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您传授无名宗阵法之奥秘!”
韩灵肃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檐下,身子直挺挺的,眼神坚定。
闻言,宋夣吃了一惊,连忙看向紧闭的门扉,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全素天师的回应:
“姑娘,你学阵法有何目的?”
“您在生死之境中点化我,又是为何呢?”
“你以俗人之身修炼七甲仙,可谓前罕古人,后无来者,同为修道中人,我敬佩你的勇气,也曾在青玉坛目睹你的飒爽英姿,觉得你这样死了,太过冤枉。”
“谢上师垂怜!”
韩灵肃磕了个头,又挺起身来:
“我无论前世今生,都是野生野长、无根无凭的野孩子,曾有过师父,却没走正道,害了很多人,也救了很多人。一直到现在,我也没想清楚,自己该往什么地方走,但唯独一点,再清楚不过了!我救不了天下好人,也杀不尽天下恶人,但那些我所珍惜的、重要的人们,一定要护得周全!”
“你要做什么?”
“我要战斗。因为在战火中,只有不断的战斗,才能够换来最终的和平。”
她的表情异常坚定,掷地有声:
“而我所珍惜的人们,只有在和平之境中才能够周全,才能够幸福的生活下去…”
“这是你一厢情愿。根本不存在所谓和平,道法归一,一生万物,这个永恒的循环不会改变,今天你结束了这场战争,明天,你所爱之人还会为了其他事情忧愁、困惑,甚至死亡…何必争?就让世事如水,随波逐流吧。”
苍老的声音里除了看破的冷漠,还有丝丝悲凉,仿佛在那颗经年尘封的心里,曾留下过蚀骨伤痕。
正在这时,陆子充带着蔡青猴走进跨院,看少女跪在门扉紧闭的厢房前,宋夣就站在她身后,便没有急着走近,距离稍远停了下来,听韩灵肃沉声道:
“上师,您有大智慧,看破世事,我没有办法辩驳。但是,倘若人人都以随波逐流的心态生活,这世上不会有恶,却也不会有善,不会有美好,不会有所谓创造…我一路东行,见到许多战火中被毁的村落、残疾的人、死去的孩子还有挨饿的老人。您说道法归一,修得是两仪回归,我却道大千世界,确是无极生太极的圆,但倘若起始便是苦难,终结又如何完美?!”
厢房门内一片沉默,少女缓缓闭上眼睛,落下一颗小小的泪珠:
“我创镜花派,为的就是给所有人,造一场镜花水月的绚丽大梦,我想让人生如黄粱一梦的人们,都待在各自的美梦中,无论哭笑,都是自己所愿,没有奴役,也没有无奈,然后等死亡将他们唤醒,或者自己醒来,飞升仙寰。不管有没有您的帮助,我都会继续走下去,哪怕变成一堆白骨,也不要再沦为案上鱼肉,任人宰割!”
说着,她又磕了个头,很快站起身来。
正当韩灵肃扭头,准备带着众人离开跨院的时候,门内突然传来全素天师颤颤巍巍的声音:
“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传你阵法。”
所有人无比开心,韩灵肃马上笑逐颜开,疾步跑到门边,扒在门框上大声道:
“老爷子!别说是一件,十件都行!您赶紧说吧!”
“我无名宗首座弟子之位,空缺几十年,传功与你,就是将无名宗最精粹的功法传授,于理不合。除非,你能够拜入我门下…可你又是个女儿身。无名宗虽不是清修之门,可自创派以来,没有女人当掌门的先例啊。”
“那该怎么办?!老爷子,您别支支吾吾了,直接说该怎么办吧!…”
一阵劲风穿过门上纸窗,裹挟着几株青绿色的茶叶,停在宋夣面前,缓缓转圈。
“我要他。”
老人音色颤抖,却坚定地说道:
“只要宋夣能够成为我的首座弟子,我就同意,将毕生所学全部传授给他,无论是阵法,还是正一道法,绝无藏私,倾囊相授!”
闻言,陆子充连忙上前两步,举手作揖道:
“恭喜宋师兄,你曾经是冥灵门首座弟子,兜了一圈,依旧贵为四宗首座,可喜可贺啊!”
“不行。”
没想到,宋夣却冷着脸拒绝了。
就连韩灵肃都感到不可思议,连忙回头看向他:“为什么?!”
“我已经答应你,要拜你为师,做镜花派的大弟子。”
我的亲哥啊!
韩灵肃心里百感交集,真想给他跪下了。
虽然因他这份耿直也好,痴情也罢,觉得非常感动,但也不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堂堂无名宗首座弟子,全素天师亲传秘法,怎么看,都要比一个初生牛犊、不见经传的镜花派好上无数倍吧?!
她咽了下口水,冲他假笑道:
“小夣,你就别固执了,既然上师开口,你就心怀感激的接受吧…”
“即便天崩地裂,现在想让我在离开你半步,都是不可能的。”
宋夣依旧固执的冷冷道。
正在僵持中,门内的全素天师却开口了:
“我没有让你离开她…你可以拜师,也可以另投师门,我同意你以镜花派大弟子的身份,入我无名宗,成为我的首座弟子,授功之后,也允许你跟随她鞍前马后,这样都不行吗?”
此言一出,包括宋夣在内的所有人,全都露出惊诧莫名的表情。
但如此一来,所有障碍就全都解除了,他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
于是,就在彰龙山宋氏祖宅这处偏远的东南小院中,宋夣请韩灵肃南面而立,自己款款下拜,郑重其事的磕了三个头,口中道:
“镜花派掌门宗师在上,弟子宋夣,本地人士,自幼慕仙向道,愿拜在师父门下,潜心受教,自此以后,为师父马首是瞻,一心忠诚,绝无二意。天地为证,不忘誓言,如有违背,愿遭业火,永世不度!”
说完,他抬起眼,用近乎炙热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女。
韩灵肃只觉得脸颊滚烫,却因还有旁人在场,只得端着架子,微微点头。
正在这时,紧闭的厢房门扉“吱呀”一声开了,走出个人来。
他约莫二十岁左右,身穿天绫黑丝法袍,头戴琉璃冠,面皮白净,有一双总是微笑的眼睛,稍稍弯着,连同上扬的嘴角在内,虽然算不得玉树临风、俊逸非常,可也是位身材颀长、英姿勃勃的青年。
面对院中众人疑惑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轻声道:
“现在,就轮到我来接受你拜师之礼了,宋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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