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1)

()远处三骑疾奔而至,远远一人叫道:“二皇子可在此处?”声音沉稳,正是乌节烈到了。//百度搜索看最新章节//托克齐乐底气一足,叫道:“乌节烈快过来!”其实乌节烈等三人相去尚远,利百蒂倘若此时提刀杀刘大牛,众人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救援,他当即立断,不去理会李雪玲,来到那死去的亲卫之前,待看清地上之物,忍不住胸口气血翻腾,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废然坐倒在地。原来地上乃是一头野狼尸体,那亲卫手中弯刀仍砍在野狼后腿。他与兄长反目,大逆犯上,便是想能除掉刘大牛,不想竟是争这一头野狼尸体,到头来一无所获,托克齐乐被迫低头,今日之辱,他日后岂会不报?想到此处,利百蒂站起身来,缓缓走到托克齐乐身边,说道:“二哥,看来终究是你赢……”话音未落,他手中弯刀直刺而出,又狠又劲,二人相距既近,托克齐乐混没料到利百蒂会忽然向他下手,错愕之间,那刀相去不足数寸,那里还能闪避的及?玛丽娅骇然失声,忽然张大了口,瞪着利百蒂身后。利百蒂不及思索,忽觉身子飞起,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出两丈有余,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托克齐乐看清面前之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大牛兄数次相救,小王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啦!”

那人正是刘大牛,他伏在地上一会,被那亲卫发现,一刀砍在小腿,登时痛的醒过来。那亲卫所寻位置丝毫不差,否则李雪玲岂会心神大乱?利百蒂提刀来寻,刘大牛情急之下,看到身旁一头狼尸,将那亲卫弯刀拔出,砍在狼尸之上,悄悄爬出数尺,躲在一旁。利百蒂骤然看到狼尸,只觉被人愚弄,混没仔细查看,他走向托克齐乐之时,面色阴沉,刘大牛心知不妙,悄悄跟近,这才适时救托克齐乐一命。李雪玲看到刘大牛身影,心中一宽,支撑着慢慢起身,她腰间受伤颇重,血流甚速,雅不思伸指封她数处穴道,撕下衣衫一摆,替她裹伤。刘大牛足下蹒跚,伸手拉起李雪玲,怒道:“你干么不闪开利百蒂那一刀?”李雪玲目中含泪,低声道:“我……我……”玛丽娅又惊又喜,伸手拉住刘大牛道:“我的骑士是最勇敢的,你没事可太好啦!”

此时乌节烈等人赶到,一起躬身下拜,托克齐乐阴沉着脸,说道:“把利百蒂抓起来。”乌节烈并不知此处之事,不免踌躇道:“二皇子……”托克齐乐大声道:“他居然要杀我,还迟疑什么?抓起来!”利百蒂面如死灰,叫道:“二哥,我在地下等你,看你如何对父汗交代!”托克齐乐道:“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利百蒂亲卫怔愣一旁,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适才都看到利百蒂挺刃杀兄。托克齐乐挥手道:“先回去再说!”

众人浩浩荡荡,一路回到利百蒂追兵营地,休养数日,刘大牛已能走动,李雪玲伤口结痂,颇觉疼痛难忍,不过二人劫后余生,心中不免欣喜。玛丽娅日日陪伴刘大牛,异国风情,他目眩神驰之余,对这活泼可爱的少女也颇有喜欢之感。

这一日,阳光明媚,吃过早饭,刘大牛呼吸着草原空气,但觉心肺甘甜,寻思:“我本意来突厥大闹一场,谁知竟发生如许多之事,如今我数次救托克齐乐性命,如何还能杀他?”又想:“既然不能杀他,我还是去寻一处山林,便此隐居,不再理会江湖之事,安安稳稳度此余生的好。”想到这里,他不禁神往,仿佛已然置身大山之巅,俯览足下。这几日他数次去寻,白芷灵那发簪却是不见,也不知掷入那头狼尸之中,无法寻到。他寻到后来,心下一笑,思念芷灵是在心中,何必执念于型物?当下哈哈一笑,心中打定注意,入夜便即离去。

不过片刻,玛丽娅来寻,刘大牛心中包袱放下,颇觉神清气爽,与她谈笑之间,已非数日前局促。去探望过李雪玲,见她伤势稳定,不日便能痊愈,说道:“你好生养伤,注意保护自己,别再像日前那么不顾性命了。”李雪玲柔声道:“我听你的。”这句话极是耳熟,刘大牛心中一荡,李雪玲已做女装打扮,面色颇显苍白,然娇丽之色仍是逼人。刘大牛道:“你这易容术是在何处所学?怎地如此神奇?”李雪玲嘻嘻笑道:“妍姐姐教我的,她易容比我厉害多啦!”刘大牛恍然道:“李妍,她也会?怎地我以前没见过?”玛丽娅道:“小姑娘这本事不错,能教我么?”李雪玲笑道:“想学也可以,你得拜我为师。”玛丽娅若拜她为师,凭空比刘大牛矮了一辈,照中原武林规矩,是不能有男女之情的。玛丽娅并不知情,道:“好呀,我拜你为师,你教我!”李雪玲嘻嘻笑道:“待我过几日能下床了,立时教你,你先行拜师大礼吧。”刘大牛不知李雪玲心思,笑吟吟的望着二人,寻思:“玛丽娅若学会易容术,也能多一点防身之术,未尝不是好事。”当下并不阻止,说道:“你便拜她为师亦无不可。”李雪玲双目一亮,说道:“快拜快拜。”刘大牛既不反对,玛丽娅在他心中显是无足轻重,想明此点,李雪玲又惊又喜,不住催促。

玛丽娅不知中原礼节,二人解说半晌,累的口干舌燥,总算拜师礼成。当晚刘大牛写完留书,悄悄往托克齐乐营帐走去,忽听一人小声道:“大牛哥,你又想抛下我?”刘大牛吓一大跳,待看清身后之人,不禁苦笑道:“这么晚你不去歇息,跑出来干么?”月色下那人清丽无双,立在风中,宛若仙子,正是李雪玲,她目中含泪,说道:“日间你忽然说出让我自己保重之话,我便起疑,如今看来,你果然要一人离去,大牛哥,你当真如此厌恶雪玲么?”刘大牛怔愣半晌,远处火光闪烁,巡逻队伍不时来去,他拉住李雪玲之手,说道:“我们一起走。”李雪玲甩开他手,说道:“大牛哥既如此厌恶雪玲,还一起走干么?不如让雪玲死在托克齐乐手中罢了。”刘大牛又吓一跳,低声道:“你胡说什么?”李雪玲道:“大牛哥啊大牛哥,难道你真的以为托克齐乐会放过你?”刘大牛惊疑不定,说道:“怎么说?”李雪玲指着托克齐乐营帐道:“过去再说!”她足下一瘸一拐,颇为滑稽,并非不能行走。原来数日前她说无法动弹,仍是骗人。刘大牛心中嘀咕:“雪玲何时变得如此狡猾?难道又是跟李妍学的?”

二人偷偷走近托克齐乐帐篷,李雪玲低声道:“你和托克齐乐有杀父大仇,又三番两次羞辱他,他岂能放得过你?”刘大牛道:“这人颇为豪气,岂会计较这些?”李雪玲道:“我说你不信,去听听吧。”她说的信心十足,刘大牛不禁寻思:“难道托克齐乐真要杀我?”但听一人在帐中道:“二皇子,下令吧。”声音沉稳,乃是乌节烈,他又道:“若等此人伤势痊愈,恐难以拿下他。”另一人道:“他三番两次救我性命,我怎能恩将仇报?”刘大牛爬在地下,悄悄往里张去。迎面一人坐在正中,正是托克齐乐,他身边坐着利百蒂。还有一人隐在暗处,刘大牛看不甚清,心中惊奇,寻思:“他不是把利百蒂抓起来了么?怎地会在此处?”托克齐乐面有难色,说道:“此人与我有救命大恩,此事万万不成,休得多言。”乌节烈道:“二皇子难道忘记,他曾在三军面前羞辱皇子,若不将此人千刀万剐,皇子颜面何存?”托克齐乐面色阵青阵红,怒道:“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乌节烈忙跪下磕头,说道:“小人不敢,小人一心只想皇子平安,皇子受辱,小人万死难赎,与那人决计不能干休。如今那人在此,小人纵拼了性命,决意抱他一起下去见老皇爷,若对皇子稍有不敬之处,尚祈皇子见谅,请皇子万勿阻拦!”这一番话斩钉截铁,绝无转圜余地。托克齐乐怔愣半晌,怒道:“好啊,乌节烈,如今你也敢背叛本王?你说,带利百蒂来此处何意?你们二人合计好了是不是?”他神色恼怒,喝道:“利百蒂!此人狼子野心,你难道看不出来!?”

乌节烈爬在地上又道:“二皇子息怒,那人胆大包天,小人等看的真切,如此羞辱皇子,小人恨不能吃他之肉,喝他之血。怎敢对皇子有半分不敬?皇子受那人蒙蔽,老皇爷想必也不愿看着皇子受人愚弄,是以小人斗胆,今夜便请皇子安睡。”说到这个“睡”字,他站起身来,面上掩不住得意之色。托克齐乐怒道:“谁让你起来的?跪下!”乌节烈浑不理会,利百蒂微笑道:“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其实乌节烈很早已是我的心腹,今日让你死的明白,父汗临死临死之际,已更改遗训,要你继承可汗之位,你想必不知道吧?因为在场之人,全让我给杀了。这还要多谢那个刘大牛,若非他及时杀死父汗,如今我怕没有半丝希望,迟早成你刀下之鬼。”托克齐乐手足冰凉,这那里还是那个熟悉的三弟?他不禁怒道:“原来一直以来你都在演戏!?”利百蒂笑道:“我若不演戏,你岂会如此掉以轻心?”托克齐乐大怒,叫道:“来人!快来人!”他呼喝半晌,营帐旁一人也无,显是利百蒂早已将人支开。

刘大牛看到此处,寻思:“利百蒂竟如此厉害?我也看走眼了,此人心计之深,实是人所难料。”利百蒂笑道:“我若没有万分把握,怎会轻易动手?刘大牛自以为英雄无敌,若非乌节烈让他,便是两个刘大牛,也休想能安然离开皇宫。”托克齐乐指着乌节烈道:“你故意放跑刘大牛,是为了让我远离心腹?好让你们奸计得逞?”乌节烈微笑不语,利百蒂道:“你在宫中威望素著,我不带你出来,如何才能杀的了你?”他接着道:“你和父汗一样,每年进关只想掠夺一番,岂会明白我的抱负?安禄山那狗贼派刘大牛来刺杀我们,可笑你还蒙在鼓里,居然和他称兄道弟。”托克齐乐怒道:“胡说八道!你说的我不信!”利百蒂笑道:“难道你忘记他在宫中是怎么说的?他立心来杀你我二人,你难道忘了?”托克齐乐面如死灰,额头冷汗涔涔,说道:“他三番四次救我性命,要杀我何须麻烦?只要袖手旁观便是。”利百蒂冷笑道:“你若没有利用价值,他早不理会你死活。二哥啊二哥,自幼你智计总胜我一筹,如今怎会如此愚笨?没有我在后面追着,刘大牛会理会你的死活?”刘大牛怒气上冲,寻思:“纵然你在我身边,我若要杀他,岂会理会你?”又想:“这人满口胡言乱语,大哥什么时候派我来了?他野心不小,居然尚嫌掠夺一番太过小儿科,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他。”转头望去,李雪玲微笑的看着他,挥手示意不要说话。

隐在暗处那人忽然道:“三皇子,迟恐生变。”他声音清亮,刘大牛听的极是耳熟,反复思索,便是想不起来他是何人。利百蒂挥手道:“不急。”他走到托克齐乐身旁,说道:“二哥,安禄山退兵而去,他说过,自白山以东,至玉门关外,从此划入我突厥版图,我是在开疆扩土啊,你能理解我么?”托克齐乐又惊又怒,说道:“你竟和安禄山勾结上了?他是杀死父汗的大仇人,你……”利百蒂道:“你不一样和刘大牛称兄道弟?安禄山助我立威,有何仇恨能比我突厥百姓,万里江山还大?”刘大牛心中砰砰乱跳,寻思:“大哥怎会签下这卖国条约?玉门关,那是在敦煌,这么说来,他是要把大西北拱手相让,大哥怎能干出这等事?”他胸中怒火难平,李雪玲伸手拉住他,点头示意。托克齐乐道:“那安禄山绝非痴呆,他怎会让出大片疆土?”利百蒂哈哈笑道:“他想做皇帝,我扶他登上龙位,如此而已。”托克齐乐道:“是了,你出兵攻打大唐,他趁机作乱,杀了李隆基,你们二人瓜分天下。”他接着又道:“我有一事不明,若边关告急,李隆基第一个派遣的定然是安禄山,到时你二人领军对峙,如何能夺取李唐江山?”利百蒂道:“此事不劳我费心,安禄山自然会做。”他说道这里,挥手道:“二哥,若你在位,能做到如此么?”托克齐乐废然坐倒,说道:“原来我才是天下最傻的蠢材。”乌节烈哈哈一笑,挥掌拍下,托克齐乐忽然往后纵去。他离刘大牛尚有数尺,这一纵,登时来到刘大牛身边,喝道:“动手吧!”

这个“吧”字方落,但听噗的一声,乌节烈胸口透出一截箭头,他双目突出,满是不信之色,待要转身,说什么也没有一丝力气,慢慢软倒在地。利百蒂大吃一惊,喝道:“是谁?”他不待话落,纵身抢上,刷的一刀往托克齐乐头顶砍下。陡生奇变,刘大牛心中惊奇,李雪玲伸手齐他,低声道:“快走!”二人往右奔去,不料眼前火光闪烁,嗖嗖嗖三箭连射,二人身上之伤并未痊愈,闪避起来颇为吃力。便在此时,数丈外大队侍卫冲到,嗤嗤声响,将利百蒂所处营帐扯的稀烂。二人眼见无法逃脱,索性呆立不动。

此时账中四人或死或伤,均各呆立不动,利百蒂满面苦涩,叹道:“原来二哥早防着此招,小弟毕竟棋差一招。”托克齐乐道:“你瞒的我好苦。”利百蒂掷下弯刀,闭目道:“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托克齐乐道:“你见到父汗,便跟他说,他没有挑错人!”话落他转身走来,笑道:“大牛兄怎会在此处?”刘大牛笑道:“我这人睡觉极晚,闲来无事随处走走。Www..Com”利百蒂哈哈长笑,拾起弯刀,割断咽喉,伏地毙命。托克齐乐看也不看一眼,携住刘大牛之手,说道:“小弟也是睡不着,不如我们去喝一杯?”转身吩咐一人,那人疾奔而去。托克齐乐对隐在暗处那人道:“你也跟着一起来吧。”待看清那人,刘大牛心中一惊,原来那人竟是雅不思。他面上不动声色,说道:“皇子相邀,敢不从命?”二人哈哈一笑,相携而去。

顷刻间酒席备好,在座四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闷头喝酒吃菜。其时月色清冷,四周众卫士火把林立,没有丝毫声响,李雪玲心中焦急,此刻身陷重围,纵然插翅,恐也难飞。她转念一想:“托克齐乐这等托大,不如先擒下他,然后在突出重围。”想到这里,她眼角不经意撇过,但见托克齐乐身边立着三人,这三人身形或飘逸、或凝重、或稳健,个个非同小可,当下打消念头,寻思:“托克齐乐既敢和我们同桌而食,岂会不防此招?”刘大牛混不将眼前情势放在心上,只顾大嚼。

酒足饭饱,刘大牛起身道:“酒已喝足,在下去睡觉啦!”他话音未落,托克齐乐举手道:“不忙!”刘大牛哪敢迟疑,足下一点,手臂暴长,往托克齐乐抓去。他手指不待递到,托克齐乐身后那三人六掌齐发,掌风猛恶,掌法如电,果然不凡。李雪玲反应快极,她手中并无兵刃,随手抓起桌上筷子,筷尖一颤,直指右首那高瘦汉子左目。这一下去势快捷,招数巧妙,那汉子猝不及防,退了一步。李雪玲一击奏效,刷刷刷筷子连刺,分攻三人头脸。刘大牛硬接三人掌力,胸口气血翻腾,难受之极。托克齐乐早趁机躲在一边,他叫道:“大牛兄且慢动手!”刘大牛砰砰砰和三人硬拼一记,止住身子,说道:“怎么?”不等托克齐乐说话,他飞足踢起桌子,叫道:“雪玲快攻!”李雪玲那等他招呼?不足一尺的筷子在她手中使来,如剑如戳,如枪如戟,那三人竟被她一轮疾攻闹个手忙足乱。刘大牛纵身跃起,手抓一伸,当头抓下。托克齐乐闪身后退,他身旁冲来四人,那四人弯刀直砍。刘大牛看也不看,随手抓起一人,挥舞带风,登时砸翻数人。托克齐乐趁这当儿,又退出数尺。刘大牛眼见他越跑越远,急怒之下,叫道:“雅不思,你等什么!?”

四周亲卫越聚越多,此刻再要擒拿托克齐乐,无疑痴人说梦。他叹一口气,说道:“住手吧。”李雪玲听到声音,住手不攻,来到刘大牛身边,二人相顾无言,均看到眼中无奈。托克齐乐在远处道:“大牛兄忽然动手,这是何意?”刘大牛朗声道:“皇子殿下不必做戏,难道我二人还能生离此地么?”托克齐乐哈哈笑道:“大牛兄言重啦,大牛兄数次舍命相救,小王怎敢有一丝不敬?小王好意请二位喝酒,怎地会有歹念?”李雪玲心中一动,说道:“二皇子,不如我们寻一处安静的地方说话?”托克齐乐笑道:“小王正有此意。”他接着道:“三护法,你们跟着来。”他适才见过三人身手,信心大起。李雪玲道:“大牛哥,走!”雅不思道:“在下跟着一起去吧。”托克齐乐笑道:“欢迎之至。”

一行七人,静静走出数十丈,那三人始终围着托克齐乐,刘大牛那有丝毫机会?他索性不去想,寻思:“看你还有什么诡计。”待走上一个土坡,托克齐乐道:“此处四下广阔,当不愁有人偷听。”刘大牛笑道:“二皇子好手段,不动声色逼的利百蒂自杀,这可汗之位唾手可得,可喜可贺啊。”托克齐乐道:“乌节烈自以为天衣无缝,岂知我最初见他之时已知。”刘大牛道:“二皇子火眼如炬,心机深沉,利百蒂自然不是对手。”托克齐乐道:“大牛兄不是来跟我说这些废话的吧?”他不等刘大牛开口,说道:“利百蒂所言大牛兄想是听到,不如我们做个交易,你帮我带话给安禄山,便说利百蒂不能完成之事,我可以助他。”刘大牛怒气上冲,说道:“你说什么?”托克齐乐道:“他和利百蒂的约定我可以接着完成,大牛兄也可以从此逍遥快活,何乐而不为?”刘大牛怒道:“断然不行,这等卖国条约,我纵然千刀万剐,也绝不做帮凶!”托克齐乐大怒,沉声道:“大牛兄别忘了,我达利父汗是死在你手中的!此话你不去带,要带的人多的是,我不必非要大牛兄去。”刘大牛正欲说话,李雪玲插口道:“成,此话我们带去便是。”刘大牛大怒,不想李雪玲竟也会同意此事,托克齐乐又道:“大牛兄也不想想,我怎会要你去带话?若不知你和安禄山的关系,此刻大牛兄恐早已是死人。”刘大牛惕然而醒,心中直叫:“大哥没死!他出卖我!他出卖我……”转念又想:“大哥既然没死,那芷灵……”他想到白芷灵可能没死,恨不能插翅飞到中原,只听托克齐乐道:“此话由大牛兄带去,想必安禄山更会信服。”刘大牛道:“休想!”他说完转身下坡,心中叹道:“芷灵啊芷灵,此生我若与你无法相见,我们来生再会。”他扬声喝道:“托克齐乐!你还等什么?杀了我吧!”说完此话,他不禁颇觉天意弄人,此时才知白芷灵尚在人间,偏偏自己性命不保,仍是人鬼殊途。

托克齐乐嘿嘿冷笑道:“既然大牛兄执意寻死,本王还客气什么?”他大声叫道:“弓箭手准备!”李雪玲眼见势成定局,走到刘大牛身边,凄然笑道:“十年后,我们还是死在一起。”刘大牛双目凝视李雪玲,说道:“你不后悔?”李雪玲道:“不后悔!”刘大牛心神激荡,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但觉幽香扑鼻,寻思:“托克齐乐怎会知道我和大哥的关系?大哥为何会签下如此卖国条约?他乃堂堂汉人,难道不知如此作为会被毁千古唾骂?他既未死为何不给我留下任何线索?难道大哥是故意骗我来这里?”想到这里,他脑中一片混乱,又想:“若非以为大哥战死,我岂会跟着利百蒂过来?这么说来,大哥有意支开我。他为何要骗我?既骗我来西北,又为何透露我们关系给托克齐乐?他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想到安禄山平日豪情,又想:“不会!大哥断然不会骗我,我可不能中了敌人奸计!”他满脑子都是疑问,岂肯就死?当下低声道:“擒托克齐乐!”他话声未落,举起李雪玲,用力掷向托克齐乐。

这一下奇变陡生,李雪玲去势快极,直无思量余地,刘大牛手臂挥出,李雪玲手抓已伸向托克齐乐,他大惊之下,闪身后退,叫道:“挡住他!”刘大牛掷出李雪玲,急冲数步,双掌一分,运上十成之力,往那三人击去。那三人但觉掌力大的出奇,慌忙还击。忽觉敌人掌力无影无踪,凝目望去,刘大牛身子一闪,已冲过三人。托克齐乐眼前白生生的手掌连晃,他心知不妙,低头窜出。一个威猛汉子一拳砸落,直攻李雪玲。李雪玲心知成败在此一举,她若闪避那人一拳,托克齐乐又退几步,再难捉住,是以她浑不理会身后一拳。刘大牛大惊,叫道:“雪玲快避!”他双掌连环拍出,碰的一声击在高瘦汉子胸口。这一掌力大沉猛,那汉子噗的一声鲜血疾喷,委顿在地。另外一人又惊又怒,双拳如雨点般撒将下来,招数诡异,偏又威力巨大。刘大牛一时无法分身,眼见那威猛汉子一拳打在李雪玲肩头,咔嚓声响,她肩骨登时断了,身子飞起,将托克齐乐扑倒在地。刘大牛急怒之下,一掌拍向威猛汉子。那汉子手臂一圈,碰的一响,和他对了一掌。二人各退一步,显是势均力敌,正欲上去再斗。李雪玲道:“住手!”那二人回头望去,李雪玲手掌按在托克齐乐头顶,二人登时不敢再动。

李雪玲受伤不轻,嘴角兀自有鲜血流下,双目涣散,随时便能倒地。刘大牛抢上去扶着她,又惊又悲,心知李雪玲一心想让自己活命,这一份感情之深厚,他便是做猪做狗也无法偿还,忍不住目中滚下泪水,呜咽道:“你干么这样护着我?你是女子,该是我保护你才是,你干么这般傻?”李雪玲肩头火辣辣的疼,后腰伤口裂开,但觉身子在刘大牛怀中,心中柔情无限,微笑道:“我们互相照顾才是,如幼时一般,相依为命,如此岂不快活……?”她声音越来越低,刘大牛大是惊疑,说道:“雅不思!快来看看!”雅不思疾步上前,探视一番,说道:“她伤势颇重,昏过去啦!”刘大牛急道:“你快给她止血!”

待一切忙完,远处众骑兵看到异样,纷纷围拢过来。李雪玲面白如纸,呼吸微弱,刘大牛心中痛悔,随手打断托克齐乐两条手臂,将他交给雅不思,抱起李雪玲,说道:“我们走吧!”托克齐乐强忍痛楚,说道:“大牛兄又想携我离去?这次恐怕不成,利百蒂并不在此,无人约束众官兵,他们不会停下。”刘大牛大怒,喝道:“我三番四次救你性命,你不感念也罢了,怎地还要侵犯中原?我汉人百姓难道当真猪狗不如么?”托克齐乐道:“并非小王要侵犯中原,而是安禄山要搅乱中原,我们突厥人去消灭安禄山而已,这么做岂非帮你们汉人大忙?”刘大牛怒道:“放屁!我们汉人的事,自己不会处理?要你来多事?”他不愿多说,拉起托克齐乐,喝道:“走吧!”

众骑兵投鼠忌器,不敢乱动,刘大牛一行走出数里,忽然想起玛丽娅,寻思:“玛丽娅是罗刹公主,他们不敢怎样。”这么一想,也觉并无不可,遥见身后火把林立,马蹄声声,众骑又追上来。雅不思道:“大牛兄,这么下去可不是办法。”刘大牛嘿嘿冷笑道:“在这里等着!”

不过片刻,众骑奔进,刘大牛气运丹田,喝道:“谁敢再跟上来,我立时取二皇子性命,不信咱们试试!”声音远远传将出去,众骑坐马嘶鸣,显是受惊。威猛汉子三人相顾骇然,这少年激斗半夜,内力仍如此沛然,只觉太过匪夷所思,呆呆立在当地。

三人折而往东,草原上星月争辉,微风吹拂,沁人心魄,奔出数里,身后并无追兵,刘大牛这才放心,转眼怀中李雪玲呼吸慢慢沉稳,面色火红,额头冷汗涔涔,他惊奇之下道:“雅不思,你看这是怎么回事?雪玲伤势好像重了。”雅不思伸手替她诊脉,半晌不语。刘大牛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干么不说话?”他不等雅不思说话,伸手按在李雪玲后心,一股内力度去,发觉她内力乱成一团,触手火热,便如握着一块炭火一般。刘大牛心中更加忧急,寻思:“我适才抱着她怎无所觉?这是何等内伤?如此怪异?”他强运内力,替李雪玲疏通经脉。雅不思忽然叫道:“大牛兄不可!”刘大牛吓一大跳,缩回手掌,问道:“怎地?”雅不思道:“李姑娘所受内伤怪异,显是刚猛掌力所致,你内力亦是刚猛一路,如此下来,还不立时送了李姑娘性命?”刘大牛知他所言有理,道:“那怎办才好?”雅不思道:“尽快找地方歇脚,我试试看。”刘大牛眼望无边草原,说道:“这里不成么?”雅不思道:“此处并无市镇,那有药材可买?”托克齐乐道:“往北三十里有一处市镇,镇上想必有药铺。”刘大牛抱起李雪玲道:“走吧!”他当先而去,足下发力,越奔越快,雅不思携托克齐乐随后跟上,他内力和刘大牛相去甚远,那能跟上?刘大牛无奈之下,只有与他并行。

三人奔行一个时辰有余,托克齐乐没有一丝内力,疲累不堪,奔到后来,被雅不思拖行而前,他双臂断骨疼痛难忍,一路上吃足苦头,晕去数次。刘大牛一心牵挂李雪玲,心中只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有事,我纵拼尽全力,定要救你。”

来到镇上,其实子时一刻,月光洒下,清冷异常,刘大牛心急火燎,四处打量药铺,偏生很多牌匾均是突厥文字,他一字不识,看到恼怒处,逢门便拍,托克齐乐道:“药铺在那边!”刘大牛骂道:“干么不早说?”托克齐乐没好气道:“我又不知你不识字。”三人不敢耽搁,来到药铺门口,雅不思拍门道:“大夫在家么?快开门!”屋中并无人应声,刘大牛但觉李雪玲呼吸转弱,飞足踢开房门,舌绽春雷,喝道:“快起来!”他喝声响亮,屋中主人吓一大跳,待出门一看,三人宛若厉鬼,均各狼狈不堪,刘大牛放下李雪玲道:“快看看她!”那人四十余岁年纪,身材发福,圆脸大鼻,乃是一个突厥人。他替李雪玲诊脉,不过一会,说道:“这位姑娘伤势不轻啊,这种身体灼热之症我可从未见过!”雅不思道:“给我芦根一钱、决明子二钱,甘草二分……”他连着说出数十味药材,那大夫不住点头,雅不思接着道:“三碗水煎成一碗,快点。”刘大牛道:“我去!”他跟着那大夫进屋,亲手取过药材,称量重量,生怕出一点差错。

待煎好药,来到正厅,雅不思双掌按在李雪玲后心灵台、小腹气海二穴,托克齐乐倒在一旁。刘大牛吃了一惊,拉起托克齐乐,发觉他又晕过去,放下心来,但见雅不思面色火红,显是运功到了紧要关头,当下将那大夫踢进房去,关上房门,闭目坐在一旁,暗自调匀真气。他连夜激斗,伤口撕裂,鲜血早已湿透衣衫,便如一个血人一般,此刻结痂,稍一动弹疼痛刺骨,强忍着不哼出声来。

这一坐直到天色大亮,雅不思仍未收功,那大夫出来数次,均被刘大牛踢进房去,如此数次,那大夫不敢再来,心中大骂刘大牛强盗。托克齐乐醒来道:“大牛兄若不介意,便将我手臂断骨接上吧,如今我也不能怎样。”刘大牛冷冷的道:“你这人死有余辜,若非此刻雪玲受伤,我立时取你性命。”托克齐乐面色一沉,说道:“我纵然死了,安禄山不会去寻别人?我尚有兄弟五人,他们人人可做可汗,人人能助安禄山坐上皇帝宝座,玉门关仍是我突厥版图,你能改变什么?”刘大牛大怒,不敢大声呼喝,抓起托克齐乐,恶狠狠的道:“我回去便会寻找大哥,决计不让他这么做,我倒要瞧瞧,你们怎么来玉门关!”他若有把握说服安禄山,心中绝不会如此愤怒。托克齐乐笑道:“安禄山能和利百蒂勾结上,这人本事不小,想必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之人。”刘大牛不理会他,他将那碗药热了又热,已不知多少次了,忽见雅不思舒一口气,翻身倒下,刘大牛伸手相扶,但觉他身子柔软轻盈,浑没多想,问道:“怎样?”雅不思虚弱之极,低声道:“快……快……喂她……服药……”双目一闭,睡了过去。

刘大牛不敢耽搁,将他靠在一边,喂李雪玲服药。此药果具灵效,李雪玲呼吸慢慢沉稳,面色渐转红润,刘大牛心知她性命捡回来了。当下抱二人进去里屋休息。回到正厅,替托克齐乐接上断骨,他存心要托克齐乐多吃苦头,手下飞快,绝不理会托克齐乐是否疼痛。托克齐乐也当真硬气,额头冷汗直流,口中却哼也不哼一声。二人胡乱吃过晚饭,刘大牛洗去身上血迹,寻思:“芷灵尚在人间,我当早日回去寻她才是。”转念又想:“雪玲为我吃尽苦头,她现下伤势未愈,我岂能丢下她独自离去?”

次日一早,李雪玲伤势好转,已能开口说话。刘大牛不敢在药铺多做逗留,四人早早上路,潜入一处院子,在后院躲将起来。接连七八日,四人吃住均在后院,平日并不出去,幸喜并无追兵到来。

时光如水,忽忽月余,除断骨处偶尔疼痛之外,四人伤势尽愈,这一日众人商定,先回去中原,刘大牛道:“此处汉人不少,为何能与突厥人相处和谐?”托克齐乐道:“这些汉人世代居住,自然早已不分彼此。”刘大牛沉吟道:“早已不分彼此……”雅不思插口道:“二皇子怎办?”刘大牛道:“你也跟着我们去中原?”雅不思道:“我那日相助你们,众骑兵无不看在眼中,如何还能回去?”刘大牛一想也是,说道:“你形貌特异,回去中原只怕不妙。”李雪玲道:“无妨,我替他打扮一番。”雅不思微笑道:“多谢姑娘。”刘大牛道:“托克齐乐,你跟我来!”

二人走出院子,远远奔出里余,托克齐乐面色阴沉,说道:“大牛兄要取我性命?”刘大牛嘿嘿冷笑道:“二皇子聪明的紧,你若即位,恐怕我汉人永无宁日!”他说着便欲动手。托克齐乐道:“且慢!”刘大牛毫不理会,右手一伸,抓住托克齐乐咽喉,运劲捏下。托克齐乐面色霎时间憋得通红,他道:“难道……你……你不想……知道是谁……出卖你的?”刘大牛心中一动,将他往地上重重一顿,也不说话。托克齐乐大声喘气,不住咳嗽,坐在地上半晌,这才道:“你放我离去,我便告诉你。”刘大牛冷笑道:“我便是不知又能如何?此等小人,理会他干么?”托克齐乐道:“真小人自然不必理会,不过你可知,当晚我为何能及时识破利百蒂等人阴谋?”刘大牛道:“你们突厥人争权夺利,这种事我不想听,你是不是说完了?”托克齐乐哈哈笑道:“我最初认识大牛兄之时,只觉此人沉着机智,精明过人,怎地此刻如此愚笨?”刘大牛道:“我便蠢笨如牛,今日杀你足够啦。”托克齐乐冷笑道:“不瞒大牛兄,当晚利百蒂动手之时,小王之前已收到消息,这人对利百蒂阴谋极为熟悉,便连何时何地如何动手均一清二楚。”刘大牛道:“还不是二皇子棋高一着?”托克齐乐道:“并非如此。”他从怀中掏出一卷白绫,递给刘大牛道:“大牛兄请看。”刘大牛接过细看,字迹娟秀,颇为工整,显是出自女子之手,他一字不识,还给托克齐乐道:“上面写的什么?”托克齐乐道:“这上面说:‘欲取其首,必拿其手。欲断其臂,必毁其壁!”刘大牛听的一头雾水,说道:“便这几字?”托克齐乐道:“不止如此,上面还写道:‘擒刘杀利’”刘大牛这句听懂了,淡淡的道:“说的不错,擒我杀利百蒂,利百蒂已死,如今你怎么擒我?”托克齐乐道:“大牛兄且听小王说完,这里的擒刘杀利,指的乃是利百蒂部署,恐怕写信人当时情势危急,不敢明言,是以才加上‘利’字。”刘大牛道:“这么说来,这封信是有人送你?那人你见到么?”托克齐乐道:“此人神出鬼没,武功厉害,我连他人影也未见到。”刘大牛道:“这人显是女子,你军中可有厉害女子?”托克齐乐道:“突厥军中并无女子,是以小王百思不得其解,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此地颇为辽阔,其实正午时分,天气炎热,太阳火辣辣的晒下来,二人汗流浃背,虽说仍是春末,热浪已扑面而来。托克齐乐接着道:“小王接到此信,立时部署,不料此时,又听到几人谈话。”他说到这里,故意一顿,刘大牛心知这几人谈话恐怕和自己有关,耐住性子道:“恩,说什么啦?”托克齐乐道:“听声音共有二人,一人声音颇闷,另一人声音沙哑,想必均捏着喉咙说话,极不自然。”刘大牛怒气上冲,道:“究竟说的什么?”托克齐乐道:“这二人谈话干系重大,你若能饶我性命,我便告诉你。”刘大牛怒道:“有什么干系?快快说来!”托克齐乐坐下身子,说道:“太热啦,大牛兄认不认得一个叫白芷灵的女子?”刘大牛心中突的一条,忍不住一把抓起托克齐乐,喝道:“你说什么?芷灵怎么啦?快说!”托克齐乐道:“大牛兄若能让小王安然离去,便说与大牛兄所知亦无不可。”刘大牛心潮起伏,明知不能让托克齐乐离去,心中又急欲得知白芷灵消息,说道:“好!你告诉我芷灵消息,我放你离去!”托克齐乐神色一松,微笑道:“大牛兄乃信人,你我二人何不坐下?”刘大牛咬牙道:“坐什么?你快说芷灵究竟如何?”

托克齐乐道:“声音沙哑那人道:‘事情办成了么?’另一人道:‘办成啦,利百蒂自以为天衣无缝,其实他所作所为咱们都瞧在眼中。’声音沙哑那人道:‘将他引来西北不易,小心别露出马脚。’另一人道:‘理会得,利百蒂要杀刘大牛,咱们如何救他?’声音沙哑那人道:‘他若连这点逃生本领也无,主人也不会如此看重他,他此行目的也算达到,如今我们回去也好交代。’另人一道:‘主人当真神机妙算,知道倘若白芷灵一死,他定会心神大乱,胡作非为……’”刘大牛身子发抖,寻思:“这个主人是谁?他们怎么说芷灵死了?他们又是谁?芷灵一死,我必心神大乱,胡作非为,此人如此了解我,会是谁?难道……”他想到这里,不敢再往下想,托克齐乐接着道:“声音沙哑那人道:‘这人也是一个痴情种子,主人特别交代过,小心保护他性命,明白么?’另一人道:‘是,今夜二虎相争,必有死伤,我们需提前准备。’”他目注刘大牛,说道:“我只听到这些,那二人奸猾无比,我待要走近些细听,他们已然发觉,我冲进去时,已没有半个人影。”刘大牛心中砰砰乱跳,寻思:“此番回去中原,首要寻找大哥,芷灵若是未死,定然和大哥一起。”心中隐隐觉得,恐怕他们口中所说那主人,正是安禄山,若是如此,此人心计之工,行事之狠,着实可怖。

二人说到此刻,均各不语,托克齐乐忽然道:“大牛兄此来有何目的?”刘大牛心中直叫:“大哥为何要这么做?他为何不明明白白说给我听?那日我在御林军营地所见之事究竟如何?那些死去的众百姓,当真是突厥人所为?”这个念头一起,刘大牛又惊又恐,寻思:“定然是突厥人所为,若非突厥大军突至,大哥岂会仓皇逃走?”他心中转念,对托克齐乐道:“你走吧,你若能顾念我数次救你,盼你别乱杀无辜。”托克齐乐道:“大牛兄放心,中原汉人未必全是敌人,小王深有体会。”刘大牛道:“还有一事,盼你好生照看玛丽娅公主。”托克齐乐哈哈大笑,说道:“玛丽娅公主貌美如花,大牛兄不好生珍惜,小王看着是在可惜,便此珍重。”他说完转身而去,刘大牛望他背影,默默无语,二人数次生死相搏,患难与共,既是敌人,又是朋友。

回到大院,李雪玲笑道:“我们明日离开?”刘大牛奇道:“你不问我托克齐乐去哪里了?”李雪玲道:“自然走了。”刘大牛更奇,说道:“你不知我带他出去为何?”李雪玲道:“大牛哥定是想杀他,不过托克齐乐狡猾的多,定然能说的大牛哥心软,是以他此刻想必已在回去的路上啦。”刘大牛怔愣半晌,叹道:“你何时也变的如此狡猾了?”李雪玲嘻嘻笑道:“我那里狡猾?不过是知道大牛哥心软罢了。”二人说说笑笑,携手而去。

次日一早,三人早早上路。出了草原,又走月余,进入白山,如今已是初夏,白山仍是大雪纷飞,奇冷彻骨。刘大牛归心似箭,一路上晓行夜宿,闷头赶路。

这一日,三人走进茫茫沙漠,跟随商队,一路往东。此地仍是突厥活动范围,是以雅不思并未改装,做突厥汉子打扮。商队中亦有数名突厥人,一路相安无事,距中原日近一日,忽听身后马蹄声响,众人愕然驻足,进入沙漠四日有余,尚未见过其他人。那一队骑者二十余人,均短衫盘发,露出身上肌肉,彪悍之气十足,显非平常商队。马蹄带起黄沙,声势猛恶,待奔到近前,一个三十余岁的汉子道:“大伙儿等等!”腔调纯正,说的却是汉话。他挥一挥手,众人登时将商队围将起来,李雪玲低声道:“事情不对,难道是马贼?”刘大牛道:“静观其变。”那三十余岁的汉子道:“大伙儿不必惊怕,咱们来寻人,你们站一排,我来认认。”从怀中取出一卷白绫,迎风展开,下马走到众人面前。商队中一名突厥汉子道:“我们是正当商人,每月都给卡拉交足银子,爷们别转错念头……”那三十余岁的汉子面色一沉,说道:“你给他交的路费,我可没有,还想保平安么?”他这句话一说,商队众人登时面如土色,寻思:“果然是马贼,此番货物不保事小,只怕还要将性命丢在此处。”胆小者双腿发抖,面上欲哭无泪,几欲跪下。

那人待商队众人一字排开,哈哈一笑,说道:“大伙不必惊慌,我不求财,也不要各位性命,老爷说到做到,寻几个人而已。”他展开白绫,对着各人相貌仔细辨认,唯恐错过,瞧来果然是寻人。刘大牛心中松一口气。李雪玲低声道:“大牛哥,这队人怎地静悄悄的?”刘大牛心中一凛,李雪玲接着道:“这些人不是寻常马贼,我们小心些。”细看众骑者,静静坐在马上,纹丝不动,显是惯于配合,将商队众人围得水泄不通,刘大牛暗暗留上心。

每看过一人,那三十余岁的突厥汉子摇摇头,便有一名骑者将他们拉到一边,待看到刘大牛时,那人又摇摇头。看到李雪玲,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说道:“好漂亮的娘子。”李雪玲嫣然一笑,若百花盛开,绚丽夺目,又如海棠初浴,晓露芙蓉。她道:“小女子是大爷要找的人?”那汉子看到如此甜美笑容,只觉骨头也要酥了,哈哈笑道:“小姑娘胆子不小,不怕爷爷吃了你?”商队众人从未见过李雪玲如此甜美笑容,只觉心神具醉。

那三十余岁的突厥人翻身上马,笑道:“小娘子如此容貌,还是小心些好。”说完打马疾呼,众骑跟着离去。雅不思忽然道:“这些人恐怕是突厥骑兵。”李雪玲抚掌道:“对啊!我说他们怎会如此规矩。”刘大牛道:“突厥骑兵?他们跑来找谁?”雅不思道:“不知道,想必不是找我们。”几人商量一会,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当下又起身赶路。

接连五日,日日均有骑者前来追寻,皆有白绫在手,又都离去,三人惊疑不定,足下加快,闷头赶路。商队众人人心惶惶,均各不语,谁还有闲情逸致理会李雪玲是否美貌?不一日,众人出了沙漠,玉门关在望,上次从玉门关出去,仿佛是昨日之事,再回到此地,刘大牛已非那时毛头小子,几番生死,几番断肠,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白芷灵平平安安。

便在此时,身后又有一队骑者奔来,瞧打扮仍是突厥骑兵无疑。那队人约莫三十余人,呼啸而过,连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径直而去。刘大牛心中疑惑,说道:“怎地前几日每日均查,今日却不理会。”雅不思道:“与其如此猜疑,不如去抓住一人,逼问便是。”李雪玲嘻嘻笑道:“他们一队一队,全是数十人行动,如何捉人?”雅不思微笑道:“我不过提个建议,若然不成,那你说怎办才好?”三人边走边谈,在沙漠中行走数十日,面上尽是风沙之色,李雪玲嘴唇干裂,尚未恢复过来,她道:“还是快点去玉门关吧,我都快渴死啦。”刘大牛、雅不思二人齐声道:“好主意!”三人相视一笑。

此地绝峰迭起,峰插入云,往上瞧去,朦胧飘渺,煞是壮观。忽听蹄声得得,极是杂乱,此地管道颇宽,众人让在一旁,回首望去。又有二十余乘骑者奔来,刘大牛道:“怎地又是一波?”一个突厥汉子忽然道:“这些人恐怕是马贼,他们这么做是在集结人手,想是前面有了厉害商队。”他说的煞有介事,刘大牛奇道:“什么商队会如此厉害?这些日子下来,他们都集结数百人啦,难道还拾掇不下一个商队?”那汉子道:“不知道,这是马贼惯用伎俩,我们以前也曾见过,再过不足四十里,定然有人打斗,咱们还是等等再过去吧。”他说着话,那二十余乘也都过去。李雪玲道:“看来果真如兄台所说,他们在集结人手。”那汉子道:“前面不远处正是葫芦河,上广下狭,涸波甚急,深不可渡,若去玉门关,此乃必经之路,他们定会在那里下手。否则进入玉门关,守城官兵岂会不理?”雅不思点头道:“葫芦河河水湍急,仅一座木桥,若有人前后围堵,插翅难飞。”那汉子大声道:“对啊!我们还是先别走,在此处歇息一晚,明日再行。”他声音不小,其他人均听的清清楚楚,当即数人附和。在沙漠中奔走数十日,众人早疲累不堪,然一队一队骑者奔回来去,众人又都提心吊胆,此时已是惊弓之鸟。

雅不思笑道:“大牛兄武功高强,些许毛贼有何可惧?”李雪玲心中一动,说道:“他们并非普通毛贼。”拉住刘大牛,示意雅不思跟上,三人走出数丈,她接着道:“大牛哥,这些人显是突厥骑兵,他们聚集此处,有何所图?”刘大牛道:“仅从他们不出声,只怕未必便是突厥骑兵。”李雪玲道:“他们若是马贼,干么却要放过我们?难道咱们这不是商队?没有银子可抢?”刘大牛一想也是,说道:“他们人数不少,咱们这小小商队,想来也不必劳师动众。”雅不思插口道:“李姑娘想到什么?你说说看。”李雪玲肃容道:“葫芦河易守难攻,前后若都有人堵截,不需动手,只要将桥弄断,你我三人便葬身河中。”刘大牛吓一大跳,说道:“你说这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李雪玲道:“不错。大牛哥,我们算算日子,第一次遇到众骑兵的时候是那一日?”雅不思低头沉思一会,说道:“十一日前。”李雪玲道:“十一日之前呢?咱们并未见过骑兵,是么?”雅不思道:“那又如何?”李雪玲道:“我们最初遇到之前,他们为何不来查看?遇到之后,日日均来?”雅不思道:“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便是能日日监视我们,不会跟丢。”李雪玲抚掌道:“不错,一来让我们掉以轻心,以为是别人仇杀。二来可时时知晓我们走到何处。三来可慢慢集结人手,然后一网打尽。”刘大牛狐疑道:“你们越说越玄,他们若冲我们而来,干么却不动手?非要等到此地?”李雪玲忍不住笑道:“大牛哥,他们没有能杀我们的把握,自然不会轻举妄动。”刘大牛道:“他们干么要杀我们?我又不认识他们。”雅不思微笑道:“大牛兄若认得他们,如何还能来刺杀?”刘大牛不以为然道:“这些人我一个不识,也无什么深仇大恨,他们杀我干么?你们多疑啦。”李雪玲道:“大牛哥当真没有仇人?”刘大牛心中想到一人,冲口道:“托克齐乐?”雅不思点头道:“托克齐乐深知大牛兄武功过人,若无绝对把握,他自然不会动手。”李雪玲道:“大牛哥,达利死在你手中,托克齐乐定然不会放过你,你们二人仇深似海,万万不可轻敌啊。”

那突厥汉子远远叫道:“朋友,过来吃点东西,饿着肚子可不会舒服。”这人四十余岁年纪,身材壮硕,足足高出刘大牛半个头,模样却是和蔼可亲,一张脸上慢是笑容,让人不禁生出亲近之感。刘大牛招呼一声,说道:“先去吃点东西,明日再说。”李雪玲忙拉住他道:“大牛哥,纵然是我猜错,我们多走些路,总能回去中原。”刘大牛归心似箭,不禁心中狐疑,说道:“我恨不得立时回到中原,芷灵一日生死未卜,我岂能放心的下?你和雅不思故意这么说的?”李雪玲面色登时通红,目中泪水滚来滚去,说道:“雪玲一心只为大牛哥着想,若有半点私心,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她说的极是郑重,手指微微颤动,显是心中激动。刘大牛道:“盼你知道,今生我心中仅芷灵一人,你那点小聪明给我收着吧!那桥上便是龙潭虎穴,我刘大牛又有何惧?”他从未跟李雪玲说过如此重话,此时心中忧急白芷灵,又觉李雪玲编造谎话离谱,他亲眼看着托克齐乐离开。其时托克齐乐那有丝毫戾气?相反而说,二人惺惺相惜,颇觉对方是个朋友,看来不过一个雄心勃勃的君主而已,他刘大牛又非如何了不得的人物,那用的着如此兴师动众?他想明此点,登觉李雪玲串通雅不思,二人合唱双簧,转身离去,不愿再理会二人。

李雪玲紧咬嘴唇,目中泪珠儿终于滚滚而下,雅不思低声道:“好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李雪玲几欲心碎,寻思:“大牛哥啊大牛哥,你我二人几番生死,你竟如此信不过雪玲?其实雪玲也盼大牛哥早日回到中原,与白姐姐相聚,你们二人共结连理,雪玲便是孤独终老,也心所甘愿。”她哭一会,心情稍复,转眼看到雅不思,扑哧一笑,说道:“你干么不去吃饭?不饿么?”雅不思道:“李姑娘所言极是,我越想越对,那些人神情彪悍,便静静的站在那里,威势慑人,岂是寻常马贼可比?”李雪玲面色一沉,她脸上泪珠仍在,垂眉凝思,端庄宁贤。雅不思心中一动,寻思:“这雪玲果然是个大美人,如此奇女子,刘大牛这白痴偏不珍惜。”他不禁望的痴了,忽听李雪玲道:“雅不思,今夜陪我走一遭,我们一起去桥上看看。”雅不思一惊之下,说道:“好,我们去看看。”李雪玲道:“别让大牛哥知道。”她擦去面上泪珠,又自巧笑嫣然。二人商定,当下一起去草草吃些东西,只待天色一晚,便即行动。

当晚繁星点点,一弯残月挂在天空,四下里漆黑一片,微风吹来,吹走日间燥热,颇有凉爽之意。众人歇息之处,悄没声息走出一个黑影,身子纤秀,双肩如削,瞧来是一个女子。她走到一处帐篷之前,低声道:“雅不思?”帐内一人闪身而出,他身材颇高,足下轻灵。二人轻手轻足,直走出十余丈元,这才运起轻功,发足奔去。

二人身法轻盈曼妙,一步跨出,足一丈有余,身法如电,霎时间去了好远。身子纤秀那人后劲不足,奔出盏茶十分,呼吸急促,显是内力不济。另一人足下一顿,说道:“这么下去不成,我扶你吧。”身子纤秀那人发丝飞舞,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点头道:“好!”另一人伸手按在她身后,二人又奔行而去。

这二人正是雅不思与李雪玲,他们待众人睡下之后,直奔葫芦河。奔出一个时辰有余,二人听到隆隆水声,足下放缓,细看周遭形势,但见两旁均有峭壁,抬头望去,高有万仞,仅中间一条窄道,容三人并行,如此险要之地,若当真有人前后堵截,只怕插翅难飞。李雪玲皱眉不语,雅不思道:“过去看看。”二人慢慢往前走去,水声渐响,一路上并未看到有何奇异之处。

来到桥上,但听轰隆隆声响,水势湍急,李雪玲从桥上望去,只觉头脑晕眩,寻思:“这等水势,便是有船,也绝无生还可能。”雅不思道:“这桥如此只窄,怎也无人修它?”李雪玲道:“此地地势险要,纵要修桥,如何修法?”葫芦河宽有三十余丈,轻功万难纵过。两旁山势颇陡,靠近河边之处似被人铲平,高有五六丈,雅不思心中一动,说道:“我上去看看。”李雪玲道:“我在下面看看。”雅不思指着一处土坡之后,低声道:“你去那里等我。”李雪玲微一迟疑,点头道:“好,你小心点。”她疾步奔到土坡之后,此地狭隘,若能躲人,仅土坡一处而已。

雅不思抬头望着峭壁,寻思:“此处高五六丈有余,我万万无法登上。”转到桥后,忽见壁上足迹凌乱,他一惊之下,寻思:“壁上怎会有足迹?难道真有人上去?”他想到这里,不敢贸然而上,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头顶冷风悚然,足下一点急退数尺,突突声响,借着月色,雅不思望去,但见数十只羽箭插在适才他立足之处。便在此时,又是数箭射到,他心知不妙,转过山壁,往李雪玲藏身之处奔去。

敌人显是料到他意图,雅不思足下跨出一步,箭雨漫天而至。此地狭隘,又无遮挡之物,他心中不住叫苦。随手扯下衣衫,挥舞拨挡箭雨。然箭雨越射越急,直似无穷无尽。顷刻间,他身边积了厚厚一层,足逾盈寸。李雪玲看到危机,正欲出去解救,忽听身后足音莎莎,她大吃一惊,回头望去,但见远处黑压压一群人奔来,均各刀出鞘,在月色下发出森然之意。她当机立断,顺手拾起地下一只羽箭,使开残阳剑法,刺、挑、拨、档,情急之下,出招瞬间快了一倍。二人慢慢靠近,李雪玲叫道:“去河边!”雅不思答应一声,慢慢往河边转去。头顶箭雨又疾,二人不敢有丝毫怠忽,不过数丈距离,二人始终无法到达。片刻间,那群人奔到,头顶再无人射箭下来,李雪玲低声道:“杀过去!”二人不敢迟疑,足下一点窜入人群。

这群人盘头短衫,正是数日在沙漠遇到之人,众人合围起来弯刀齐砍,雅不思叫道:“自己小心!”话未说完,迎面两刀砍至,他右手一伸,抓住一人手腕,砍向另一人,铮的一响,双刀相撞,那人虎口崩裂,倒撞而出。雅不思随手一扭,夺过弯刀,横扫一圈,砍翻三人,但觉后腰一痛,他顺势前扑,弯刀刺入前面那人胸口,跟着后撞,咔嚓嚓声响,身后一人胸骨尽断,软到在地。李雪玲抢到一柄弯刀,残阳真剑全力使来,如鬼似魅,她身法飘忽,忽东忽西,忽前忽后,刀光一闪,必有一人中刀倒地。杀到此刻,二人足下全是尸体,浑身浴血。李雪玲抬头望去,黑压压看不到头,竟不知有多少人,她手足发软,忽见一名突厥人弯刀自下挑上,这一挑极是毒辣,眼看李雪玲闪避不及,这一刀便能让她开膛破肚,死状惨不可言。雅不思忽然冲上一步,一刀砍在那人左肩,他大喝一人,登时将那人连肩带头削了下来。李雪玲暗叫侥幸,闪过右侧两刀,说道:“我们怕回不去啦!”雅不思怒道:“胡说什么?今日便杀光他们!”他面上尽是鲜血,也不知是敌人的,还是他自己的,手中弯刀挥舞带风,招式大开大合,威猛无铸。

反观李雪玲剑法更加曼妙,反而远不及雅不思招式简单而实用。二人四周尽是人头,李雪玲道:“去河边!”雅不思道:“好!”足下一点,前冲数步,又杀三人。李雪玲自后赶到,手腕连颤,一名突厥人咽喉中刀,喉咙冒血,登时毙命。众人斗到此刻,均各不语,黑暗中仅听兵刃碰撞,以及足音莎莎,喘息之声,如此安静之夜,着实诡异。

其时月色朦胧,众突厥人也不点火把,浑不怕混乱中伤到自己人。李雪玲心中一动,低声道:“他们如何传令?快去河边!”她话音未落,雅不思抢到桥边,转入山后,李雪玲随手抓住一人,将他往后掷去,叫道:“接着!”那人只觉如腾云驾雾一般,身下漆黑一片,耳听隆隆水声,只下的魂飞魄散。李雪玲道:“换上他衣衫。”

桥边极窄,仅容一人通过,其后又有一块凹处,当真天险。李雪玲仗刀而立,剑法圆转如意,无孔不入,直如地狱恶魔。雅不思手足飞快,随手刺死那人,换上衣衫,将他抛下河去,纵身跃过李雪玲头顶,如法炮制,亦扔过一人。李雪玲乃是女子,不敢随意赤身露体,将那人短衫穿在外面,好在她今日穿件绿色长裙,并不如何显眼。二人换好衣衫,忽见河对岸火光闪烁,数十人竞相奔走,想去不过十余丈。李雪玲低声道:“快走!”二人霎时间攻势猛涨,冲入人群。雅不思本是突厥人,相貌并无差异,身法连转,假作往前一冲,如此鱼目混珠,竟而瞒过突厥人。李雪玲并无如此容易,突厥人头发盘头,脑门光亮,她一头长发随风飞舞,纵然无法看清面貌,仅看身影也易于分辨。接连数次,均无法冲入人群,身后火光越来越亮,她心中大急,哧的一响,右腿中刀,登觉火辣辣的疼,她弯刀回刺,刺入那人胸口,飞足将那人踢入人群,只觉双腿发软,浑身力气正一点一滴的消失。忽见一团黑物迎面罩来,她想也不想,顺势拖出弯刀,斩那团黑物。但听一人轻声道:“是我!”混乱中李雪玲听不甚清,微一迟疑,那团大物当头罩下,跟着她身子一紧,似被人抱在怀中。身旁不住有人说突厥语,她一句不懂,神困力乏,斗到此刻,她内力消耗殆尽,此时躺在那人怀中,便连一根小指头也懒的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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