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杨闲还从没有接触过,甚至有朝臣对面走过来,杨闲也不会认识,当然,朝臣也不会认识他。
杨闲深吸了一口气,他一直都不想陷入波谲云诡的朝局,但是,这一次似乎不得不陷进去了。
在南越,皇子做朝臣并不是很罕见的,只要皇帝和大臣都同意,皇子,甚至是太子,都可以参赞政事,甚至左右朝局。杨闲在很小的时候就在金銮殿的帘子后面看见过朝臣的争论,也看见过他们用激烈的言辞辱骂皇帝,那副场面比起市井中老百姓的破口大骂也差不了多少,声音嘶哑,口沫横飞,皇帝在龙椅上被朝臣骂的昏昏欲睡,那个场景让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杨闲感到烦躁,他一点也不喜欢那种感觉。
在他的印象中,这些朝臣都是知书明理的文明人,都应该温文尔雅,慢条斯理,有着文人特有的书卷气,但是朝中的这些人都恨不得把对面的人打到十八层地狱中,它们表现出的粗鲁,让杨闲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的心理落差。
杨闲与秦枫、明空二人分开后,独自一人进了宫,这一次,他走的是大门。走到皇城大门前,一名守门的护卫拦住了他:“站住,你是哪位?这是皇城,不是普通人能进的!快回去吧!”
杨闲微微一笑:“我的家我还不能回了?给我让开!”
护卫迟疑了一下:“有什么证明吗?”
杨闲看看他:“进去禀报,就说六皇子回来了!”
护卫打量了他几眼,道:“等着吧,我去禀报一声。”
说完,护卫示意其他人顶替上他的岗位,自己进了皇城之中。
杨闲没有理会皇城城门处那些护卫惊奇的眼光,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城门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靠着石头闭起了眼睛,好像在睡觉。
那名进城去的护卫久久没有出来,杨闲也不急,就这样一直在城门口坐着等,他知道,那名小护卫见到里面的管事就需要很久的时间,里面的人再层层上报,花费的时间更多,即便是最快,也要半个时辰,所以,他并不急。
门口的护卫们也都十分疑惑,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等了这么久还这么有耐心?护卫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他们说话的声音非常小,在普通人听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声音,但是,在杨闲的耳中,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
一个护卫与另一个护卫咬耳朵:“兄弟,你说这是谁?”
另一个护卫小声道:“我猜,这是个傻子,人家进去那么长时间不出来,就是给他机会逃跑的,谁知道他不跑,等那个进去的兄弟出来了,这人必死无疑……”
这时,一个老护卫长正巧路过这两个护卫身边,老护卫长横了他俩一眼,压低声音道:“别瞎说,你们这样的我可见多了,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在这里可没有好下场!”
两名护卫立刻闭上了嘴,不敢说话了。
神奇的是,两个护卫惊奇的发现,坐在门口石头上的那个人竟然睁开了眼睛看着这边,而且对那位老护卫露出了一个微笑,还顺便瞪了他们一眼。两人齐齐打了个寒颤,这个人不会听得见他们说话吧……
正在门口这些人各怀心事,都在胡思乱想时,皇城的大门竟然打开了!
恢弘壮阔的皇城大门缓缓而开,这种景象可并不常见,往往是皇帝出皇城举办大典的时候,或是迎接某些重要人物时才可以见到的,但现在,皇城的大门为了这个护卫们从未见过的人打开了。
所有的护卫都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缓缓开启的皇城大门和淡定地坐在门前石头上的那个怪人。
皇城大门打开,当先出来的是那个进去禀报的小护卫,他大声喊着:“皇上驾到!”
除了杨闲,在门口的所有护卫都诚惶诚恐,战战兢兢地跪下,连头都不敢抬。门后,皇帝的御辇缓缓驶出,停在了杨闲身边。
萧梁从辇上下来,心情不错地打量着仍然坐在石头上闭目养神的杨闲:“老六,父皇来接你了!”
杨闲这才从石头上下来,“拜见父皇。”
虽然杨闲并没有完全原谅萧梁,但在外人在场的时候,杨闲还是要给萧梁这个一国之君面子的,所以,杨闲便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父皇,乖乖地行了礼,装成一个乖儿子的样子。
萧梁见杨闲这样,心情似乎更好了,萧梁淡淡道:“上父皇的车,与父皇一起走,这些年,你受苦了。”
杨闲道:“父皇,我想跟你讨两个人。”
萧梁听闻此言,不禁一怔,随即便笑了:“你要讨谁?”
杨闲微笑道:“父皇不必担心,我只要那个之前进去报事的小护卫和这个守城门的老护卫。”
萧梁一点儿都没有犹豫,“好,以后他们俩就是你的人了,他们可以随时出入宫禁,执行你所吩咐的一切事情。”
杨闲微微一笑,“谢父皇。”
随即,杨闲又转向愣在原地的一老一小两个护卫:“还不快谢谢皇上?”
老护卫拉拉小护卫的袖子,两人一起跪下:“多谢皇上恩典,多谢六皇子殿下!”
不等两个护卫谢完恩,萧梁便拉着杨闲道:“老六,跟父皇一起走吧!”
说着,萧梁不由分说地把杨闲拉上了他的御辇,并迅速吩咐轿夫起驾,那着急的样子,像是怕杨闲跑了一般。
后面刚刚被皇上赐予杨闲的两个护卫也迅速地跟在了御辇后方,随着一行人进了皇城,皇城的城门也随之缓缓关上,隔绝了城内和城外两个世界。刚才那两个讨论杨闲是白痴的护卫后悔得捶胸顿足:“哎呀!那是六皇子殿下啊!我们怎么就有眼不识泰山呢?不然这个时候应该是我们陪在六皇子殿下身边啊!”
一旁有一个护卫走过来又补了一刀:“你们还不知道吧,六皇子和八皇子可是当今皇帝最器重的两个皇子,而且他们两个乃是一母所生,关系亲近的很,所以,这两个人哪个当了皇上,你们的日子恐怕都好不了喽!”
两个嘴贱的护卫恨不得天下有一种叫后悔药的东西,能够让他们收回之前的话,但是,现实是残酷的,他们这辈子注定不可能翻身了。
另一边,杨闲与萧梁在御辇上对坐无声,完全不像刚刚在外人面前那样热络。
杨闲特意坐的距离萧梁远了一点,淡淡道:“我决定回来做一个朝臣,直到帮八弟处理完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
萧梁点点头:“有你和老八,我就不用担心了,可以放心地去了。”
杨闲的眉头皱紧:“瞎说什么呢!你给我好好活着,在八弟长大之前不许死!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不原谅你!”
萧梁笑了笑,“听天由命吧。”
不知为何,杨闲的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十分异样的感觉,好像是从心脏向外散发着一股寒气,寒气走遍全身,激得杨闲打了个冷战,他忍不住地一拳打在了辇中的椅子上,怒道:“到底是什么病?连太医也没办法吗?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杨闲自己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怒气来自何处,只是觉得心中莫名的烦躁。他一拳一拳地打在椅子上,发泄着自己那没来由的怒火,不一会儿,杨闲发现木制的椅子上被他砸出了一个规规整整的透明大洞,正好是一个拳头的形状。
萧梁见此情景,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看来,我又该换一乘御辇了!”
下了御辇,萧梁拉着杨闲的手,走进了他处理政事的地方,父子二人坐下后,萧梁问道:“你对我们南越的朝局了解多少?”
杨闲苦笑道:“说实话,我一点都不了解,我连一个朝臣都不认识,更别提朝局了。”
萧梁笑了笑:“没关系,下次朝会我会说关于你做朝臣的事情,我猜,他们是会答应的。”
杨闲有些疑惑:“为什么?”
萧梁耐心地解释道:“他们巴不得有一个真正能扛起大事的皇子来投靠呢!只要有你这样一个看起来应该很贤明的君主,很多人都会来投奔你,这些人里面,有真心的,有其他皇子派来的奸细,还有一些想要谋朝篡位,图谋不轨的人,我需要你把他们全都甄别出来,不服我们的,一一铲除!”
杨闲坏坏的笑了:“你就不怕我带着他们直接篡了你的位?”
萧梁道:“我的儿子我了解,你不会这么做的。”
听到这句话,杨闲有些心酸,这二十三年来,前二十二年,萧梁叫他“儿子”的次数连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而这一年,萧梁叫他“儿子”的次数已经超过了之前二十二年的总和,难道,自己人生的前面二十二年,是自己错了吗?
杨闲摇了摇头,甩掉脑中这些奇怪的想法,道:“放心,我会这样做的,我不会让八弟以后面对一个混乱的朝局。”
萧梁摇摇头:“不行,你们俩要共同面对这个混乱的朝局,而且,最后甚至还要亲手铲除你们的兄弟!”
杨闲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