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的景致伴随着黄叶的飘落而显得格外憔悴,寒冷的风在这寂寞的上空呼呼而过,似乎在诉说着沧桑的经历。淡红色的天空笼罩着大地,一阵黄叶飘零,徒然生了几分凄凉。一道北雁南飞的情景,迂回婉转,流露出依恋和不舍。草木得衰容也只是在一夜之间,万象枯竭,一片凋零之色。明月虽照却犹是无情冷淡,苍白的脸让人不寒而栗。
李云成那身上的衣衫破烂单薄,顶不住寒风的“青睐”,哆嗦着身子。他不禁打了个寒颤,摸摸腹中,已经是“咕咕”作响了。
李云成双手互抱着,不得不转入一片林子里,在树林里寻了些野果充饥。还好正值秋季,瓜果成熟之时,一路上不愁“吃喝”。眼见天色逐渐的暗下来了,李云成找了一块空地,拾了些干柴树枝,生了堆火,自己倚在一旁的树干上休息。
这盘算着日子,今天恰是中秋佳节。李云成靠着头,心里是感慨万千。想起那寒洞中的香儿和司马岚的事来……自是司马岚有负于香儿,抛妻背义……可是寒洞中那一段深情的话语,很是让人矛盾……越想越是扰乱了心绪,心里可烦躁之急了……
李云成将身子横躺下来,头枕在一块石头上,准备休息了。可这一闭上双眼,脑海中却浮现出月仙的影子来,回想起当日救下自己的情形,那般的清秀脱俗,淡雅卿蓉,竟是时时犹如当前。
李云成自思道:“北剑门会是一个怎么样的门派呢?竟有如此绝代佳人?也有一身侠义柔肠……”不知不觉,李云成又胡思乱想了一通,然后才慢慢地睡去。
次日,天色才微微泛白,李云成就被一阵寒冷惊醒了。睁开双眼时才发现,天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自己已是全身湿透了,旁边的火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淋湿的,早已浸透了。
李云成被这瑟瑟冷风吹得直哆嗦,想赶紧起身来,以便找个地方避雨。可是这身子一用力,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腿脚酸痛乏力,已然起不来了。整个脑袋是一阵昏昏沉沉的,伸手摸摸,竟是滚烫的很。
李云成心道:“恐怕是受了风寒了……这四处荒芜人烟的,该如何是好啊?”
李云成强撑着身体起来,两眼四下望去,看不到尽头的野林,连一处人家也没有,不由得心里惆怅几分。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只能一步步的挨下去。迎着细雨,冒着寒风,李云成一个劲儿的哆嗦、打喷嚏,身子骨也越来越虚弱了。这回他沿着林子旁的大道走着,希望能碰到一处避雨的人家,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刚上了大道,突然从身后闪出四个头顶斗笠,身披蓑衣的汉子。他们均是按剑于胸前,半躬着身子,从李云成身边疾闪而过,朝前奔去。
李云成吓了一跳,还好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想想中原地界,处处危机,应当小心谨慎为好。
李云成顿了顿,拖着身子继续朝前走去。只一会儿功夫,就发现刚刚从自己身边奔过去的那四个蓑衣斗篷人停留在了前面。李云成看这情况不对,赶紧退到一旁草丛中,偷偷看着前面的局势。
只见那四人的中间还有一人,这人撑着伞,侧着头站立着,垂发随着微风飘动,显得极为冷峻。从衣服和形态上看,好像是那日对付广陵子的辽人耶律平。
只听那四个斗篷人说道:“耶律平,你杀害我紫薇派的长辈,罪大恶极,我们是来为他报仇的。”说话间,刷刷地亮出宝剑,侍于胸前。
那耶律平淡淡地说道:“我不曾杀过你们的长辈。”
其中一人说道:“师叔临死的时候叫着你的名字,定是你加害的。我们多方打听,才知道你的行踪,你休想狡辩。”
耶律平冷笑道:“我一向从不狡辩什么,信不信由你。”
那四人相互望了一眼,怒道:“今日就替师叔报仇。”说完变换脚步,排成四个方位,从东南西北四面扑向耶律平。只见耶律平左手撑伞,右掌暗运内力使下,轻盈的腾空而起,动作极其漂亮,令那四人惊诧不定。耶律平眉头微微褶起,说道:“可是要动手!”
紫薇派四人立刻变换了招式,从下而上,剑锋萦绕着剑气,齐攻耶律平。但见耶律平左手撑伞,右掌凝聚内力,猛的朝下一掌劈出。这一掌内力雄厚,气势逼人,如同一股强流扑过来。那四人感触到这股强力,剑气瞬间被打散。大惊之下,知道抵不过这道掌力,敏捷的反应,朝四面散了开来。
耶律平虽然一掌未击中那四人,不过那四人已然看到,耶律平刚刚的掌力竟然将地面凹下一尺有余。这四人骇然,盘思道:“如此深厚的内力,非我等能抗之。”耶律平冷冷地望了一眼,轻然落地。
那四人互相望了望,心中有些怯意。不过自思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四人合在一起,挥舞手中的长剑,霎时间,一股由四人凝聚的剑气直扑耶律平。这股剑气十分强劲,剑锋瞬息而致。
耶律平将雨伞抛向空中,右掌和左掌合在一起,全身血液澎湃,双掌挥出,一阵长啸般的气势卷扑而来,与那四人的剑气相碰。一时间,风雨涌动,已见水滴四溅。强大的内力气流,令那四人气息窒闷。似乎耶律平的掌力已经靠近,要想再避开,已经是不可能了。
耶律平这一掌虽然刚猛,却不及伤人,掌锋所至,一刹那间,那四人的蓑衣斗篷四分五裂的散去,残布败絮漫天飞舞。
四人皆是惶恐,双目相望,不知道何以是好。其中一人说道:“既然杀不了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耶律平没有说什么,而是接下从空中飘落的雨伞。但见他这漂亮的功夫过后,身上竟没有一滴雨水。对于这四人,耶律平也并不想做什么,转身径直的走了。
这四人相互看看,没想到耶律平竟对他们手下留情。
以耶律平的武功,实在悬殊之大,四人料是杀不了他了,只得从泥泞的地上爬起,拾剑而去。
李云成在一旁看完,也多想不了什么,只觉得头愈发昏胀了,走起来似乎风都能吹得倒。他看了看天色,乌云满腹,恐怕一时间这雨是不会停了。
这般的风雨交加、寒冷刺骨,李云成不住的摇头,无奈的往前走。这刚走了几步,身体已经支撑不了了,“啪”的一个跟头栽在了泥泞的道路上。
李云成想爬起来,身体却是使不上劲儿,更伴着头痛欲裂,实在没法动弹了。
忽然,一双避水靴落在眼前,李云成微微抬起头,朦胧的双眼看到一个人影,从衣着看上去,好像是刚才的耶律平。可是这头昏沉沉,使不上力了,扑倒在了泥泞的地上……
“噔噔噔……”一阵脚步声传来,李云成微微睁开眼,想抬起头来,却感觉脑袋异常的沉重,很是难受。定了定神后,他微微挪动双眼,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房间,泥土砌的墙,竹片镶的窗,三条腿的桌子……房间里的器具都是破旧的,包括这床上的蚊帐也是缝缝补补几十次了的。这里没有什么像样的东西,看来是一间普通的民房。这房子……李云成心里纳罕,自己怎么躺这里来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李云成看见,是一个白发的老叟,正端着一个缺了口的碗,缓缓地走了过来。那老叟一身破旧的衣服,却是干净整洁,一张褶皱的脸颊,写满了沧桑。
李云成正想起身来,可动了几下,始终使不上力来。那老叟看见了,忙说道:“你醒了啊……先别起来。这受了风寒,可不能再受凉了。”
那老叟快步走过来,微微扶起李云成,将碗递给他,说道:“这是在山上采的草药,治风寒很管用的,喝了吧。”
李云成接过药碗,也不多想,将碗里的草药汁一口气喝光了。随后,他问道:“老人家,我这是在哪里?”
那老叟笑道:“在我的家里。哦,对了,是你一个朋友送你过来的,当时你的衣服破烂湿透了,又受了风寒。所以我把你的衣服换了,家里没什么像样的衣服,你就将就穿着吧。”说着笑呵呵的拿着那喝完药的碗往外走了。
李云成思道:“朋友?我怎么会有朋友呢?”李云成忙叫住那老叟道:“老人家,我那朋友在哪儿?”那老叟回头道:“到镇子上去了。”
李云成有些困惑,想不起来谁这么照顾自己。躺下了头,将被子裹着自己,鼻塞的难受,头也昏昏的。微微闭起了眼睛,养着精神。
不知睡了多久,李云成被一阵声音“惊醒”,仔细听去,是那老叟在说话:“壮士,你那朋友已经醒了,我也给他喝过药了,应该没事了。”只听一人“清澈”地回道:“多谢老伯了。这里我买了些两只鸡,老伯将它炖了吧。”那老叟应了一声。
转而,听到脚步声靠近,李云成睁眼看去,来人清眉云眼,阔额长颊,青髯微动,一脸的“风霜”,却是显得极为俊朗、成熟。一袭黑色袍衣,微微扑风而来,带着淡淡香味。
看这身的装束,正是耶律平。只是这近了,得见他的容貌,好一股……英雄气质……微微刺进心扉。
李云成强撑起身子,朝他低头拜道:“多谢公子相救。”来人就着床边一坐,笑道:“也不必称我公子,叫我耶律平就行了。”李云成微微点头应允。
耶律平扶起他侧靠着,说道:“昨日看你昏倒在路上,又一身湿尽,所以就把你带到这儿来了。”
得此恩遇,李云成是再三拜谢,口中直说道:“多谢耶律公子,多谢……”耶律平微微笑道:“我也不是什么公子哥,不用那么俗气的叫我。”
李云成抬头看了他,清目皓齿,凤眉丹唇,双鬓青髯飘逸,心里微微一怔……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于他,只得说道:“是,耶律……大侠……”
耶律平笑道:“什么时候可成了大侠了?”
李云成显得有些尴尬,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苦笑着点点头。
耶律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李云成看了看他,回答道:“我本是汉人,叫李云成。小时家贫,被卖到了西夏做了奴隶,后来得人相助,这才得以重返故土。”
耶律平看他说话诚恳,也不多加追问,只是说道:“你小时就被贩卖他乡,想来过的很苦。看你应该是往家赶吧?”李云成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耶律平听他这么说,想想就算有家人,那能贩卖自己的家人也不如没有的好,徒添了些难受。耶律平说道:“那你打算何去何往呢?”
李云成见这耶律平虽然外表冷峻,却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火热和真诚,一股凌气从心底而出,遂将那日月仙救下自己的情形跟耶律平说了,然后说道:“未报月仙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哪儿也不想去。”
耶律平赞道:“知恩图报,是条汉子。你要去北剑门,那一同去吧。”李云成看了看耶律平,问道:“你也要去北剑门吗?”
耶律平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门庭处,双手互抱着,倚靠着门侧,双眼朝着远方望去,久久未转身。李云成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便多问,垂下双眼,似乎也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耶律平忽然转身对李云成幽幽道:“我是辽人,自幼修行大辽武功。可是我不相信‘天下武功精髓皆出于中原’的说法,所以我南下了,就是为了逐一挑战中原各大门派,以证现行。”
李云成深吸了一口气,感觉眼前的耶律平增添了不少“傲气”,只问道:“那你这样逐个的挑战,能挑战的完吗?”
耶律平微微笑道:“不管能否挑战完,但只要我不败,就会一直向那些中原高手‘挑战’。之前挑战紫薇派的高手,得知北剑门乃中原剑派之首,里面的佼佼者不计其数,我正想去见识呢。”
李云成看看他,身上缠绕的“傲气”越来越多了,竟是有些为他担心……
这时,那老叟已将饭菜做好了。耶律平和李云成一道,与残旧的饭桌前坐下。桌子上的菜肴虽然看上去很是平淡,却隐隐透着老叟的“辛勤”,抬眼看着这位鳏寡沧桑的老人,不由得心酸许多。
或许因为家里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那老叟是一脸的高兴,褶皱的脸颊“绽放”开来,说道:“我藏了一坛好酒,有好几年了,一直舍不得喝,今日贵客来了,当是开封的时候了。”说着托起一酒罐,兴色冲冲的刮掉罐口上的干泥,扒开了尘封多年的红绸布,霎时间,一阵香气袭来,熏得人心脾浸润。
耶律平笑道:“老伯太客气了,我们两个可是不客气的哦。”
那老叟一边倒酒,一边笑道:“甭客气,甭客气。我一个鳏寡老人,好久没有和别人一起吃过饭了,今日高兴,没什么招待的,只有这坛酒喝个干净。”
李云成虽说风寒在身,却是挡不住这阵酒香。老叟更是说这酒中加了薄荷、藿香、紫苏等几味草药,对风寒特别有效……李云成遂敞开了去喝……
这顿饭三人吃得甚是开心,喝酒畅言,十分的舒坦,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入夜,耶律平已是绯红了双颊,缓缓从桌上撑起身来。看他晃晃悠悠的样子,李云成赶紧上去扶着他。
耶律平说道:“李云成兄弟,看不出来,你还挺豁然畅达的。”李云成微微显得尴尬,随后说道:“耶律大哥的豪气让我实在佩服……这才多说了几句。”
耶律平点了点头,就站立不住了,李云成赶紧是将他扶到床上休息。再看看那老叟,早已伏在桌上睡着了,李云成又将那老叟扶到床另一边躺下。待收拾完,已是累得精疲力竭了。
李云成独自走到门前,微微弯下身子歇息口气,摸摸额头,已然没有那么烫了,故自哂笑:没想到喝酒倒好了。他抬起双眼,久久的盯着漆黑的远方,似乎在想些什么……
次日,耶律平与李云成告别老叟,朝北剑门方向去了。临走时,耶律平悄悄地留下了一定银子。因为他知道,这老人家也是属于慨然之人,断不会接受他直接的“恩舍”的。
这两日的款待,让耶律平十分感动,走时久久的凝望了那小屋许久,还说道:“老伯,他日我一定在这里修一栋庄子与你住。”那老叟笑着挥挥手,看着二人消失在了眼中,这才回去。
一路上,李云成对耶律平都颇有好感,心道:“这人武德兼修,足矣以‘英雄’二字相称。”两人互相惬谈,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相处久了,李云成这才了解到:
其实耶律平是辽国南院大王耶律莫合之子。李云成知道,耶律莫合是辽国南方军政大臣,也是辽国皇帝耶律洪基的亲叔叔,此人善习兵法,极会用兵,有着极大的“野心”。耶律莫合共有四子五女,据说这些子女都是经他自己调教或者远游他国,学习万般文化和武学功夫,个个都是出类拔萃。曾经听闻多有怀疑,如今见到耶律平,那是再好不过的证明了。
耶律莫合仿宋国杨家将,组建了一支自己的家将部队,而且个个善谋策划,人人骁勇善战,似乎旨在荡平天下,成就霸业。耶律平是耶律莫合的第五子,也是他亲手调教出来的一等一的契丹高手。耶律平悟性极好,更有极佳的资质,常得其父夸赞。
只是这耶律平自小孤傲,与其兄弟姐妹们不同,他年轻气盛,因为听到父亲一句“天下武学精髓皆出于中原”的话,就决定南下挑战中原各大武学门派,以此来反驳父亲的观点。
耶律平的南下,耶律莫合并没有阻拦。因为耶律莫合对其用意有二,其一是消消耶律平的戾气并且加以历练,使得能堪才大用;其二是借他探听宋国的风声,找准时机,准备对宋用兵。耶律平临行前,父亲将一柄紫剑交给他,并说道:“这把‘紫星剑’是天下少有的神兵利器,你带上吧。”
于是耶律平辞别父亲和姊妹们,踏上了宋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