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湘躺在床上,没有开电扇更没有开空调,可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炎热,相反只感到骨头里有阵阵凉气乱窜。太冷了,怎么会这么冷!顾源香抱紧手里的空调被,双手抱膝弯着腰,整个人缩成了胎儿在母亲子宫里的样子,这样似乎能多些安全感。
眼泪无声的流淌,裹紧的被子已被泪水浸湿一大片,无尽的悔恨在顾源湘的心里流淌蔓延,聚集在一起的悔恨将心已片片撕裂又慢慢愈合,还没愈合好又被撕扯的血淋淋,直到整颗心都找不到片地的完整,化作了丝丝血色。这样的撕扯顾源香却感觉不到入骨的疼痛,还能感觉到疼吗?似乎所有的痛都在那天用完了,再也没有那样的痛了,再也感受不到痛了。三天了,不能闭上眼睛,一闭上眼就出现漫天的血和血色中一眼望去就会被溺毙的眼睛。
顾源香仰着头看到房顶镶嵌的一小块极精致的镜子,镜子里的女人双眼浮肿无神,嘴唇干裂脸上已看不到一丝的血色。这是谁?是我吗?这个像疯婆子的女人怎么会是我,我一向都是美丽漂亮的!可这里除了自己还有别人吗,躺在我的床上和我看着同一方向的疯婆子?
没有人,不会有人,这面镜子还是当时在装潢房屋时笑说想在房顶按上一面镜子这样每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就能看到美美的自己,一定会做个好梦的!后来看了很多面镜子都不满意,这面镜子是谁送来的呢?是大哥?哥哥?好像是一个高高大大小麦肤色的人,他有着刀削立体的五官,冷冽的气质,没有表情说起话来温度都会降低多。
不对!他笑起来很好看甚至有些傻气,他说话的时候很温柔,像春日里的阳光那般温暖。他是谁?我好像很熟悉,很熟悉,熟悉到平时会被淡忘。头好痛,不能想,可不能不去想,我不应该也不能忘了他,头脑一片浆糊。突然,一个清晰的影像在一片混沌中清晰的显露出来,原来还一片翻江倒海的大脑顿时安静了下来,他在那里像平常无数次那样专注而温柔的注视着自己,顾源湘也像突然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动不动,不大一会从嘴里吐出虚弱却极清晰的四个字,“子亦哥哥!”
顾源湘觉得自己灵魂已经离开了,剩下的躯壳也已经要腐朽了,这样最好,让这一切快些结束吧,不论是什么结果不要再继续了,结束后就不用这么痛苦这么悔恨!
如果不是那么任性,如果那天没有故意甩开那些保镖,如果直接回家而不是深夜还在外游荡,如果不是一个人在外面喝的醉醺醺,如果还有一丁点的警惕,如果没有放纵自己到彻底无意识,就不会被绑架。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带走更不知道是在哪,只记得自己喝多了不知在哪睡着了,醒来后才发觉自己被绑架了。看着空旷的仓库,蒙面而粗鲁的绑匪,后悔害怕担忧一股脑的涌了上来,满心期盼着子亦哥哥驾着七彩云朵像神仙般突然的从天而降救了自己。可惜没有如果,可惜自己在那时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内心,原来子亦哥哥早已在心里刻下了如此深的痕迹而自己却不知,原来还没开始一切都要结束。
被绑在座椅上漫长的等待是那样的煎熬,每一分钟似乎像一年那样漫长,仓库空旷寂静的让人害怕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躲在暗处随时准备扑出来咬断喉咙将整个人都吞噬下去不留一丝痕迹。
在等待中子亦哥哥果然如英雄般从天而降,心中充斥着喜悦与焦急,整颗心就像被各种滋味的调味料浸泡了好久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子亦哥哥也果然如天神般冲进了仓库解开了绳索,拉着自己向门外,广阔光明的世界里走去。
那时候虽然仍危险重重可心却突然间的安定了下来,他是我英雄,他是我的。看着他坚毅的表情心里突然就冒出来这些想法,充满着甜蜜喜悦。离光明自由的外面越来越近,终于要离开这里了,还没来得及将喜悦的心情表达出来,突然一声什么入肉的闷响在耳边响起,似乎有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张开大嘴将身边的一切吞噬了下去。一直挡在身前像一座山般安全沉稳的男人突然向后仰倒,下意识的双手向前借住要摊倒在地的身体,却承受不住下坠的重量自己也跟着摔倒在地。
那个前一分钟还如天神般的男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躺在了自己的怀里,像熟睡的婴儿般表情安详,可他再也没有了呼吸。手下的血还温热,就那样不停的流淌,似乎要将全身的血都流干净要将这片土地全都染上血色!
外面还传来打斗的声响,可这一切都似乎离自己好遥远,在这离出口咫尺之遥的地方,全身瘫坐在地上,用手捂紧,这血不能再淌了!
看着一地的鲜血和怀中渐渐冰冷的身体,只觉得似乎也有颗子弹打进了大脑,世界里只有那声枪响不断回荡,上帝一定是在惩罚自己,惩罚自己这个坏女人!可为什么要用子亦哥哥的生命来惩罚!命中心脏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顾源湘抬头空洞的望着镜子里的那个疯婆子,想起这二十年已经习惯了他的强势冷漠后的柔肠体贴,习惯到去挥霍去若即若离的不肯给一个明确的答复,以为这一切会永远属于自己,根本不需要去用心维护,沾沾自喜的享受着独属于自己的优待。
这些自以为是的骄傲使得在那个艳阳高照的下午看到一向冷脸的子亦哥哥对着陌生女人展颜微笑时才会感到世界在面前瞬间崩塌撕裂,原来子亦哥哥的温柔并不是只属于自己,他也会对别的女人笑的那样的温暖。
这样的场景太刺眼,刺眼到不能停留一秒,只想逃离,逃离到安全的地方,凭着本能不顾一切的跑开完全不理睬后面的呼喊。
顾源湘回想起自己这短短二十年的一辈子,似乎就一直在任性,仗着长辈的宠爱哥哥们的维护早已将任性写进了骨子里。如果不是那么任性根本不会在明明知道最近不太平却将身边子亦哥哥给的保镖甩开,深夜不归躲避在破旧的巷子里,不想见人不想听见人声只想一个人将自己紧紧裹住不留一丝缝隙。
这些任性堆积总将要付出代价,可为什么是子亦哥哥用生命作为代价!他还那么年轻有着那美好的未来和家族的责任。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可为什么是子亦哥哥去承受结果,明明死的该是自己!
顾源湘右手不自觉的握紧十八岁那年阚子亦给她亲手雕刻的羊脂白玉的簪子,细微的刺痛感让她从无尽的回忆中走出。
顾源湘低头看着这根当初被嫌弃雕工不好的簪子,唇角轻扬。
自己这一生过的浓烈肆意,像一团火燃烧了自己也灼伤了他人。任性大概是这辈子都改不掉的了,就像现在任性的只想着子亦哥哥全然不顾家里人这些天找不到自己该是多么的着急,原来我真是一个彻头彻尾自私任性的坏女孩!顾源香冲着镜子里的女孩咧嘴一笑,镜子里的女子也回以苍白诡异的笑容,子亦哥哥你说过会一直陪着我,可你骗了我!
不过不要紧,我还记得这个承诺,你忘了那就换我去找你陪你,但愿下辈子你不要遇见我,但愿下辈子如果我们再相遇我不会再将你弄丢。
啪的一声,白玉羊脂簪子在地上碎成了两截,顾源湘只感到一阵凉意窜到了脑门便带笑失去了知觉。
顾源湘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噩梦,眼睛沉重的无法睁开。
只觉得自己的耳边有无数的苍蝇嗡嗡直叫,扰的人心烦。
在被不知道是什么小虫不停的叮咬后愤然的睁开眼睛准备将恼人的蚊虫驱赶走,却隐隐约约看到身前年轻版的爷爷爸爸迷你版的哥哥们正伸着头黑压压的盯着自己。
“妹妹睁开眼睛了。”小萝卜头一号惊奇的大叫道。
“妹妹的眼睛好大好漂亮。”小萝卜头二号转过头对着长辈们满脸的兴奋。
“啊啊啊,软软的妹妹太可爱了,妹妹原来是这么软的呀。”小萝卜头三号直接上手去感受妹妹柔嫩软软的肌肤了。
“混小子,你手这么重,给妹妹的脸都戳红了,不准再戳妹妹了。”年轻的男子打掉戳妹妹上瘾的小手一脸的凶神恶煞,转过头又满脸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小家伙。
顾源湘看着面前黑压压的脑袋,嘴角不自觉的抽动,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在哪里!瞬间扯开嗓子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