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仰溪发展成人丁兴旺的村镇聚集地之后,第十代冥灵门掌门便下令,封闭山门,张开结界,将主坛所在的洞真墟,隐藏在叱咤水江边某处。
只有得到了掌门肯首的弟子,才能够经由特殊通道前往人世。
所以即便是作为戒律团的清静宗门人,也没有资格擅入洞真墟,他们被安顿在了临江的一处宅院,乃是仰溪富户捐赠出来的,作为戒律团逗留期间公干、居住的地方。
这天一大早,清静宗的弟子们刚结束早课,就听到门外传来阵阵锣鼓声,衙役们高喊着回避,似乎有官员经过。他们原本并不在意,直到宅院大门被叩响,有人求见。
“下官乃是仰溪州牧刘广安,雍都有位贵人到了,想要求见贵派掌门,还望通传。”
一个身穿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冲着身后八抬大轿行了个礼,向他们递上名帖。
清静宗弟子们有些发懵,一个从四品的知府,居然像长随似的牵马坠镫、卑躬屈膝的,那轿子里的人究竟什么来头,还真不好猜啊…他们虽是方外之人,可毕竟还要与俗世打交道,所以赶紧一溜烟跑进去通传了。
不多时,上房传下话,请贵客进门。
八抬大轿直接抬进了内院,一直到了上房门口,这才停了下来,知州恭敬地亲手掀帘,将轿中人抚了出来。
这是个十四五岁的华服少女,生得明眸皓齿、眉眼俊秀,她穿着贵重的绸缎罗裙,头戴金钗,腰间用丝绦挂着一块金牌,上书“止非”二字。
众人惊艳的目光,韩灵肃已经渐渐习惯了,她微笑着环顾四周,转头对知府轻声道:“辛苦大人了,请在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便优雅地提起裙摆,缓步走上台阶,在清静宗弟子的带领下,走进了上房。
“掌门,贵客到了。”
身着白衣的门人进门一揖,恭敬地说道。
“听说雍都人皇有位远亲,很得他的宠爱,甚至给予护身金牌,随时随地‘如朕亲临’。今日见到,果然传言不虚啊。”
有人在里间说话,韩灵肃闻声不见人,心里有些恼火,脸上还是带着微笑:
“清静宗掌门冲虚天师安井盐的大名,小女也是如雷贯耳啊,听说您十岁便得道,二十出头修成三候,以四候之身接掌清静宗,如今已过五十多年,清静宗门下弟子数以千计,都是得利于您的英明神武!”
“呵呵,别用这些话来灌黄汤,我乃是修道之人,不吃这一套。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小女在雍都时听说,彰龙山宋家跟清静宗有桩官司,好像是赢了,不知是否如此呢?”
里间沉默了一下,片刻,才阴沉的说道:“这件事与你何干?”
“确实无关。只不过,此次犯事的乃是冥灵门首座弟子宋夣,他乃是彰龙山宋家的人,清静宗与宋家如今势同水火,却又要作为戒律团,来惩戒宋家人…呵呵,冲虚天师,小女似乎已经听到您一世英名土崩瓦解的声音啦。”
“宋夣犯戒之事,你是从何得知的?!”
只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清静宗掌门安井盐从里间心急火燎的走了出来。
这下,却轮到韩灵肃愣住了。
和现在的冥灵门相同,清静宗乃是清修门派,门内只收男弟子,不近荤腥、不近女色,而与冥灵门不同的是,前者在这一代掌门轩辕齐接位之后,才变成了清修门派,而清静宗自纥骨峥叛教之后,就严令门内弟子不许婚配,足足要比冥灵门早了上千年。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这位掌门,怎么看都…是个女人啊!
只见她乌发如云,随意编成辫子,垂在颊边;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且肤色白皙,五官说不上倾国倾城,但也算得上清丽美人…若不是那身白罗法袍,还有随意笼在头上的青玉冠,韩灵肃根本不会相信,她居然是清静宗的掌门!?
看她瞠目结舌的样子,安井盐似乎已经习惯了,她冷冷的一手叉腰,又问了一遍:
“回答我,宋夣犯戒之事,你是从何得知?!”
“我…”
韩灵肃快速稳定心绪,笑着说道:“我可不是听说的,首徒杀人那晚,我就在他身边。”
“原来如此…只不过,修道之人有修道之人的法度,杀害俗人,不管是何理由,都要受到严惩。”
安井盐走到一旁坐下来,玩着修剪精美的指甲,一边窥视门口这衣着华丽的贵族少女:“你说的没错,清静宗跟宋家是有些矛盾,我此行秉公处理,肯定也有人要说闲话,但是有什么办法呢?戒律团自有严苛的章程,即便声誉受损,我也得公事公办。”
“杀害俗人,不论什么理由,都要严惩…这一条,您确定出自法典吗?”
“什么意思?”
“《朢虚十纪》有载,数百年前,始丰派弟子归乡省亲,发现继母谋害其父,情急之下,错手杀人,当时担任戒律团的不德法门判了他‘方外守孝、下不为例’;《南华传》有载,曾有玄女派弟子下山公干,不料中了奸人陷害,误服毒药,功力暂失,为了守贞,她用利器杀死匪徒,当时担任戒律团的不巧正是清静宗,判了个‘贞烈守中、既往不咎’…一个下不为例,一个既往不咎,冲虚天师,您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事到如今,安井盐才算正眼看了看这个不到及笄之年的少女。
她一脸微笑看着她,似乎没什么攻击性,却又字字诛心,倒像是指责她公报私仇一般。
安井盐冷笑了下,伸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座椅:“不必站着说话。敢问姑娘芳名?”
“小女名为灵肃,多谢掌门赐座。”
韩灵肃大大方方坐下来,笑嘻嘻的看着她:“我大老远从雍都赶来,不过就是害怕掌门无心谗言,断错了案子,毁了您一世英名。宋夣杀人是真,可这其中另有隐情,您不调查清楚了,如何服众呢?”
“说的没错。你倒是说说,其中有何隐情呢?”
“人不是他杀的,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