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肯瑞因帝国皇帝保罗·吉布森放出的那个消息,以比他预计更快的速度,对这个世界上所有拥有大魔导师的国家产生了影响。尼格鲁共和国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停止了前线一切军事活动,部分高级将领甚至开始带着部队掉头赶向首都。卡伯·卢亚甚至听说,在这个消息传到尼格鲁共和国首都西拉玛的时候,一度引起了群众的暴乱。不过,就在他想进一步了解更多的信息时,尼格鲁共和国终于想起了他们这个使节团的存在。邀请他们前来尼格鲁共和国的前总统皮埃尔·卡瑞尔不知所踪,尼格鲁共和国外交部和军方的人士礼貌的把卡伯·卢亚所在的使节团送出了边境,并留下了等消息确定后再行商讨的外交辞令,目送着使节团的车队出了国境,才掉头回返。
“我说,听说你们跟大魔导师托比·杜格尔阁下走的比较近,安肯瑞因帝国发的那个通知,到底是真的假的啊?”
在嗤嗤作响的蒸汽机车上,弗恩第三共和国赴尼格鲁共和国使节团团长雅戈尔·拉尔森坐在卡伯·卢亚的身旁,语气里有关切、也有好奇。
“我不知道……”,卡伯·卢亚的脑子从听到这个消息开始就是乱的。他眼睁睁的看着尼格鲁共和国因为这一个消息走到了内战的边缘,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所在的使节团被尼格鲁共和国礼送出境,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其他的人一起,踏上返程的道路。
“我不知道”,似乎是为了肯定自己,卡伯·卢亚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我上次见到法师塔的马歇尔·哈夫主管的时候,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么大的事,要是有异常就有问题了。就不知道国内怎么样,这趟回去,就算最快也要四天时间,我很担心啊。”
雅各布·拉尔森是弗恩第三共和国的国防大臣,在这种关键时候,他应该坐镇弗恩丁根,为可能爆发的任何事情做准备,而不是在一辆嗤嗤作响的蒸汽机车上浪费时间。可从尼格鲁共和国到弗恩第三共和国的距离是天然无法消除的,他们必须乘坐蒸汽汽车穿过两个国家的边境地带,抵达最近可以乘坐有轨蒸汽机车的城市,然后乘坐有轨蒸汽机车返回弗恩丁根。在这段时间里,如果弗恩丁根要发生什么,也已经肯定发生完了。他们回去,幸运的话,还能看到结局,不幸的话,就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
“拉尔森大人”,也许是沉默的久了,也许是实在想找个人说话,卡伯·卢亚主动开口了,“如果,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你觉得国内会怎么样?”
“这个嘛……”,雅各布·拉尔森正好也憋了一肚子的话,面前这个卡伯·卢亚虽然出生卑微了些,但是身份上好歹是第四大执政党的党魁,和他讲讲话,应该也合适。想到这里,他便不再顾忌,开始激昂他这几天的思路。
“这件事我是这么想的,自从安肯瑞因的这个声明出来,事情就很简单了。那个狡猾的皇帝事先知道了大魔潮的事情,并且搞定了他们的大魔导师,那个失去魔力的倒霉蛋。之后,他封锁了这个消息,打算借着这个时间差进攻尼格鲁共和国,趁着大家都在等魔导师出来裁决的时候,造成既定事实,甚至,吸引大家一起帮他打尼格鲁共和国,瓜分胜利果实。他的想法不错,抓的时机也很好,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大魔导师失去了魔力,还能摆脱对方的控制,也很厉害。可他唯一错误的地方在于,他没有看清楚两个国家的国力差距。毕竟魔导均衡八百年,六大国从来没有爆发过国家层面的全面冲突,各国的战斗力如何,只有自己知道。尼格鲁共和国实行议会制,资本家掌权,工业化水平很高,生产能力也很强,一旦转入战时经济,能够立刻放大自己在工业生产和武器装备上的优势。安肯瑞因呢,人多,老牌帝国,但是农奴制注定生产力比较低下,工业技术和水平也不行,除了有先发优势,拿下了图卢卡斯,还一度占领了尼格鲁共和国的两个省,之后就再也没什么建树。现在尼格鲁共和国的战争潜力已经被激发,那个皇帝看自己胜利无望,便想出了这么一招,把这个消息公布于世,让大家自己乱去。而他的国家已经解决了乱局,自然又可以拿回先发优势。你看吧,我觉得尼格鲁共和国一旦爆发内战,安肯瑞因肯定会再次挥师东向,意图趁乱在尼格鲁共和国身上割一刀!”
雅各布·拉尔森是国防大臣,军队出身,更多的关注的是两国的军事意图、实力高低,作出的分析也是关于眼前的战争。如果不是他不了解安肯瑞因内部罗宁格的事情,他作出的分析基本上全部命中了靶心。可对卡伯·卢亚来说,这样的分析虽然帮他理清楚了过去覆盖整场战争的迷雾,却无助于帮他解决眼前的问题。
“那个,拉尔森大臣,你说的真好,我一下子就懂了”,笨拙的,一边半真半假拍马屁,卡伯·卢亚一边把话题转到他更关心的内容上。
“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我们国家会怎么样?也会打仗么?”
“这个就不好说了”,雅各布·拉尔森是真的在思考,“现在还不知道大魔潮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安肯瑞因帝国的那个声明里的时间只能坐参考,也不知真假。我们就是吃了信息不对称的亏,让大魔导师有了大概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如果他在这三四个月内能够控制军队和主要部门,那么我们就不会打仗,大魔导师将换个身份,甚至成为总统,继续掌权。如果他利用这段时间夺权的进程不顺利,双方犬牙交错,互有胜负,那么弗恩丁根就可能会爆发武装政变,或者一定规模的军事冲突。但是爆发全国战争的可能性不大”,拉尔森讲着讲累了,他拿出车厢里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大口,继续说。
“还有一种很小的可能,那就是大魔导师基本没有进行夺权,打算放弃权力。那么权力也能够平稳过渡,我们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共和国。我个人更喜欢最后的结果,可我觉得,事实上,估计我们面对的是第一个或者第二个结果。”
“可是,大魔导师胜利有什么不好么?”,卡伯·卢亚确实是着急了,他基本没怎么思考,就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他?一个能活几百年的老怪物,早死早超生吧!”
雅各布·拉尔森说完,才想起来好奇卡伯·卢亚为什么这么关心大魔导师。他嘿嘿笑了两声,转而安慰起来。
“不过也不好说,大魔导师继续掌权也未必是件坏事,总之我们现在都回不去了,等回去了,估计也就尘埃落定了,我们就等着看结果就好了,这样虽然无法决定什么,但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对吧?”
拉尔森这番话说的已经很诚恳了,卡伯·卢亚也知道以他们的信息掌握程度,也无法得到更多的消息。他开始和这位国防大臣聊些关于军队方面的事情打发时间,渐渐的,也竟然挨到了最近的、拥有有轨蒸汽机车车站的城市。
“团长,车站的工作人员说通往弗恩丁根的车全停了,首都来消息,现在禁止往弗恩丁根送人,所有的军队原地不动,擅自移动驻军的,视作叛逆!”
来自使节团成员的报告让拉尔森和卡伯·卢亚感觉到了紧张。他们必须回到弗恩丁根,不论结果时好时坏,可现在车站停摆,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我来试试!”
拉尔森第一个出马,他和卡伯·卢亚联袂走下火车,摆出自己国防大臣的派头,带上卫兵,直接冲进了车站站长的办公室。可怜那个站长一个芝麻粒大的小官,又怎么见过国防大臣,被拉尔森糊弄了两下,就颁布了通行令。拉尔森和使节团调用了一辆停在车站的蒸汽机车,踏上了驶向弗恩丁根的道路。
这条路剩下的时间里倒是很太平,通往弗恩丁根方向的铁轨基本没有车辆,拉尔森让司机把车速开到最大,径直冲向弗恩丁根。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风度翩翩、淡定异常,可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同样在担心着事情的走向。
离开伊莲伦萨的第三天,列车拉响了巨大的汽笛,在弗恩定格郊外被卫戍部队拦下了了。到这里,拉尔森国防大臣的身份就好使了些,他带着使节团找到了卫戍部队负责这一区域的一位大校旅长,领着他们进了弗恩丁根。
虽然离开这个国家不到三个星期,但是卡伯·卢亚重新走在弗恩定格大街上时,却有些彷徨。街道上的行人比消息发布前少了许多,大街上变的冷冷清清的,卡伯·卢亚一边通过自己的观察搜集信息,一边走到了三木鱼路37号,工联党党部的所在地。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回家的时候,却发现工联党党部的门口,站着背着蒸汽背包的士兵,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在辨识每一个经过他们面前的路人。
看到这两名士兵,卡伯·卢亚心里咯噔一下。他低头匆匆经过三木鱼路37号的门前,假装自己路过,走到了自己和露娜住的三木鱼路29号,敲响了木门。
“来了来了”,开门的是斯黛拉,她的气色看起来不太好,似乎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卡伯·卢亚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抱起了她,把她推进了屋内。斯黛拉最开始还想喊,可她很快认出了来人就是卡伯·卢亚,身子瞬间就软了下来。
“你终于回来了!出大事了!!!!”
斯黛拉紧紧的抱住加斯腾斯,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他们抓了我们党的所有人,所有人!那天在37号院的所有人都被带走了,没有一个人回来!他们说大魔导师失去了魔力,我们工联党没了靠山,我叔叔说议会甚至在筹划废除《选举权扩大法案》,废除所有工联党议会的议员资格!”
“他们敢?!”
纵然面前事务繁多、风险处处,可听到斯黛拉告诉自己的消息,卡伯·卢亚还是愤怒了。他能拥有今天的地位,付出了多少,牺牲了多少!他和他的工联党,又岂是议会那帮孙子可以随意欺负的?
“他们当然敢!”,斯黛拉回了一句,抬起头,泪眼婆娑,“亲爱的,我们逃吧,逃的越远越好,逃到罗伦罗布斯去,这里太危险了,城里前几天一直在杀人,晚上那些辉石的灯光能照亮半个天空。他们每天晚上都抓人,听人说警察厅的监狱都满了,很多人都被关进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很多人失踪——”
“不,我们不能跑!”
卡伯·卢亚打断了斯黛拉的话,明确了自己的态度。
“党是我好不容易建起来的,又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被破坏!”
“可是,可是……”
斯黛拉还想挣扎,可卡伯·卢亚已经想到了办法,“这样吧,斯黛拉。我等会直接去求见大魔导师,或者那位马歇尔·哈夫主管,问问大魔导师的情况,然后,我们一起去找你的爷爷,请他帮助我们,怎么样?”
“可……可以……”
斯黛拉有些犹豫,她紧紧的抓住卡伯·卢亚的袖子,不想让他离开。
“你刚回来,还没吃饭,把饭吃了再走吧?”
“现在哪有时间吃饭!”
卡伯·卢亚这时已经非常着急了,他有些着急的瞪了斯黛拉一眼,眼神似乎把斯黛拉吓到了。这个小姑娘放开了卡伯·卢亚,转身跑上了楼。卡伯·卢亚看着她消失在楼梯上,意识到自己的态度不好。可他知道,比起斯黛拉的小情绪,先想办法把工联党的情况摸清楚,把被抓的那些人救出来才是王道。而大魔导师的安危,是他采取任何行动都必须了解的先决内容。
从卡伯·卢亚所在的三木鱼路27号,到权杖法师塔并没有用掉卡伯·卢亚太长时间,可他急匆匆的脚步在距离法师塔还有两个街区的地方被阻止了。穿着弗恩丁根绿色军服的士兵们封堵了街道,禁止一切人士前往法师塔。
“这,可怎么办?”
卡伯·卢亚愣愣的站在街头,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在他的面前,荷枪实弹的卫兵们死死的盯着他,好像他是一个故意来闹事的暴徒。
“喂,说你呢,干嘛的?为啥要去这边?是不是要去法师塔?”
士兵之一看到了卡伯·卢亚,上前询问,这位工联党主席在千钧一发直接爆发了一次急智。他沉默了几秒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对不起,军爷,我听说大魔导师没魔力了,想过来看看热闹。您要说不行,我立马就走!”
“不用看了,他要是有魔力,早就把我们这些大逆不道的人们干死了。”
卫兵给了一个很残酷的答案,听到这个答案的卡伯·卢亚再次愣在了街头。黑色的恐惧好像超水一样,渐渐的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