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言说的悲伤席卷上心头,盛夏手中握着的手机几欲掉落,却又堪堪握住。
“他……最后的遗言,希望,自己的骨灰埋葬在四方城……他希望立一块无名的墓碑,不署名,只立碑,永远让她认为……他还活着。”郗婉婷一字一顿的说出周政皓的临终遗言,眼中的泪水决堤。
盛夏不是个喜欢哭的人,尤其今天还是她最好朋友的婚礼,但是……她却没能忍住,她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抑制住泪水,但是……
到底是没能成功。
说实话,她跟周政皓的交集并不多,甚至周政皓留在她记忆深处的印象就是那个……
整日黏在苏简姝身边,眼中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的俊美男人。
是苏简姝口中一声一句的“狼崽子”。
可如今……再从记忆深处把翻出来的,全都是他病弱躺在病床上,一脸苍白的模样。
这世界上,也许真的存在至死方休的感情,盛夏自以为自己曾经爱的认真,却没成想会在四方城有名的花花公子身上,明白,什么叫做深情。
“什么时候,把骨灰运送回国?”
郗婉婷抽了抽鼻子,慢慢的擦干净眼角的泪花,“……三天后吧。”
她想,周政皓应该会想要快点回到那个地方,那个盛满他所有没有回忆的地方。
他说,想要落叶归根,但郗婉婷隐隐也可以猜到,他……即使是死了,也想要守在她身边。
这是他的执念。
可是傻子,她都已经结婚了啊,你知不知道?
她已经属于另一个男人了,早已经忘了你。
挂断了电话后,盛夏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她浑身无力的坐在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顺手端了杯喝的,就想要入口。
下一秒却没走过来的苏简姝连忙握住了手腕,有些责备的看了她一眼,“想什么呢,怎么入神,看看你自己的肚子,还敢碰酒?”
盛夏随着她的话落,有些怔然的去看自己手中端着的杯子,果不其然发现里面装的是浓度不低的酒。
她微微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苏简姝坐到她的身边,“怎么了?怎么忽然魂不守舍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盛夏唇瓣动了动,多想要在这个时候,将周政皓去世的消息告诉她,但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周政皓竭尽所有的努力,所希望的也不过是,他的苏小姐可以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
她又怎么能破坏,他的心愿。
“没什么,集团有些事情,烦心。”半晌,盛夏勉力弯了弯唇角,说道。
苏简姝给她端了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你现在肚子越来越大了,能少操点心就少操点心。”
盛夏用牙签捏了一小块苹果,放到口中,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如今,裔秋明回来……裔氏集团有的闹腾,我也想要少操点心,但现实不允许……”
两人又闲谈了一会儿,张赫应付完一桌子的人,忙里偷闲跑了过来,有人打趣他一刻也离不开新娘子。
苏简姝随之露出甜蜜的微笑。
以往,盛夏都会觉得两人之间很是幸福,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这种幸福的外围,充斥着一种心酸。
她现在有些矛盾,她该替自己最好的朋友感到高兴,却也忍不住为那个死去的人感到难过。
“简姝,你觉得,这世界上存在至死不渝的感情吗?”盛夏蓦然问了一句。
苏简姝顿了顿,刚才在台上那种心痛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她站在原地,手指紧紧的捂住了心口的位置,因为疼痛,眉头不自觉的拧起。
一天之内,接连出现两次类似于心绞痛的迹象,苏简姝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心脏出现了什么问题。
盛夏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类似于自言自语的一句话,会引起苏简姝这么大的反应,难道这世界上真的存在心有灵犀?
张赫不经意回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盛夏搀扶着面色有些苍白的苏简姝的画面。
“怎么回事?”一天之内,苏简姝的身体出现两次状况,这引起了张赫的心慌。
跟上一次一样,前一秒还是撕心裂肺般的痛,却很快的消逝无痕,只留下余悸的疼。
“我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苏简姝也找不出任何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今天两次莫名其妙的心痛。
张赫却有些不放心,仔细观察了一下她的状态后,说道;“等送走了宾客,我们去医院做个检查。”
苏简姝看着他紧张的模样,摇头拒绝,“哪有人婚礼当天去医院的,不吉利。”
但张赫却坚持,“哪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娶到你我这一辈子都会顺风顺水,你的身体要紧。”
两人之间的对话,引起周边宾客的起哄,张赫将苏简姝理所当然的护在怀里,全然不顾周遭的打趣声。
当有人促狭的问他,既然这么疼老婆,是不是在家里也是个妻管严的时候,张赫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疼老婆自然只要听老婆的。”
周围起哄的声音更大了几分。
盛夏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弯了弯,却弧度不显。
“盛总,盛媛雪被从警局保释了。”宋秘书面色有些难看的走过来,伏在她的耳边悄声道。
盛夏还没从周政皓乍然离世的伤感中回过神来,便被他忽然带来的这个消息弄得眉头紧皱起来,“你说什么?”
“盛媛雪因为怀孕,被律师保释了。”宋秘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狠狠一怔,果然是打不死的蟑螂,就连买凶绑架这种事情,也能暂时的化险为夷。
“怀孕?”盛夏的眉头狠狠一拧,“这么会这么巧。”
宋秘书:“警局那边亲自做了检查,不会出错,因为《芳华绝代》的热映,关于盛媛雪买凶绑架的事情闹的很凶,如果不是货真价实的怀孕,警局也不会轻易放人。”
不能是假的,那就是真的了,如今万事俱备,却没成想竟然棋差一招的输在盛媛雪的肚子上。
盛夏因为郗婉婷的电话,本就不好的脸色顿时就更差了几分,“盛媛雪现在在哪儿?”
“已经回到岳家,这是岳家第一个孙子,岳家对此很是看重,应该会竭尽全力保全盛媛雪。”宋秘书说道。
盛夏攥了攥手指,“给我接通大律师的电话。”
宋秘书:“是。”
“盛夏,你们这是在聊什么?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苏简姝看到她越来越沉的脸色,问道。
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盛夏不想将烦心事说出来让她一块心烦,便摇了摇头,“公司出了点事情,我现在需要去处理,恐怕不能陪你待到最后了。”
苏简姝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去忙……注意身体。”
盛夏扯了扯嘴角,“好。”
……
“既然回来了,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好好待着,没什么事情不要再出门。”岳老爷子一脸严肃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盛媛雪。
岳海群的未婚妻崔晓婷跟盛媛雪不对付,是特意来可能她从警局出来后的狼狈模样,“我这前两天才被闺蜜拉着一起去看了《芳华绝代》,真是没想到嫂子表面上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害起人来竟然这么心狠手辣,你跟你那个什么表妹,活生生的害死了一个人,就不怕哪天……芳止来找你们?”
盛媛雪垂着头,眼中泪水欲滴,“我……我没有做过,盛夏跟我的关系一直很紧张,她这是故意弄了部电影,想要毁了我。”
对于她的话,崔晓婷是一个字都不信,“你跟盛夏,可是从三年多以前就不好,这是不少人都知道的事情,可人家现在都是总裁了,还是裔氏集团那种大公司的总裁,你如果真没做过,她吃饱了撑的跟你一个落魄的假凤凰过不去?”
盛媛雪红着眼睛,眼泪直掉,即使心中恨极了崔晓婷的咄咄逼人,却一点都不敢轻易的显现出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存有偏见,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成为一家人了,你怎么能话里话外的帮着外人来指责我?”
崔晓婷最厌恶的就是盛媛雪这幅假模假样,楚楚可怜的样子,“怎么,你敢做还不让人说?我对你能有什么偏见?”
岳老爷子看着打嘴仗的两人,有些不耐烦,“行了,都是一家人,这个时候还起什么内讧,还嫌外人看笑话看得不够是不是?”
崔晓婷抿了抿唇,“伯父,为了岳家的名声着想,还是不要把盛媛雪接回岳家的好,不能让她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啊,不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怎么说岳家,他们说……”
崔晓婷瞥了一眼盛媛雪,嘲讽道:“说我们这是在包藏杀人犯呢,她一个人就把岳家辛苦营造了几十年的名声毁于一旦,还真是手段了得。”
“你……你……”盛媛雪咬着唇,泪眼盈盈的看向坐在上座的岳老爷子,下一秒转头投进了岳海峰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岳海峰抱着痛哭的盛媛雪,警告的看了一眼崔晓婷,“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你大嫂,你还没进老二的门呢,就这么不把我这个大哥看在眼里了?”
岳海群从来不把岳海峰这个大哥看在眼里,但是在老爷子面前还是会勉强的维持表面的和谐,闻言佯装不满的怒斥了崔晓婷一句,“给大哥和大嫂道歉。”
崔晓婷有些不高兴的看着他,岳海群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暂时咽下心中的不满。
崔晓婷见此,即使心中再如何的不满,也只好生生咽下这口气,板着个脸,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给盛媛雪道了个歉,“大嫂你也别往心里去,我这个人就是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没什么恶意。”
要说盛媛雪扮演白莲花这么多年,遇到崔晓婷这种,真的是浑身难受,说话办事一点都没有上流圈的那种弯弯绕绕,直面就甩难堪,临了还要说上一句“我这人就是口直心快,你别往心里去”。
盛媛雪每每想要跟她计较,但是想要自己一向表现的温婉形象,又只能硬生生的把这口恶气给咽下去。
被崔晓婷冷嘲热讽一通后,盛媛雪和岳海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没有了在岳老爷子面前刻意端着的拘谨,岳海峰扯掉领带,扯开西装,仰面躺在床上,翘着腿。
盛媛雪厌恶的看了一眼他毫无形象的做派,却只能压下心中的反感,做起了贤妻良母,给他推掉了鞋。
岳海峰却直接用退夹住了她,带着异味的脚充斥在盛媛雪的鼻尖,让她有种想要作呕的冲动。
“你现在大了肚子,以后我想要弄你的时候,不是很不方便?一不小心流产玩出了血,老头子还不找我算账。”岳海峰本身就是个耐不住寂寞,喜欢玩女人的,好不容易娶了个可以随时摆弄还不用看老爷子颜色的女人,再加上盛家落魄,盛媛雪也没有了以往的傲气,不管多么难以羞耻的姿势只要他要求,都能配合。
他这边如今还没有玩腻呢,就被剥夺了回家的乐趣,心里早就窝了一团火。
盛媛雪压下心中的厌恶情绪,窝在他的怀里,柔声说着软话。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跟卖笑的小姐没什么两样,她的傲气和傲骨,正在一寸寸的被现实打断,而曾经被她瞧不起,她看不上眼,甚至比作下水道里老鼠的盛夏却越走越高,这样的巨大落差更是在时时刻刻折磨着她的神经。
让她几乎崩溃。
但是现在她只能攀附岳家,好好伺候岳海峰,只有这样才能暂时解决她身上的麻烦,而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是她的护身符。
……
“你的意思是,因为盛媛雪怀有身孕,所以即使法庭最后认定她有罪,她还是能够逃脱法律的制裁?”盛夏跟大律师面对面的坐着,言语中的沉闷可想而知。
“这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王虎那边已经认罪,可以当庭指认,但是……盛媛雪在这个时候怀有身孕,按照如今的法律流程来看,在孩子出生前至孩子出生后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用入狱……”
孕妇入狱在当下,困难较大,这是大律师想要表达的。
盛夏跟他谈了半个小时后,有些烦躁的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
“所以,现在……我还要等她怀胎十月把孩子生下来?之后再经历一番起诉,上诉,判刑?”盛夏不认为怀孕期间,盛媛雪会配合调查。
对此大律师也只能沉默。
他的默认,让盛夏心中的烦躁感更深,挥挥手让他出去,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扫到了桌上的文件。
宋秘书听到动静,连忙进来,看到的就是满地狼藉的模样,默不作声的将东西整理好后,静静的站到了一旁。
“盛总,星耀娱乐的冯总来了……”电话内线拨通。
盛夏揉捏了一下太阳穴的位置,“请冯总进来。”
宋秘书见此,去泡了两杯茶过来。
冯总进来以后,笑呵呵的给盛夏报喜,“《芳华绝代》近三天的票房已经出来了,盛总猜猜多少?”
“这是破两亿了?”盛夏收敛好神情,笑着道。
冯总摇了摇头,示意她再猜。
盛夏虽然没什么心情,但是却不好当面表现出什么,配合道:“三亿?”
“三亿五千万。”冯总补充道,“并且因为口碑极佳,今天的票房还在不断的增加。”这可以说是杀出的一匹黑马。
尤其,电影并没有什么流量,就连导演也不是什么大导,但从今天以后,无论是电影的何可岚还是张赫的势必都能大火。
电影这才播出去几天的功夫,何可岚已经接到了三个品牌的邀约已经四个节目的采访邀请,迅速跻身二线明星的行列,这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无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蹿红的速度堪称奇迹。
而张赫更是由名不见经传的小导演,得到了热门奖项的提名,可以说趁着《芳华绝代》的这波热度,拿奖是肯定的。
冯总说着自己的喜悦,同时暗自庆幸自己当初慧眼识珠,如果一开始拒绝了盛夏,如今这样的好事还不知道要落到什么人手里。
盛夏漫不经心的听着,心中却没有多少的喜悦,她废了多年打磨这部电影,获奖和票房都是其次,她最主要的目的是希望借此将陈闵红和盛媛雪可憎的面目公之于众,结果现在……
两人的确是成了过街老鼠,但是除了名誉上的损失,并没有付出什么实际上的代价,这跟她最初的设想,差得太远。
冯总离开后,盛夏靠在沙发上,看着对面屏幕上的样片,看着何可岚扮演的芳止,久久都没有动弹上一下。
相比较于盛夏自己曾经受过的伤害,她更加难以忘怀的是芳止曾经的死亡。
那种愧疚感,和深深的自责,这些年来一直在不间断的折磨着她。
“喂……”
不知不觉中她将电影看到了一半的位置,郗婉婷也打来了电话。
三天后,郗婉婷带着墨镜,重新回到了四方城。
走时还是活生生,会说会笑的人,再回来的时候,就成了冰冷冷的一个骨灰盒,这种感觉,除了世事无常,除了悲从心起,似乎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两人简单的点了点头以后,一直到墓地,谁都没有说话。
目的很安静,远离闹市,坐落在山脚山,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盛夏挺着个大肚子,不能久站,郗婉婷身为医者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回去吧。”
“以后,有什么打算?”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聊着天。
郗婉婷依旧保持着带着墨镜的模样,朝着远处的天空看了看,“……从哪里来的,回哪去吧,当初如果不是因为知道他的病情,国内我约莫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来。”
盛夏不知道郗婉婷对周政皓怀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也没有问,有些事情,是他人的秘密。
“什么时候回去?”盛夏问。
郗婉婷:“明天的机票。”
“一路顺风。”
郗婉婷笑了笑,“不挽留我一下?”
两人之间接触的并不多,但郗婉婷的性格很讨喜,甚至有几分,像……苏简姝,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想留下的,不用挽留,不想留下的……说再多也没有用。”盛夏说道。
郗婉婷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两人分开前,郗婉婷叫住了她,“盛夏,周政皓有句话让我带给你。”
盛夏回头,“什么?”
“爱情可以战胜人生的诸多不如意,不要等有一天失去了,再追悔莫及,你们之间的感情,还有回头的可能,不是吗?”郗婉婷的视线落在她隆起的腹部上。
两人分别以后,来到酒店的郗婉婷,慢慢的摘下了一直带着的墨镜,对着镜子照了照。
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眼睛红肿的跟兔子一样的女人。
周政皓离世三天,她也哭了三天,再临回国的那天,她抱着跟周政皓订婚的那件婚纱,哭的跟个傻子一样,她总说周政皓是个傻子,可却忘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
四个月后。
“是个女孩儿5.8斤,母女平安……”医生摘下口罩,笑着对守在产房外面的苏简姝张赫等人说道。
苏简姝闻言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进去看孩子,怀里抱着小公主,高兴的跟她亲生的一样。
张赫见此不禁摇了摇头,“家里的那个混小子,怎么没见你这么喜欢?”
“哪能一样,这可是个小公主。”一边说着,一边将孩子往盛夏的眼前送,“快看看,等过几天张开了,一定是个白白嫩嫩的小美人。”
盛夏面色有些苍白的笑了笑,小宝童靴巴巴的睁着大眼睛看着那一团小小的人儿,眼睛里充满了好奇。
“孩子名字取好了吗?”
“开心。”
苏简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什么?”
小宝、张赫、宋秘书也齐齐朝她看过来,这是众人集体耳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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