有所成,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当时她心中简直十二万分的欣喜。
可是后来在皇宫,猛然见到他杀人后那副阴冷的怪模样,一时间整个人跌入寒潭。
他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格分裂,其实早已分不出你我。
对自己做的事,时而认同,时而否认,难怪他生出死意,这般活着谈何愉悦?
略加沉思,卫小歌便说道:“旁人你未必信得过,知微道长却是个可信之人,咱们不妨去寻他,探探你的魂魄,说不定他有些办法。”
知微同样聪明绝顶,然而他与长贵的性子,却在天平上的两个极端。
一个与世无争,恬淡到几乎没存在感。
另外一个从不甘平淡,无风都要刮起三尺浪。
“知微道长么......”将头埋在卫小歌膝盖上的长贵,面上却暗暗露出一丝恐惧。
若被世人当作邪魔怎办?
如此以来,岂非连死都死得如此不光彩!
这世上他只信两个人,一个是姐姐,一个长富。
长富永远当自己是哥哥,活着是哥哥,死了也是。
姐姐即使气得拿刀子架在他脖子上,将他斩杀了,却不会当他是恶鬼。况且姐姐的存在,本来就是为了自己而来,她杀了自己,本人恐怕也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那时心灰意冷,只想不停地破坏与毁灭,然后让姐姐杀了自己,两人一起同归于尽。
感觉到长贵的迟疑,卫小歌又安慰道:“不要紧,知微道长不会当你当怪物,他可从未对人说起过姐姐的事,你却对万人屠说起系统与我来自异界的事,他比你的人品好得多。”
“我......”长贵张口结舌了一瞬,自己从来不是君子,亦非是真小人,“姐姐,我答应你去见知微道长,可是在这之前,我必须去杀一个人。”
“谁?”
尽管知道没有人偷听,长贵压低声音道:“当今皇上李中趌,不杀了他,我这一生无法自由。”
卫小歌苦笑,“你费如此多心力,助他上位,如今却要至他于死地,却是为何?”
与李中趌之间的纠葛却万万不能说,不然姐姐定然会唾弃。长贵假意犹豫了下,脑中急转,立刻便想到一个现成的理由。
“姐姐,你可知道剑圣孟轲是怎么死的么?”
“难道是你杀的,其中有什么曲折么?”卫小歌奇道,长贵哪里有这般大的本事?
不过,剑圣若是不死,李中趌断然不可得自由。
当日剑圣看重李中趌的天资,保下他一条命,然而这人定然是个养不熟的狼。他心中的掌控欲极重,当日掌管六扇门之时,已显露无疑。
一天不死,他一天必定要往龙椅上爬。
长贵仔细斟酌着言语,慢慢说道:“这里头有些姐姐你全然料想不到的龌龊,我着实不晓得如何说起,不过还请姐姐听完不要鄙视我。”
卫小歌轻叹,这小子做的龌龊事多了去了,为达到目的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吝啬。
“我早说过,尽管你做的多数事我不认同,却不会歧视你。起来说话吧,一直蹲着成什么样。”
长贵暗道,哪里舍得起身,难得能这般与姐姐亲昵啊,可是,再继续撒娇也不成,实在是自己已不是小孩子了。
埋在心底的秘密,却不能叫姐姐知晓。
若她知道自己有这等男女之间的想法,定然会远着自己。
他只得坐到一边,细细说起杀剑圣孟轲的过程。
自从事败之后,李中趌逮到机会,便与他暗暗联络。四年前他假意装作无数个寻访孟轲的年轻剑客之一,进入他们二人隐居的叠翠山。
在山下与孟轲的两名徒孙交手,并且成为朋友,终于得见剑圣。
以求教的名义,并且得到孟轲的认同,他在山中逗留了数月之久。
“......姐姐,接下来的事,真不好细说,你权当是听笑话吧!”
见长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面上露出尴尬之色,卫小歌奇道,“你定然使了什么坏心眼,我倒是好奇了。”
长贵又扭捏了一阵,这才继续说。
“孟轲一生只娶一妻,并早早亡故,偏巧我与他过世的妻子有几分相似。在他爱妻死祭那日酒醉后,我借了自己这副长相接近于他。他无意稍稍冒犯了我,心中有愧,将珍藏的长生剑送给了我。”
果然有些龌龊,卫小歌皱眉,“后来你也是用同样的办法,杀了他?”
其中的细节她也不用问了。
长贵竟男女不拘,人与妖也不拘......
“如果不杀他,李中趌无法出山。”长贵解释道。
“你巴巴助李中趌登上皇位,想必这会儿在大魏权势滔天,如今你却要杀了他,这是何故?”
“我们二人以极不光彩的手段,杀死孟轲,李中趌要面子得紧,若我突然与他拆伙离开大魏,他定然要穷追不舍,起心灭口。”
“真是如此?”卫小歌质疑地问道。
这其中仿佛还有隐情。
不过,杀李中趌她可没半点意见。
可是,长贵为何那般笃定,能杀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