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阚爷爷好。”顾源湘礼貌的问好,踌蹴了两下后鼓起勇气问道。
“能告诉我子亦哥哥在哪吗?”顾源湘实在受不了这种不安纠缠的感觉,决定主动去问。她想来想去还是去问阚子亦的爷爷比较好,一来他肯定清楚阚子亦去哪了,二来问阚爷爷不会被家里人知道。在被阚家人知道和自家人知道两者中,顾源湘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顾源湘在书房里见到阚爷爷阚之正,顾源湘几天没见到他,这会见他似乎比上次显得要老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源湘觉得他脸上的皱纹更深刻了。
“顾家的小丫头啊,你想去找子亦?”阚之正语气和蔼,可眼神明亮的看着顾源湘。
“是。”顾源湘来这里之前就想过肯定会被问一些情况的,她已经做了准备。
长久的寂静,顾源湘觉得似乎听到了她的心跳声。阚之正就这么看着顾源湘,不出声,一时间顾源湘觉得四周的空气都被压制住了。就在顾源湘以为他要问自己什么,或者这种寂静还要持续下去的时候,他说了话。
“好。”没有多余的问话,仿佛一切都是自然正常的事情。
“麻烦师傅,到鹿城的军区总医院。”
顾源湘下火车后招手拦下一辆的士,刚进去就报了地名。
顾源湘此时头脑还有些昏昏沉沉,尤其是阚之正跟她说阚子亦在医院的时候,顾源湘一时不能理解这个地点是什么意思,他怎么会在这里!
在稍稍平复了心情后,她想要立刻到鹿城。可她不能这么冲动,不然没法跟家里人交代。她想到前几天葛教授说的事情,她稳住心神跟爸爸说要和葛教授出去实地学习。顾源湘见爸爸没有一丝怀疑,嘱咐她琐碎事情的心细,只能在心里默默的说声抱歉。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欺骗。
顾源湘心急如焚,阚爷爷之前打了招呼,顾源湘很快就找到了阚子亦所在的病房。
“怎么会这样?”顾源湘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透过玻璃门,看到床上躺着的阚子亦。他和往日不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床边的仪器不停地记录他的生命特征。
这个被冰冷仪器包裹着的人是怎么可能是她的子亦哥哥?!顾源湘不想流泪,她不相信床上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是阚子亦,可泪水根本不听她的,很快视线被模糊住。
“他被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身上多处受伤,最严重的是左胸处被子弹打住,如果再偏零点几厘米就真的没救了。”
顾源湘转过头,静静地听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的医生说阚子亦的情况。
“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顾源湘哽咽的问道。
医生没有吱声,顾源湘期待的眼神慢慢失去光彩,嘴唇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总是发不出声音。
“他,会醒来吗?”顾源湘还是颤抖的问出来了,她此时有些怕听到答案。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抑制住想要捂住耳朵的冲动。
“不知道。”医生叹了一口气,“按理说他坚持不了这么久,可他的生命很顽强,几次仪器上显示他的生命似乎要走到尽头时又顽强的活了下来。他如果能在这周内醒过来还有希望。”医生虽然这么说,可他的语气却是不抱多大期望的。
“为什么不送去上京!你们就这么把他放在病房里让他生死由天吗?!你们不是医生吗,想办法啊!”顾源湘有些失控的质问,他们明明说好的,他们以后要在一起的,自己等了他这么多年,每天都盼着他。难道盼出来的结果是这样的,不,不会的,子亦哥哥怎么可能让自己难过,怎么可能会丢下自己。他一定会醒来的!
“他身上的伤太多,不宜挪动,上京虽然发达可我们这里的医疗条件并没有差多少,对于他来说在这里和在上京是一样的。你不要太激动,一切还都是有可能,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也许他还有其它的奇迹。”尽管医生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的悲欢离合,还是被这个女孩身上的悲痛灼的难过。
“要怎么样才做才能让他醒过来?”顾源湘问到。
医生见刚刚还是悲痛欲绝的女孩这会神色坚定,只是眼中的决绝让人有些心惊。
“这个还是要看他自己,我们能做的都已经做了。他的求生**是关键。”
“那我能进去看他吗?”顾源湘透过玻璃门,死死地盯着床上躺着的阚子亦。
“穿上防菌服,一天不得超过一个小时。”医生本来是想说不可以,他现在的生命脆弱,一个平时不起眼的小病毒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可他见女孩的神色,想到阚老爷子的电话里说的话,又改变了主意。
顾源湘从陶医生也就是一开始向她说阚子亦情况的医生那里知道了他的情况。他住院已经有半个多月了,送来时就剩下一口气,要不是他送来的也算是及时,那一口气估计也没有了。他浑身上下有十七处伤口,左胸处虽然避开了心脏可肺部受到了大损伤。脑部也受到外力攻击,并且有出血点,当即做了手术后止住了出血点。只是他受伤太重,一直持续低烧。这些天生命体征一直在走低,如果他不能及时清醒,恐怕这种生命体征也维持不了多久。
从第一天开始,顾源湘每天的心思都在阚子亦身上。这个星期没几天了,如果这个星期醒不了以后醒来的概率就太低了。她每天看起来神采奕奕,精神十足。即使不能进去陪他,顾源湘也站在玻璃门外看着他。
顾源湘每天进去的一个小时和阚子亦说各种事情,都是她最近发生的。她之前都发成了信息告诉他,可他一时半会是不会给她回信息,顾源湘干脆亲口跟他说。一个小时顾源湘不停的说,丝毫感觉不到劳累。晚上回去也睡不着,常常夜里惊醒,仿佛也有过这么一个场景,她抱着浑身血的阚子亦,感受着他越来越凉的的体温,一直到冰冷。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她的悲伤包围了,顾源湘在梦里感到自己呼吸都不畅了。她没法接受那冰冷的不会说话的阚子亦,整个人都崩溃了!在这个逼真的梦境里,顾源湘每次醒来都无法再入睡。她甚至恐惧入睡,梦里的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到她醒来还是分不清刚刚是不是梦境。
虽然夜里睡不好,可她白天还是精神百倍,仿佛见到阚子亦就能给她增加动力,有了他睡觉吃饭通通可以不要了。他就是自己的灵丹妙药。顾源湘不知道自己这种状况是不是有问题,她连想都没有想到。她的眼里只有阚子亦一个人。
顾源湘这天又来到医院时,看到阚老爷子站在玻璃门外。挺直的脊梁似乎有些完全,从后面看他的背影,显得特别的落寞和萧条,仿佛这个老人支柱在一夕间将要崩塌。
“你……”
顾源湘走上前,阚老爷子见这几天迅速消受的顾源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两人就站在玻璃门前静静的看着里面躺着的人,没有疲劳也没有知觉,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在躺着的那个人身上。
阚老爷子见自己最得意也是唯一的孙子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仪器,内心并不像他表面上那么镇静。他真的意识到自己老了,老到没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连想都没有勇气想,仿佛假设一下就会变成真的。这种巨大的恐惧直击内心,将心击打的千疮百孔。他为了阚家的荣誉撘进去了儿子,难道连唯一的孙子也要撘进去?那这些荣誉对于阚家来说又有什么用,没有人继承的荣誉最终将会被湮没在时间里。
他想他可能错了,他首先是一个爷爷,然后才是首长。可这么多年,他似乎一直先是首长然后才是爷爷。他对唯一的孙子不假辞色,严厉凶狠,没有脉脉温情,只有不断的鞭策。他成功了,他的孙子比他想的还要出色,是小一辈里数一数二的。可那些被比下去的小一辈还好好的在家吃喝玩乐,而他出色的孙子却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不能给出一点回应。
这条路上要付出太多的血与泪,可为什么不是自己付出血,总是自己的泪呢!如果当初……,不对,没有如果,就算真的有如果的话,他还是会给阚子亦选择这么一条路,他相信阚子亦自己也会选择这么一条路。有些东西是刻在了骨子里延伸到血脉中,只要他是阚家人,就必然还是会走现在的这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