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不拖不欠,方得清静
“无垢!你不能再改了,再动用一次司命笔你会法力尽失的!”谭云鹰吓得赶忙拦住他。
水无垢眉头微微皱着,狠狠一把推开谭云鹰,站起身来,轻声道:“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唯有不拖不欠,方得清静。之前都是我心存侥幸,这才惹了一身麻烦。”
水无垢一脸无奈,却又有几分释怀的模样。他盯着那司命簿看,嘴角浮起一抹笑,心想道:“蒹葭,我不会让任何人乱了我们的定数的。”
司命簿顿时哗哗的翻动着,旁人只见上面都是空白,唯有水无垢见得到那些字。
终于翻到了青狐厌冬深的一页,上次书写的几句话还在,只要轻轻划掉,就可以了。
水无垢把心一横,抬起手便狠狠划下去,司命簿上一行字当即消失。
谭云鹰眼角微微颤抖了下,喉间也不住的滑动着,受了惊。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水无垢,呲着牙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望着水无垢那一动不动的身子。
站在林雪寂肩头的厌冬深则是面无表情望着水无垢那张无悲无喜的脸,还有那僵硬的身子。此时的水无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毫法力消散的迹象。
林雪寂双手不小心扣在一起,指尖划破了肌肤,此时胸口也微微起伏,紧张又惶恐。
“云鹰,替我送客。”水无垢面无表情轻声说着,语气极其薄凉,眼睛未曾看向林雪寂,空洞的望着前方。
谭云鹰先是一愣,随后伸出手哆嗦着道了一句:“二位,请、请吧……”
林雪寂又盯着那眼底有几分冷漠的水无垢看了一眼,半个字也无,转身便离开了天府宫。
等人都走了,水无垢才收起了司命簿与司命笔,一口血从嘴角蜿蜒而下。
明晃晃的太阳过于刺眼,以至于他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只觉得四周都亮堂着,唯独心头阴冷又黑暗。
无端改了命格会失去修为,但是划掉之前改动的命格,最多是重伤。所以现在的水无垢只是重伤罢了,那一半法力还是在的。
他一步三摇晃的入了主殿,守着那两株尘缘果,欣慰的笑了笑:“蒹葭,他们终于走了,终于都走了。”
话音刚落,整个人眼前一黑,脖子一歪,倒下了。
话分两头,天府宫外,谭云鹰见林雪寂真是半点留步的意思也无,他便拦住林雪寂,问道:“林姑娘,请留步。”
林雪寂止步,转身没好气的望着他,冷冷道:“你心上人此时必然绝望至极,你不去好生陪着?”
谭云鹰见她皱着眉头,便知道她定然是在生气的,而且谭云鹰也知道林雪寂是在生气水无垢的莽撞。
“方才我见你两手相扣,还弄破了皮,想来,林姑娘不是真的想要水无垢划掉命格的吧。”谭云鹰微微一笑,清风吹来,他俊逸的模样顾盼生姿。
林雪寂闻言赶忙将手藏入袖间,冷笑一声,不再作声。
“事已至此,木已成舟,多说无益。林姑娘只需要记得,水无垢此番与你已是两清了,日后,还是不要再来扰他的好。”谭云鹰说得十分坦然,他这番话也像是替水无垢说的。
林雪寂脸皮自然不是厚的,所以也果断回话了:“自然是两清了,烦请贪狼星君替我带句话给他。这世间不论什么缘什么分都是天注定的,他身为司命本职就是替天行事。若总如他这般心慈手软,动辄为旁人改命,看似是好事,实则不知会给他人带去多少祸端!这样的好人还是不做的好!”
谭云鹰闻言点头,带着几分调侃意味回答道:“无垢素来喜欢按心意行事,任性惯了,这话若我说与他听,免不得又是找骂。林姑娘这话我怕是不能代为转达了。”
林雪寂闻言微微皱眉头,一言不发便离开了。
身后的谭云鹰见她走远了,这才微微勾起一抹笑来,望着那正午大好的太阳,心情也更为明媚。
他眯了眯眼,抬起脚往天府宫去。
路过庭院时,正巧看见地上滴下的血,他望着那黑色的血,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旋即又入了内屋,看见倒在地上的水无垢,他摇摇头,弯下腰去,望着那三株尘缘果。
谭云鹰伸出手撩开交错在一起的藤蔓,笑了笑,又看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水无垢,轻声道:“你这独独放在一边的尘缘果多寂寞啊,我都于心不忍。”
旋即,他将那原本单独种在一边的尘缘果挖出来,又将种在一起的两株尘缘果中的其中一株取出,与方才那株种在一起。
谭云鹰又按着原样整理了一边,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呵,水无垢,你真以为这是我的尘缘果?就你这没脑子的妖孽,还想和蒹葭再续前缘?做梦去吧!”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那株被单独移植在一旁的尘缘果,那稍微嫩绿的叶子,似乎与旁边两株确实有不同。谭云鹰伸出手摸了摸,不怀好意的问了句:“早已经不在了的人,这尘缘果还会再开花结果?”
“哼。”谭云鹰冷笑一声,又不情愿的踢了水无垢一脚,这才一把将他捞起来,拖拽到床上,摆弄好了,这才不耐烦的又碎碎念一句,转身走了。
话分两头,林雪寂与厌冬深回了魔界,待在林雪寂肩头的厌冬深从始至终都未曾发话,似乎变了一个样。
林雪寂走着走着便停下来了,肩上的小狐狸忽然动了动,跑到另一肩头去,语气带着几分疲惫的说道:“怕你累了,所以换个肩头待着。”
林雪寂双眼带着几分迷茫,此时秋风已起,又吹起黄沙,如风雨般飘摇在空中,远处的天色暗沉沉,一人一狐走在荒凉古道上。
“冬深,我很讨人厌么?”林雪寂忽然停住脚,这么问了一句。
厌冬深心头咯噔一下,慌乱几分,他知道,林雪寂又想起了那个下跪惹人厌烦的水无垢。
“你很好。”厌冬深又垂下头,乖巧的轻轻趴在林雪寂颈肩。
林雪寂苦笑一声,眼前又浮现出水无垢夜里低吟浅唱,轻舞衣袖那副断肠伤神的模样来,还有跪在她面前一副讨好相。
“真是个十足的恶人。”林雪寂没来由的这么说了句,随后伸手将肩头的青狐拽下来,拎在眼前凝视许久。
厌冬深弱弱的问了句:“怎么这样看我?”
“看你是个十足的蠢狐狸。”林雪寂叹息一声,而后将它重新放回肩头去,轻声道:“身边养只宠物也是极好的。”
厌冬深本来耷拉着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毛茸茸的爪子抱住林雪寂的脸,带着几分按捺不住的欣喜问道:“你不赶我走了?”
林雪寂摇摇头叹息:“躲不掉就不躲了,老娘累了。”
厌冬深欢喜不已,死死抱住那雪白的脖子,笑道:“雪寂你最好了,你是世上最好最好的小仙女。”
“少贫嘴,我可不是那些个神仙,我可是邪魔。”林雪寂说到这里又是没缘由的叹息,身为妖魔,她四万年来不知受了多少白眼。
那些个神仙素来是瞧不起她们这些邪魔外道的,连那水无垢,似乎也是如此。
林雪寂又想起水无垢与她争执的第一句话来:“林雪寂,你不过是个妖魔,竟敢擅闯我天府宫!只要我喊人来,便能将你捉住,用五雷天火劈死!”
“呵,哼。”林雪寂不愿再回忆,于是放开脚步行走在那荒凉古道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可她素来停不下来,仿佛一停下来就开始不安。
话分两头,天府宫这边,水无垢醒来后觉得身体好受些了,见自己在床上,便猜想定然是谭云鹰将他放上去的。
“诶。”他轻声叹息,又从怀里掏出来乾坤瓶来,下床往尘缘果那里去。
“我心中无你,你又何苦呢?”水无垢望着那株单独种在一旁的尘缘果,叹息一声,“我还是物归原主,你自有你的姻缘,不必与我们搅在一起。”
水无垢决定将那尘缘果移栽到尘缘殿去,殊不知,移走的这尘缘果正是云蒹葭的那一株。他的尘缘果又不知和谁的种在一起的。
隔了两日,水无垢带着乾坤瓶再次去了浮屠山临渊洞。墨之林照旧是给了他一瓶寒潭水,水无垢奉上一瓶仙丹,说是预付一些日子的仙丹。
墨之林摆上酒,给他斟了一杯,眉眼带笑:“你小子就是鬼迷心窍,死守着一个影子不肯松手。她都已经过去四万年了,即便是轮回,也都多少世了,你怎么找得到她?”
水无垢苦笑,喝下酒,带着尴尬笑道:“不妨事的,云鹰说我今年命犯桃花呢,肯定会遇到她的。而且,尘缘果的长势也越来越好了。”
“哼,他本就是贪狼星君,待在谁身边谁就命犯桃花,可都是些烂桃花,他的话你也信。”墨之林无奈的摇摇头,感叹水无垢被猪油蒙了心,自欺欺人。
水无垢自知辩不过墨之林,便作罢此话题,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阿林,自上一次苍帝忽然病重,我还不曾去探望过他呢。若你得了闲去看他,替我问个好,就说我抽出身了,必然去探望他。”
墨之林手中的杯盏停了下,又继续往唇边递,抿了一口酒后目光里满是调侃的望着水无垢,笑道:“你倒是对他关心得很,一连问我好几次他的消息。就是他亲儿子也未必有你孝顺,你这是要找个靠山石啊?”
水无垢先是一愣,而后笑道:“我愿意做人家干儿子人家还瞧不上我呢。”
说到这里水无垢不免长叹一声,满脸的落寞神色。墨之林见他这样,也猜到了几分,水无垢如今的处境也算是尴尬至极。
“你后悔么?”墨之林这么问了一句,目光带着几分拷问。
水无垢勾唇一笑:“当初不是我费尽心机也要坐上这司命星君之位么?何谈后悔。”
“呵,你这个人,就是容易脑子一热就什么都给忘了。往日里跟我学的那些谋略都给忘在脑后,这才稀里糊涂吃了亏。”
墨之林说到这里忍不住难过,水无垢本该与他一同在这临渊洞逍遥自在,煮酒论道,可现在却被困在那不见人的天府宫,想想都来气。
“你说你一个妖魔出生,干嘛非要去那腌臜的神界作践自己?这么些年了,咱们见一面都弄得小心翼翼的,像个什么话!”
墨之林想着来气,手中的杯盏一下被摔下,对面的水无垢倒是波澜不惊,目光依旧沉静,不急不缓的说了句:“等找到她,我就回来魔界,再也不在那神界待着了。”
闻言,墨之林也只是狠狠皱眉头不再接话,这句话水无垢重复了无数次,四万年了,云蒹葭就好像是消失了一般,连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不给水无垢留下。
人海茫茫,六界之内,要找到云蒹葭就像是大海捞针,可水无垢倒是欢喜,说什么幸好只是大海捞针,他只要耐着性子找下去,迟早找到这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