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薛果,他是来给范文泉送请柬的,听见叫自己名字,薛果回头一瞧,居然是熟人,他惊讶道:“何向东?”
好几个月没见了,薛果更白净也更胖了,何向东问道:“你来这儿干嘛了?”
薛果道:“我给我大爷送个请柬啊?”
何向东问道:“范先生是你大爷啊?”
这时范文泉也从屋里面走出来了,他对何向东说道:“这也是我师侄,老石的徒弟,现在在铁路文工团说相声呢,你们也认识?”
何向东道:“见过一次。”
“哦,那行,你们年轻人聊吧。”说着,范文泉又回屋里面了。
何向东领着薛果到园子里面去,在头一排的沙发椅上随便找了两个位子坐了下来,薛果又熟门熟路地抽出一根烟,享受地抽了起来,他边抽边问:“诶,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何向东道:“我在这里说相声呢。”
“说相声?”薛果稍稍回忆了一下,问道:“我听我师父说我范大爷还有张先生在这里弄了一个相声园子,好像只有三个人说相声,还有一个年轻小伙子,那个小伙子不会就是你吧?”
何向东笑道:“我也想有别人啊,可惜没有啊。”
薛果这回是真的有些吃惊了:“你上次还说和人搭班说相声,这一回头就自己弄了一个园子,您这手趣÷阁够可以的啊。”
何向东摆摆手,苦涩笑着:“大什么呀,勉励为生罢了。”
薛果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剧场,说道:“其实这还不错的,能做好几百人呢,挺好的,挣多挣少都是自己的,而且还自由啊,怎么说都没人干涉。”
何向东道:“没你想的那么好,没人听相声啊,说句难听的我们都快饿死了。”
薛果面色也沉重了几分,道:“现在相声不景气是事实,我们也不好混,说相声的都不好混,你这里要是客似云来那反而是怪事了。”
何向东笑笑,也没有过多争辩,他知道如果自己去小城市里面说相声,这生活费是能挣出来的,这自己弄园子开销太大了,入不敷出啊,可是他真的不想放弃这一切,也不想灰溜溜离开北京。他是真爱相声,这好不容易有个能好好的纯纯粹粹说相声的地儿,他是真不舍得就这样走啊。
他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瞒你,现在确实情况不好,是得多想法子弄些钱来,不然租钱都交不出来。”
听了这话,薛果又默默抽了口烟,说道:“我这儿倒是有个活,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何向东问道:“什么活儿?”
薛果道:“下礼拜,通县那边一个服装厂有个职工的文艺汇演,老板挺大方的,请了很多演员都表演,这都是跑穴挣钱,也有说相声的,说两个节目,给600块钱,咱一人三百,你去吗?”
何向东问道:“我去?那你搭档怎么办?”
薛果笑道:“我没有固定的搭档,再说我团里那些朋友都有自己的事儿,不一定有时间。上次咱俩搭档说了一回,我觉着挺好的,这次要不要一起?”
何向东咬咬牙,道:“没问题,跑穴就跑穴,哪儿说不是说啊。”
薛果也露出了笑意:“那咱就这样说好了啊。”
“没问题。”
……
薛果走后,何向东有些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后台,正好范文泉和张文海也都在,何向东找了条椅子坐下来,认真道:“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干等着了,老没观众,我们得饿死。”
听到正经话了,原本还有些嬉皮笑脸的两个老头也正经了起来,范文泉问道:“东子,你准备怎么做?”
何向东道:“咱得想办法多弄点观众来听相声啊,这一天就三五个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范文泉点点头,道:“说的有道理,这第一次弄园子,咱们也不懂啊,咱这儿也就一个人做过生意啊。”
范文泉和何向东同时看着那位在八十年代挣了不少钱的张文海。
张文海看了看一脸期盼的两人,扶了扶眼睛说道:“我哪儿有招啊,我要有招我不就早说了嘛。”
何向东道:“那您八十年代那么些钱怎么挣来的啊?”
张文海理所当然道:“这很简单啊,就去深圳那边带点电子表牛仔裤之类的过来,然后到各个郊县农村去卖啊,这挣钱跟白捡的一样。
何向东惊愕道:“就这么简单啊?”
张文海反问道:“那你以为有多复杂啊?”
何向东问道:“这么好的生意你后来怎么没干了?”
张文海翻翻白眼,道:“枉你挺机灵的一人,这不后来这些东西到处都是了嘛,哪有差价好挣啊,我这不就改行了嘛。”
何向东也是服了:“合着您这家业都是这么挣起来了的啊。”
张文海道:“就是这样啊,别人不敢我敢,所以我发了啊。”
“唉……您真行。”何向东佩服不已。
范文泉不知道从什么摸出一根烟来抽,他最近烟瘾上涨,点着了,吞云吐雾道:“其实要说弄相声园子这事儿还是东子你内行啊,你这么些年都是在外面卖艺,应该有经验。”
何向东无奈道:“我也没经验啊,我都是和师父跟别人搭班表演,园子有经理专门负责弄的,我又没做生意的头脑,真没什么好主意啊。”
范文泉想了想,突然道:“诶,你们以前在林正军那园子里面不是也挺好的嘛,那时候他们不是也快活不下去了嘛,后来不也是很红火的嘛,这经验我们可以借鉴借鉴嘛。”
何向东道:“那时候是林叔挨门挨户上去说的,是求的人家,他们才肯过来,然后被我们的相声吸引,有了回头客,也有了名声,慢慢传了出去,观众才慢慢地多起来的。”
“但咱这儿不行啊,那时候都是邻里街坊,感情在那儿呢。这一块我们人生地不熟的,跟谁说去啊,人家门都不让你进啊。再说八十年代的时候相声还是很热的,现在不行了,我看很难有当时的盛况了。”
张文海也有些急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弄啊,咱们总不能撂地去吧?”
“撂地?”何向东琢磨着这两个字,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