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熙一愣,还未来得及开口,身边的李嫂就不高兴的道:“孙德望家摆酒席,想请什么客人自个去请好了,为何让我们代为传递?”
“恐怕是担心自个的面子不够大,请不来人家司马院长吧。”黄嫂笑着附和道。
“那我们可没必要给人做脸,小主子您天天这么忙,自个都未必得空去呢!”杨一忙道。
杨子熙想了想道:“送吧,举手之劳。也多亏南淮书院,我们医馆才能这么快站稳脚跟,香坊村的人想占个便宜又如何,多大的事?这一个村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相处的时间多着呢。”
李嫂和黄嫂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欢喜。乡下人是非多,都是你家我家事不分的,小主子平日里太‘独’,从不主动和村里人来往,长此以往不是个办法。所以今儿的事她俩故意拿话试探小主子,幸而小主子心里算是转过弯来了。
事实上杨子熙也明白,二十一世纪的习惯是不能拿到此地通用的。在现代,人和人之间都保持着距离,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别人家的事那是都不管的。可在此地却不同,一个村子就二三十户人家,谁家中饭多蒸了一块腊‘肉’。不到傍晚全村都能知道,村里的‘妇’人们是第一手资料传递的媒介、村里的汉子也爱相互攀比,真个是家家都没有秘密的社会。
医馆里有很多常人都没见过的东西,各种仪器、‘药’品、设备,拿出去都是稀奇古怪的玩意,所以最初她也曾考虑过保密,可无论如何总得给病人用吧?刻意的掩盖只能让人越发生疑,反正普通人也是不懂这些东西的用处的。用不上的东西便是没有价值的东西,大大方方的反倒不遭人惦记。
譬如在旁人眼里,细密透气的纱布就比心电仪更为珍贵,那上等白绢一般的质地、柔软的手感、细密规整的针脚,该是手艺多高超的绣娘的手笔啊!竟然就用来包扎伤口?简直是暴殄天物!
还有便签纸,洁白有韧‘性’的纸张比最好的澄心堂纸还好。写起字来一点儿都不印!很得来看病的书生们喜欢。他们每每拿了‘药’都不肯走,死缠硬磨的多绕上一两张纸去,气得黄嫂经常骂人。生怕小主子被坑穷了。
最受欢迎的还属棉球和棉签,棉‘花’在此时可算是稀罕东西,只有富贵人家才穿得起棉袄,雪白雪白的棉球瞧着便让人心里舒坦,瞧病的人先是舍不得用在伤口上,怕沾了血‘弄’污了,可小神医杨子熙‘抽’完针头顺手便给按上,想躲都来不及,于是他们止了血之后,便拿去洗洗干净。晒干了准备攒起来,说不得以后多了还能凑一件棉夹袄。
实在的人最终还是钟爱实用的玩意儿。至于真正‘精’贵的仪器、设备,倒是真没人惦记了。
幸而空间医院里,棉球、纱布、便签纸这等辅助的用品都是免费的,随便拿多少都不扣治疗值。为了方便杨子熙备了不少在仁和堂库房里,钥匙由杨环负责管着,杨环为此还感‘激’涕零。觉得小主子真是将她视为了心腹,竟然把这么重要的钥匙‘交’给她看守。自此杨环天天钥匙不离身,笔笔账目计的十分清楚,少一个棉球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至于这些物品的来源,杨子熙煞费苦心营造了个假象。她命杨一月头驾着马车出一趟院‘门’,十几半个月才风尘仆仆的回来,马车上的货物都有油布盖着,偶然间掉出一纸包棉球,或者一本便签本,便营造出特殊渠道采购的模样来。
到了河边,杨子熙跟着黄嫂她们一道舀了水,李嫂黄嫂抢着衣服洗,不肯让她亲自动手。杨子熙笑道:“我又不是大家小姐,力所能及的事都会做的。”
李嫂不高兴的回道:“谁说您不会做呢?不过是没必要罢了。小主子您每天那么辛苦,我们都是帮不上忙干着急的,这洗衣服做饭等杂事还不是可着我们来,要不养着我们做什么?”
“是啊!是啊!”黄嫂也帮腔道,“难得今儿医馆人不多,您就该歇着!跟着来玩玩水也成,衣服真个是不用你洗的。”
杨子熙见她捞出一件自己的内衫,急了,忙抢过道:“我就洗自己的两件内衣还不成么?”她的内衣是自己裁的,款式自是不同旁人,这种贴身的衣服也‘交’由旁人代洗,杨子熙终究是不习惯的很。
李嫂黄嫂当她是害羞,也不争了,只捡了旁的衣服洗,三个人掏出消毒皂和自制的搓衣板来洗衣服,羡煞了一干村‘妇’。
几名村‘妇’推搡了半天,其中一个放下手中的‘棒’子,凑上前来,冲着最好说话的黄嫂道:“仁和堂真真是了不得,洗衣服用的玩意都如此‘精’巧,我瞧着比皂角起的沫子还多,可否借我试试?”
黄嫂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骂不要脸!每回洗衣服的时候都有人上前来‘借试试’,一借便有去无回,在几个‘妇’人手中辗转几番之后就你推我、我推你的说没了。小主子的东西都稀罕,寻常地方没得见的!这些人还真好意思一次又一次的来要。
见她低着头没吭声,那‘妇’人红了脸,却又舍不得走,嘴里只支吾道:“真的就试试,昨儿我听说黄嫂你给了孙阿宝家的一小块,今儿怎么给我试试都舍不得了?”
“那是给的吗?分明是孙阿宝家的‘混’要了去的!”李嫂忍不住道,“你们就欺负凤‘春’好说话,怎么不来跟我要?”
凤‘春’是黄嫂的闺名,李嫂这话一说,那‘妇’人便不敢开口了,李嫂是个泼辣的‘性’子,处了这个把月村里人都知道了,可不比黄嫂好应对。
杨子熙瞧着有趣,只随意道:“多大的事,给她块就是了,‘肥’皂而已。”
“小主子您可不能手松啊!医馆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我们给父老乡亲瞧病,用的都是‘精’贵玩意儿,才收那点点诊金,已经是很大方了,一些小玩意上再给无关紧要的人你揩一点、我揩一点儿,我们仁和堂那不真成了做善堂的了?”李嫂撇着嘴冷嘲热讽的道。
那‘妇’人被揩油揩油的说得臊得慌,忙扭捏着去了。
杨子熙低声冲李嫂道:“我知道李嫂你是关心我,但何必为这些小玩意闹不愉快呢?他们想要给就是了,我也没真用银子买。”
李嫂黄嫂忙齐声开口道:“小主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
杨子熙挑了挑眉,知道自己是大意了。
黄嫂便又道:“小主子,您是不知道这些个乡下人的心思。他们那是有便宜不占白不占的!您手松一松,他们就觉得拿我们的东西是理所当然的了,哪天您不给了还是您的不是呢!”
“所以,先例不能随便开,前几天凤‘春’被‘混’闹去了几块‘肥’皂,我‘私’下里也说过她了,我俩讲好的,今后任谁来要都不给了。”李嫂也一本正经的道。
杨子熙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了,她的想法和她们永远有差异,不过黄嫂和李嫂肯定是比她更了解香坊村这些村民的心理的,听她们的没得错。
“对了,说道吃酒,孙德望家里摆喜宴,我们仁和堂是不是要送点什么才是?”她突然问起。
黄嫂和李嫂闻言倒是有些拿不准:“乡下规矩,同姓的都要赶早去帮忙的,孙里长家的老二娶的是陈冬生的闺‘女’,所以香坊村姓孙的姓陈的都得出动。可小主子您即不姓孙也不姓陈,自然是算外客,只要到点去吃酒便是。
但外客自有外客的规矩,那礼是不能少的。乡下人呢也没有什么标准,都是往面子大的去的,礼金越多,您越有面子。我们仁和堂在村里人眼中算是杠杠的有钱人,给了少了定有人说您小气,到时候那些个嘴碎的人一传,便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了;可给了多了……非亲非故的,我们又凭什么?”
“我算是有钱人?”杨子熙想到自己手中那还不到十两的零‘花’钱,心中泣血。银子都让子暮管着呢,她哪里算得上是有钱人?
“若不然小主子想想有什么稀罕玩意拿得出手吧?”黄嫂突然灵机一动道,“就像‘肥’皂,村里多少人都稀罕着呢!他们没见过世面,小主子的东西在他们眼里都是了不得了,随便拿个便可打发了,还倍有面子,落得名声好。”
“这话在理,”李嫂也帮腔道,“当然‘肥’皂是不合适的,‘弄’个旁的拿了去,也让他们开开眼!”
杨子熙则陷入了沉思,空间医院里什么东西当结婚礼物合适呢?这倒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