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实在太多了,街道上的积水都被染成了血红色,令人作呕。为了防止防止疫病滋生,必须清理尸体,可是我们实在抽不出人手了,只好让喷火兵用火焰喷射器把尸体烧掉,那个臭啊,熏得我们鼻子都疼了两天。”
“敌军的狙击手还在不断找我们的麻烦,不过现在他们碰到对手了。华军侦察兵的狙击手很厉害,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击毙了四名敌军狙击手,并且缴获了一支重型狙击步枪,敌军的狙击手不得不收敛一点,专心跟华军的狙击手较量,我们的仗好打多了。只是我们开始缺乏弹药,缺乏药品,缺乏一支正规军所必须的一切物资······”
——《士兵日记之幽灵之间的较量》
斯科尔·艾伦少校像一块岩石一样趴在废墟里,手里的M40狙击步枪枪口像毒蛇一样轻轻移动,牢牢锁定六百米外一道断墙——那里的人!他面无表情,就连呼吸都放得很轻,加上身上的伪装,多数人就算踩到他的身上,顶多也就当他是一块石头而已。凭心而论,M40狙击步枪算不上是什么好货,存在着跟M16一样的毛病:太过娇气,九百米左右的有效射程难以满足狙击手的胃口,而经常需要细致得近乎苛刻的保养更让士兵们对这种狙击步枪恨之入骨,海军陆战队装备了八十二支,有二十多支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被丢到一边长蘑菇,还有一些也不能正常发挥,能在一线服役的不过一半而已。有什么办法呢,五角大楼历来不重视陆军的发展,狙击手这一兵种起步太晚,直到卷入安南战争,后勤线被装备SVD德拉贡诺夫的安南狙击手搞得鸡犬不宁后,五角大楼才认识到狙击手的威力——记吃不记打的大官僚老爷,都在高丽半岛让志愿军的神枪手教训过一回了,一停战又忘了——M40就是在临阵磨枪的产物,雷明顿公司的应急之作而已,真要是信了军火商的宣传,他们
会死得很难看。要是可以反悔的话,中队大部份人都想重新拿回M21,这种狙击步枪的威力在昨天的较量中被证实过了,有四名狙击手被M21击毙,子弹都是从八百多米外飞来,命中头部。花旗军的制式狙击步枪把花旗国最精锐的狙击手给毙,真是一大讽刺。好在那个可怕的狙击手死了,他是被直升机赶出隐蔽点后被斯科尔一枪洞穿心脏的。
斯科尔眨眨发涩的眼睛,把那名狙击手矫健的身影抛到脑后,全神贯注的通过高倍数瞄准镜盯着六百米外的断墙。那位狙击手固然厉害,不过这样的人在解放阵线想必非常少吧?要不然解放阵线就不用打得如此吃力了。他的搭档吉姆同样的出色,隐蔽得极好。一顶钢盔小心翼翼的从断墙后面露出一点点,老套了,两名狙击手当没看见。数分钟后,一名衣服撕得像一堆布条的安南士兵从断墙后面飞快地窜出来,然后用更快的动作缩了回去,一系列战术动作毫无花巧,都是在实战中一点点磨练出来的。要是沉不住气的新手早就开枪了,可是两名狙击手都是在死人堆里打过好几次滚的老兵了,就当没看见。狙击手不是神,没有人会强求他们不顾一切消灭他们视线内每一名敌军士兵,他们活着就是对敌人最大的威胁。放弃了一次机会还能再找到第二次机会,而要是鲁莽的开了一枪没有打中,就很可能再也开不了第二枪了。
又过了数分钟,那名士兵再次钻了出来,又闪回去,这次暴露的时间更长一些,两名狙击手还是当没有看见他。他第三次走了出来,也许经过多次试探,他放松了警惕,朝后面打出一个战术手语,断墙后面陆续闪出十余名同样伪装得很好的士兵,看他们的装备,应该是那支在丛林里让绿林特种部队吃了不少亏的丛林突击队,一支精悍的特种部队。斯科尔静静的等待着,等到对方都走出二十来米了,才慢慢扣动扳机——
“砰!”
那位走在最前面的狡黠如狐的队长胸口迸出一团血尘,手里的自动步枪扔出几米远,仰面摔倒,再也站不起来了。吉姆也同时开了一枪,那位队长后面的机枪手头部炸成一团浆糊。遭到伏击,整支小部队却并没有过于混乱,迅速找掩护,然后向四周开火,不少子弹打到这边来了,显然对方并非等闲之辈。不过,没用的,两名狙击手早就慢慢撤退了,随后怀着满腔怒火砸下来的炮弹都打到了空气。
撤到一幢倒塌的房屋里面,利用瓦砾把自己的身影牢牢的遮挡起来,斯科尔用V-42战术刀撬开一听午餐肉罐头,把里面的牛肉划成若干小块,用刀尖挑起一
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吉姆用战术刀在枪托上划了一道杠杠,得意的冲他一笑:“第二十五个,比你多一个!”
斯科尔无所谓的耸肩:“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跟你比了。”
吉姆说:“比你多就是比你多,你得服输。”
斯科尔说:“好,我服输。”
吉姆亲了一口狙击步枪:“照这样打下去,很快我就可以狙击杀一百名敌人,成为陆军的英雄了!”
斯科尔苦笑:“英雄?怕是屠夫吧?当心点,别让人知道你在这里击毙了多少名敌军士兵,要不然国内那帮闲得蛋疼的记者准会把什么‘屠夫’、‘刽子手’、‘杀人狂’之类的骂名一古脑的套到你的头上。”
吉姆也开了一听罐头,一个劲的切着牛肉,咕哝:“我才不信呢。”
斯科尔说:“不信?好吧,我问你,我们中队狙击技术最好的是哪个?”
吉姆说:“当然是弗雷尔那个浑球了,这家伙真牛,在溪山阵地一天就击毙了二十三名敌人,他是我的偶像!”
斯科尔神情有点苦涩:“是啊,他永远是最棒的。可是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吗?”
吉姆嚼着牛肉,头也不抬:“退役了呗。唉,他要是晚几年退役那该多好,我做梦都想赢他一次啊,现在没有机会了。”
斯科尔说:“我也想赢他一次,可是永远也没有机会了,他死了。”
吉姆瞪大了眼睛:“死了?怎么会!怎么可能!”
斯科尔说:“上个星期的事,他是自杀的。”
吉姆呆了。
斯科尔悠悠说:“他退役后,突然发现自己跟整个社会都脱节了,在那些生活在都市里的人看来再正常再简单不过的东西他都一无所知,无所适从。这也就罢了,他的事迹被媒体报道后,整个国家都在骂他残忍、冷血,要他为死在他枪口下的年轻人负责,就连他家乡的人都这样骂他······在国内的人眼里,他就是屠夫、郐子手、天生的杀人狂,天理难容。他无处容身,最后用一支警用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嘿嘿,很好笑是吧,一名十几万发炮弹都炸不死炸不垮的勇士,一名被敌人围困了大半年都不曾动摇过的钢铁战士,没有死在敌军的重炮轰击和机枪扫射之下,却死在十几美元一支的柯尔特手枪下了!”
吉姆傻了:“那我们在这里拼死作战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一个骂名吗?我们只是按照国
家的命令来到这里,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尽最大的努力去打赢这场国家要求我们一定要打赢的战争,我们哪里错了,全世界都要声讨我们?我们战死了是死有余辜,我们打赢了就是屠夫、杀人狂!难道要我们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战场上放下武器任人宰割,那些记者们才满意么!”
斯科尔说:“就没有什么能让那帮杂种满意的,除非你能把他们抓到战场来让他们尝尝被炮弹追着炸被机枪压着扫的滋味······”
“砰!!!”
远远传来的一声枪响打断了斯科尔的话,吉姆身后的墙壁被打穿,变了形的子弹一头扎入吉姆背心再从胸口钻出来,带出血箭和脏器碎片,吉姆瞪大眼睛,仆倒在地,抽搐一下就不动了。斯科尔没有去看吉姆的伤势,他知道,要是他过去查看,那么下一个倒下的就是他!他就像一头滚下山坡的公熊一样飞快地滚进两堆瓦砾中间,被硌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也没有皱一下眉头。为什么要自讨苦吃往那里滚?因为他知道解放阵线那边有一名狙击手喜欢用重型狙击步枪猎杀目标,光是在昨天就被他打下了一架直升机。一名共和军少校更是被他一枪炸成几十块。看击毙吉姆那一枪就知道,这位死神来了。那支变态的狙击步枪能打穿墙壁再打死吉姆,就能再在墙上开一个洞打死他,而躲在瓦砾之间就没有这种危险,还没有什么枪能打穿这么大一堆瓦砾的。
探测器里代表人体温度的红色渐渐消散,最终归于黯然,一条生命就这样在自己枪下消失了。扬阳一拉枪栓,退出一枚五廛米长的弹壳,还有一名狙击手没有死,而且利用瓦砾隐蔽起来了,这支狙击步枪轰不开他的保护伞,扬阳果断地先择了撤退。重型狙击步枪什么都好,就是开枪时动静太大,很容易暴露,开了一枪还不撤,那离死不远了。猫着腰走了不到二十米,一发子弹飞来,贴头皮飞过,扬阳吃了一惊,赶紧趴下。这一枪目的似乎是在向他示威:我发现你了,你再往前走上几米我就有九成九的把握一枪毙了你!扬阳也捕捉到了对方的方位,但他没有开枪,一趴下就好像一片树叶落到了地上,没有动静了。
两名狙击手都眼皮狂跳,心里闪过一个最中肯的评价:“高手!”
“咻咻咻!”
一排火箭炮炮弹从头顶飞过,不远处一团团螺旋状火球腾空而起,热浪滚滚而来,那是解放阵线的火箭炮在发威。斯科尔心里暗暗咒骂着那该死的火箭炮,空军可没少炸毁这种廉价的武器,可是这东东就跟游击队一个鬼样,炸不光打
不完,今天你炸掉了一个连,明天就有一个营对着你倾泄怒火。他只能暗自祈祷炮弹不要打到自己这边来,一旦被盖住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估计是连渣都剩不下来。不幸的是,炮火好像一直往他这边延伸,炮弹落下,烈焰腾空,半边天都是红的,可以想像被炮火覆盖的共和军是什么样的下场。斯科尔必须很努力才能抑制住跳起来逃走的冲动。不能跑,一旦跳起来逃跑,他会死得更快!别忘了,那头还有一名狙击手在盯着他呢。
扬阳同样额头见汗,任谁看到弹幕一米一米的向自己逼近,也很难保持镇定吧?但是他还是不动,就连眼也不眨一下,任由弹片和碎石乱七八糟的打到附近。他也不能跑,一跑,那头准会一枪毙了他!
“轰轰轰轰轰!”
一成串的巨响,大地剧震,震得两位狙击手内脏生痛,那是150毫米口径以上的加榴炮火力全开造成的,在他们周围,一团团扁扁的爆炸波狂冲而起,被炮火覆盖的共和军就算不被炸死也得给活活震死,大口径重炮就是这样的霸气。扬阳在心里破口大骂:“是哪个傻逼在指挥炮兵啊,想要老子的命是吧!”他不知道,被大炮轰击的伪军已经骂不出了。在这么大口径的重炮面前,他们的工事就像小孩子的玩具一样,一炮下来连人带雕堡一起炸上半空。一些混凝土和钢铁结构的工事还扛得住,只要不被直接命中就不会有危险,但是爆炸所产生的巨响和气浪同样是致命的,不知道多少士兵捂着耳朵在工事里放声狂叫,一个个被震得耳膜出血。一发炮弹落在一个地堡十米开外,没能将它摧毁,但是当解放阵线开始冲锋后,里面却是死一般寂静,整整一个班的士兵身体扭曲的躺在里面,一缕缕鲜血从耳孔里流出,他们被活活震死了。
在斯科尔乞求上天垂怜的祈祷中,炮火终于停止了——当然不是什么上帝救了他,而是他们的救星来了。八架F-14呼啸着掠过被战火熏黑的战场上空,一连串航弹丢下去,炮兵阵地火光冲天,两名狙击手耳根清静了。
他们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