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繁华难免有纨绔恶徒之辈,见小叫花衣衫褴褛,骑着马不管不顾就朝他撞去,要是撞死了也没事,又有谁敢多说半句,真要他们说的话,撞死更好,这些年外地频频有难民来到幽州,街上乞丐越来越多,饿死的,冻死的数不胜数。
当地官府一开始还让人去收拾,可时间一长,难民反倒越来越多,尸体今天埋了十具,明天又有二十具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最后当差的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到了就顺手扔河里喂鱼,看不到的就让野狗吃了算了,这年头当官的也没有余粮,谁管这些人。
好好的一个幽州烟都,河里莫名其妙的就会飘过几具浮胀的尸体,在阳光暴晒下整条河都看起来浑浊不堪,浮着一层油,街头巷尾总是散着浓重的尸臭味,屎尿味,但凡路过之人闻见了都忍不住作呕,一些野狗吃了尸体也不知发什么疯就到处咬人,惹得疫病横行,无怪乎这些纨绔子弟对萧殊他们如此厌恶,其实只要是个当地人就恨透了他们这些外来人。
小叫花听到马蹄声的时候已经感觉脑后生风,才要转头,就被身旁萧殊一把拉了过去,高大的马匹几乎是贴着两人的面颊掠过,带起一道扬尘,小叫花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殊。
但那些人还不罢休,拉住了马,掉过头又朝两人撞来,一言不发,萧殊俩人在他们眼中好像已经是两具尸体一样,街上的人纷纷退散了开去,他们不敢管也不想管。
小叫花躲在萧殊的背后,平时的乖戾此刻荡然无存,紧闭双眼心中暗道这辈子看来是到头了,自己的大侠梦连个头还没开就已经结束了,一代大侠居然是当街被马撞死的下场……
萧殊知道他们是故意为之,本想退一步权当无事发生过,但不曾想他们如此相逼,这就未免过分了,他就这么一步也不退的站在原地,安静的注视着那群朝他冲来的马。
只闻数声嘶叫,那些马似乎被什么东西给惊吓到了一样,纷纷撂了蹶子,将那些纨绔子弟摔下背来,头也不回的就跑了,真当是一骑绝尘。
几个下人模样的奴仆连滚带爬的先将两位公子扶了起来,随后又纷纷跪在地上请罪,不敢动弹半分,只怕自己半点做得不好,一家老小都被这俩纨绔给整了。
萧殊轻轻拍了拍身后小叫花的头道“怎么了大侠,这就怕了?”
“我才没……没事?我还活着?”小叫花有些不敢置信的一口咬在萧殊的手背上,别看他人小,牙口确实不错,把萧殊的手咬出好一道红印。
“你能不能咬自己的手,说出来你又不信,我可是绝世高手,区区几匹马,还不是一个眼神就对付了。”萧殊一把将手抽了回来,反手又在小叫花身上擦了擦。
萧殊告诉过他自己是学过武,练过剑的人,但小叫花从来都不信,毕竟在他的脑海中,那些习武之人个个膀大腰圆,一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模样,出手就能开碑裂石,反观萧殊身子削瘦的和女子一样,别说习武了,只怕手无缚鸡之力才是真。
小叫花将信将疑的盯着萧殊,像是他脸上写了几本武林秘籍一样,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眼神,瘦瘦弱弱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习武之人,他要是高手,那岂不是满大街都是高手了。
“我信了你的鬼。”小叫花嘟囔道,转头看到其中一个纨绔公子灰头土脸,戾气凶凶的朝两人走来,急忙又躲到了萧殊身后。
那人黄衫绣锦鲤,腰缠玉带,面容也生的俊俏,只是印堂有些发黑,一看就知是长期沉溺酒色伤了元气的缘故,不过此刻脸上,手上都是擦伤摔痕,大失风范,走上前来一句话也不说,拔剑就朝两人砍去,平时霸道横行惯了,今日如此丢脸,真是连话也不想多说半句。
萧殊却没有还手的意思,他一边护着小叫花一边退让,穿梭在剑影之中,任他如何出剑都难以擦到萧殊的衣袖。
“这位公子,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要见个生死不成?”萧殊笑呵呵的说道。
这话本是好意,但在他听来却是莫大的讽刺,怒极之下,挥剑越来越快,没一会就气喘吁吁,到底是娇生惯养,平时打打猎,跑跑马也就罢了,真要起了什么冲突,自己搞不定,长辈还搞不定吗?哪知道今天当街就遇到这么个硬茬子,还有几分本事。
“像你们这样的流民乞丐就该全都去死,喂狗喂鱼,走在街上平白污了我的眼睛。”带头的公子哥恶狠狠的又朝萧殊刺了几剑,可实在是伤不到萧殊半分,只得气呼呼的作罢。
“伯颜,你这剑法可是退步的厉害,连这么个瘦的和娘们一样的小子都搞不定,是不是女人肚皮上待太久了。”
“太监你再多嘴我连你一块砍了!”伯颜真当气极,这个何骀谏平时拆台也就算了,现在自己吃瘪了还不忘讽刺。
“玩笑玩笑,你们几个还不快去帮帮伯颜。”何太谏阴阳怪气说道,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整了整衣冠,他倒是不像伯颜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因为萧殊和小叫花在他心中已经是俩个死人了,活人是用不着和死人生气的。
那几个奴仆如临大赦,只要不迁怒他们什么都好说,立刻拿出随身长刀,一副凶恶模样就朝萧殊他们走去,差点被这两个人给害死,几个人心里也是恨到了极点。
“喂!你们要干什么?”
脆生生的娇喝,让几个人都是一愣,这烟都谁敢喝止伯颜和何骀谏这两个人,就算是当地的官老爷对这俩人也是睁一眼闭一眼,能不惹就不惹,他俩可是纨绔中的纨绔,一言不合就杀人的那种。
其实真要说起来,伯颜倒还好一些,毕竟有家里管着,虽然也爱欺负人,但不至于到杀人放火的地步,但何骀谏就是真的凶徒,他父亲本就是个凶恶之人,早年全靠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发的家,什么样的人教出什么样的儿子,别看何骀谏长得斯文白净,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烟都多起血案查着查着没了消息,全都与他有关,但凡惹过他的都死了,不过让人好奇的是,他倒是和伯颜关系不错,即便伯颜总是讽刺他阴阳怪气,名副其实和太监一样,他也不放在心上。
一击铁鞭重重打在地上,裂地碎石,来者不过是一名少女,身穿薄衫,长发束冠,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只是身后那个惫懒少年有些破坏了她的形象。
萧殊不由失笑,这不是东西南北师姐弟嘛,五六年过去了,个子倒是长高了不少,只是这脾气性格还是没什么变化。
南北打了个哈欠,转头却看到萧殊,顿时眼神古怪了起来,人生何处不相逢,这难道就是缘分,面前的萧殊少了三分锐气,给他一种如渊深沉的感觉,如果说五年前他能感受到萧殊身上的剑意境界,那么现在他发觉自己不仅看不透,而且还看不明白,失去了剑道的萧殊给他的压力反倒更胜一筹。
“萧先生?”南北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南北你认识他?”东西头也没回的问道,她本来就是看到有恶人当街逞凶,欺负两个叫花子这才按捺不住出手相助,难道这还能遇到熟人不成?
“说起来还要谢谢你才是,如果不是你当初一番言论,我萧殊恐怕会困在天玄一生也说不定。”萧殊微笑道。
如果不是南北那一番话让萧殊心生意气,强开天门以至于舍了那不属于自己的剑道,只怕现如今仍在迷惘徘徊,现在正好,没了旧道的束缚,萧殊心境反倒平和了起来,原本的烦躁感也不再出现。
东西一生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这个把她吓到不敢动弹的声音,身子有些僵硬的回过头来,却看到萧殊对她淡淡一笑,握着铁鞭的手都忍不住抖了抖。
“一番谬论罢了,还请萧先生不要放在心上。”南北有些不明白萧殊的意思,这是在怪他还是真的在谢他?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恶意,但他可不敢保证萧殊不会下一秒取了两人性命,轻轻拉住了东西的手,一旦萧殊翻脸他就带着师姐跑路。
“你……你怎么在这?”东西面色发白,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
“到处走走,看看,碰巧罢了。”萧殊笑道。
身后的小叫花等了半天没事,探出脑袋道“我说你怎么不怕,原来有靠山啊,他怎么教你先生?萧要饭的你以前是教书的吗?”
萧要饭的?
南北和东西看向萧殊身后的小叫花,有些不敢置信的打量着萧殊,方才没有细看,现在看来还真是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这个修为碰到了天的男人竟然会沦落到要饭?
“我不教书,我教人剑法,大侠你想不想学?想学我收你当弟子啊。”萧殊调侃着问道。
“我才不学,什么剑法,肯定很烂,不然你怎么会穷成这个样子?”小叫花撇了撇嘴,一连不稀罕的样子。
“不愧是大侠,一眼就看穿了我剑法很烂,真的很烂,烂到老天爷都生气了,这不,穷的要饭了。”萧殊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