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了下嘴，下意识回道：“啊，灵正不在这里啊，我急糊涂了，呵呵……”
“哦。”
沈妍不疑有他，跟在我身后，时不时问金世遗有没有哪里受伤？金世遗轻哼，说：“你现在知道关心你老公啦？刚才不是一心惦记着你的墓哥哥吗？”
沈妍撇撇嘴：“你这个死样，找打是不是？”
金世遗一脸委屈。
沈妍举直拳头：“一个大男人动不动就跟死了媳妇似的，你委屈什么？鬼嚎什么？啊喂，老娘都没打你……”金世遗跟个小怨妇似的抹起了眼睛，沈妍叹了口气，哄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你还不行了吗？来，我看看，肩膀有没有伤着？这么多土……啊，背上也有，刚躺地上了？疼不疼？”
我：“……”
敢情刚才金世遗在地上昏迷的时候，沈妍一眼也没注意啊。
带着沈妍和金世遗慢慢往前走，只知道向山顶爬，但我也没个目的地，只能茫然地走。走了大约七八分钟，沈妍问我要带他们去哪里？我想了想，琢磨着寒衣既然带有余莹莹深深的执念，那么就应该在余莹莹离开的那个地方吧。
我说：“那次我们经历天雷劫的地方，走。”
“嗯。”
有了方向，我们三人飞速向那里跑去。
快要靠近那个地方的时候，沈妍拉住了我和金世遗：“前面阴气非常重，看样子寒衣真的在那里，而且还召唤了不少山中的精怪。二货，你留在这里保护唐初一，我过去看看。”
金世遗挡住沈妍：“要去也是我去啊。”
“废什么话！我说我去就我去！给老娘老时待着。”沈妍瞪了金世遗一眼，又向我看来，“初一，前面危险，你别乱走啊，跟着二货，知道吗？”
我点头，心里涩涩的。
现在我倒是不那么紧张惊蛰和灵正的安全了，既然是灵正布的局，那么灵正就有把握掌控大家的安全。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让沈妍知道，这一切都是灵正的计划，灵正计划着放寒衣出去，再计划着让寒衣劫走凌惊蛰，如果沈妍知道了，还会对我和颜悦色吗？还会这么关心我吗？
沈妍最后叮嘱了一句：“二货，看好初一啊，她有个三长两短，老娘跟你没完。”
“啊喂，妍儿……”
金世遗的话都还没说话，沈妍已经抽出短刀，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前面的小树林里。穿过这小树林，那里就是寒衣的地盘了。
金世遗焦急地来回踱步。
“唐初一，要不……你自己照顾自己，我去看看妍儿？”
“好，快去吧。”
“那、那妍儿回来你就说，说是你自己跑开的哦……”
“嗯嗯，知道了，我懂。”
“嘿嘿，谢谢啦……”
金世遗对我笑笑，转身，毫不犹豫地钻进了小树林。
看着金世遗和沈妍，我不由有些羡慕起来。他们两个人，永远都是沈妍在主导，金世遗从来不做让沈妍不满的事，哪怕是为了沈妍好。灵正就不一样了，他只要是打定了主意是为了我好，无论我赞不赞成他做这件事情，他都会去做的。哪怕是布下一个又一个阴谋，挖下一个又一个坑，他都会把他认为是对我好的事情一一做完。
我该怪他吗？该恨他吗？
不……
不怪，也不恨。
因为我知道，灵正是爱我的，只是他的爱太过于“极端”了。他心心念念的全是我一个人，所有做过的事情，都只是为了我一个人。如果说灵正是因为前世，他欺骗雪树灵毁了灵根而自责的话，那么今生，他已经为“雪树灵”做得够多、够多的了。
我叹了口气，在山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来。
灵正这一次布这么大的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我一直没想通。
一物幻灭一物生。
之前我以为灵正是用凌惊蛰的性命来换了上清仙印，但想想并不合逻辑。那上清仙印是为了重塑金龙杵的，重塑金龙杵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城隍印能重新回到灵正的手里吗？如果说这城隍印能让我得到什么好处的话，灵正非常有可能牺牲凌惊蛰的命，可是，城隍印重塑，跟我没什么关系啊。
灵正绝对不会为了他自己，而害哪个人的性命的。
这一点我敢肯定。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好好生生地活着，虽然没有了灵力，不能再走阴了，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但好歹也成为了“普通人”啊。我能经历普通人所经历的一切，生、老、病、死……这些，不刚好证明了我能很好地活下去吗？那么既然我能很好地活下去，灵正就没有理由为了我，再去做任何牺牲啊！
我思前想后，都没有个准确的答案，脑子里又开始混乱起来。
“唐初一。”
金世遗的声音突然在我头顶响了起来，一双黑色的旅游鞋闯进了我的视线里。我顺着鞋子慢慢向上看，金世遗一脸悲凄地看着我。我吓了一大跳，急忙站起来：“怎么了？是不是沈妍出事了？”
金世遗摇头：“妍儿没事，是惊蛰……惊蛰他……”
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口：“惊蛰怎么了？寒衣伤到他了吗？”这一切不是灵正的计划吗？灵正怎么能让寒衣伤了惊蛰！不行！我得快点联系上灵正，弄清楚他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金世遗用鞋尖碾着脚边的碎石子：“刚才、刚才我跟着妍儿进去，听到了寒衣说的话。”
我忙问：“他说什么了？”
“他说、说把你交给他……”
“那就交啊！”我抬腿就往树林子冲，“我现在就去……”
“不行！”金世遗拉住我的胳膊，“妍儿没同意。”
“没关系，不用让她同意，是我自己愿意的。”我笑了笑，就算现在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灵正的计划，我也愿意用自己去换惊蛰回家啊。“金世遗，你放手啊，你拉着我干嘛，你不想让救惊蛰吗？”
金世遗低着头不敢看我：“想。”
“那还不松手，再晚的话，寒衣又不在那里了怎么办？”
“可是妍儿不肯，她不肯交出你，现在正在跟寒衣打架，寒衣战斗力不强，妍儿治住了他，我……我就跑回来了……”
“嗯嗯，我明白了，你不用自责什么的，这本来就是因为我而引起的。”
“可是妍儿……”
“她那边我去跟她说。哦对了，还有，凌王墓说灵正来了消息，马上会回上海，等他回来，你找他帮忙，他不会让惊蛰出事的。”
“啊？”
“别啊了，快松手。”我知道金世遗是对我漏洞百出的话感到疑惑，但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了，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去找寒衣，把凌惊蛰换回来。
我挣开金世遗的手，向小树林里冲去。
刚跑了十来步，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阵疾风袭来，我还来不及反应，后脖子巨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瞬间，我的余光瞥到了袭击我的人。
就是金世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有了意识，还没有睁开眼睛，就感觉浑身酸疼，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顿似的。睁开眼睛一看，一间小木屋，十分简陋，也有些眼熟。我抬手去揉眼睛，发现手脚都被粗麻绳给绑上了。
我扭动了几下，小木屋的门开了，金世遗端着一个青花碗走了进来。
“唐初一，你终于醒了！”
他大步向我这边走来，把碗放到我脑袋边上，我顿时闻到了浓郁的红豆粥的香味。金世遗把我扶起，坐着，把青花碗放到我的面前，抱歉地笑笑：“对不起啊，一激动下手太重了，你还疼吗？”
我摇头：“这是哪里？”
金世遗不答，自顾自说道，“你昏睡一天一夜了，来，喝点粥吧。”
我把头偏到一边：“不喝，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沈妍呢？惊蛰回来了没有？你为什么打昏我？你又被石头精怪附体了吗？”
金世遗怔了下，把碗放到木桌上：“对不起，我不敢让妍儿知道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更不敢让她知道，我想让你去换惊蛰。”我插话道，“我都说了没关系啊，不用让沈妍知道。”金世遗说道，“妍儿那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啊，唐初一，惊蛰是我儿子，我不想看着他受苦。”我点头，表示我明白的，我不怪他，他继续说，“别看妍儿凶巴巴的，但其实妍儿的心特别软，她宁愿不要惊蛰，也不会把你交给寒衣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金世遗说：“所以……所以我在想，如果这一回妍儿没有从寒衣手里把惊蛰救出来，我就把你送给寒衣。可是妍儿会知道是我干的，我不想让她恨我，所以我只能把你打昏，绑到这里来了。”
我了然：“我们还在佘山，对吗？”
“嗯。”
“难怪这里这么眼熟，我们以前来的时候，经过过这间小木屋的。”我笑了笑，用下巴点点木桌，“把粥拿过来吧，我快饿死了。”
金世遗应了一声，端起青花碗，把红豆粥喂进我的嘴里。
“我怕妍儿知道我的行踪，自己生了野火在屋外熬的粥，熬了一晚上呢，好喝吗？这红豆就在屋旁边的那地里摘的，可新鲜了……”
“好喝，这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红豆粥了。”
没有放糖，味道很清淡，但红豆入口即化，香香糯糯，让人想起记忆里最温暖最单纯的时光。——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都要喝一碗红豆粥，透过粥的热气，我仿佛看到了灵正向我走来，脸上挂着清淡的笑容。
当时，金世遗喂我喝完红豆粥之后，把我扶着靠在床边，跟我讲了很多他跟沈妍的故事。
他第一次见沈妍，是在南无村的外滩上，当时沈妍正在对一群村民大打出手，表情凶得不像话，他去制止，沈妍还揍了她一拳。从那时起他就在琢磨，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凶的女人啊？这样的凶婆娘以后谁敢娶啊？
后来又几次接触，他更加坚信了……沈妍就是个凶婆娘。
之后，他更更更加坚信，沈妍是个彻彻底底的凶婆娘。
没想到啊，最后是他娶了这个凶婆娘。
金世遗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眼泪里有清澈的光。那一刻我明白，他是在跟我道别，他把我绑在木屋，便给了寒衣信号，过不了多久，寒衣就会来了。金世遗只是想多说一些话，来分散我的注意力，让我不至于那么恐惧，不至于那么怪他。
我并不怪他。真的，一点也不。
寒衣劫走了他的儿子，在儿子与朋友之间选择，我想谁都会选择前者吧。
而且，我也并不恐惧。
我不恐惧并不是因为知道这一切都是灵正的计划，而是，我现在并不害怕死亡了。爸妈生意很稳定，将来有弟弟照顾着，灵小满很依念凌王墓，凌王墓对灵小满也疼爱有加，我很放心。沈妍和金世遗和和美美，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很温馨。外婆虽然会难过，但她应该也会明白，人终有一死的，活多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活着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
至于灵正，他有能力重塑金龙杵，重掌城隍印。
只要没有了我，灵正就可是一位百毒不侵、万事不惧的城隍爷了，不是吗？
“金世遗！你个二货！是不是你把初一绑走了？啊？”
沈妍的声音突然从木屋外传了进来。
金世遗突然闭了嘴，脸一白，不再跟我诉说他跟沈妍之间的点点滴滴。
沈妍在屋外大吼：“二货！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给老娘出来！别以为你设个阵法，老娘就进不去了！你的味道老娘三里之外就能够闻到！你给老娘滚出来！”
我瞄向金世遗，小声问道：“你在屋外设了阵法？”
金世遗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轻声说道：“可能是红豆粥的味道太大了，把妍儿这小吃货引来了。”
我嘴角一抽：“呵呵……”
沈妍喝道：“二货！你再不出来，老娘一把火把屋子烧了！”
金世遗身子一颤抖，打翻了桌子上的空碗。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