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属记对住宿条件非常满意,这也是他所经历的准备的最好的一次,看得出来,总场领导对这次会议的后勤工作提出了很高的要求,招待所做了充分的准备。
招待所门前大街的正对面就是总场供销社,供销社门口很热闹。快过年了,各个分场还有附近农村的人们都到总场供销社来买东西。供销社里的人来来往往、进进出出,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傅属记看到眼前的景象忽然就想起了“横岭庄”的宁静。
会议第一天,学习党中央一九八二年一号文件。主持会议的是总场场长单雄志。主席台上还有其他几位领导,江副厂长也在,傅属记看到江副厂长今天表情很严肃,他注意到参加会议的所有干部都很严肃。
赵场长说,“今天我们开的这个会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是决定我们农场今后前进和发展的方向,决定全体职工、家属生产、生活方式彻底改变的一次大会。”
傅属记认真地听着,并快速地记录着。
小组学习讨论过程中,傅属记和其他一起学习的同志们进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和热烈的讨论。
会议整整开了一天,傅属记参加过很多次工作会议,没有一次会议像今天的话题这样震撼着他的头脑。
会议第二天,总场领导又传达了其他文件。然后各小组分组学习、讨论。总场领导深入下来,到各个小组和各位支部属记共同分析和研究党中央的政策。
江副厂长参加了傅属记他们这一组,江副厂长说,“同志们,文件下达以后,我们的农场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大变化,在南方的很多农村,头几年就已经进行了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试点,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老百姓走上了富裕的道路。现在,把这一经验全国推广,我们要深刻领会中央精神,回去后把一号文件学习好、传达好、落实好,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全场的职工、家属也会走上富裕的道路……”
晚上,傅属记和江副厂长进行了更深入的交谈,江副厂长看出了傅属记的疑虑和困惑,对他进行了更为细致的讲解和帮助,使傅属记对中央的精神,对社会主义公有制、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理解。对自己将要面临的工作任务也有了更为清晰的思路和明确的目标。
第三天上午,单雄志场长做了会议总结,会议开到中午就结束了。江副厂长要开车送傅属记回“横岭庄”,傅属记对江副厂长说,“不麻烦领导了,你一天这么忙,没有车可不行,我已经联系好潘建柏队长了,一会儿有车来接我回去。”
江副厂长说,“我知道你一时还吃不透,但是我相信你,有什么想不通的再给我打电话。”
傅属记说,“好,请领导放心吧,我一定学好、用好,为‘横岭庄’的老百姓服好务。”
江副厂长从招待所走了,傅属记等着“横岭庄”来车接他。
傅属记回到“横岭庄”已经是下午了,回到家里,傅属记把给老母亲买的槽子糕递到老人手里,老太太半身瘫痪已经卧床好几年了,看到儿子走了好几天,终于回来了,又给自己买了好吃的,乐的合不拢嘴。
两个儿子围着傅属记的腿转来转去,傅属记抱起小儿子问,“想爸爸没有?”
小家伙把头顶到傅属记鼻子上,嘴里喃喃地说,“妈妈更想爸爸,天天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傅属记的老婆看了他一眼,脸一下子红了说,“净瞎说,妈妈什么时候问了,不是你天天嚷着想爸爸,想爸爸吗?”
傅属记亲了小儿子一下,“看看爸爸给你和哥哥带什么好东西了。”说着从兜子里掏出很多糖果,“去和哥哥玩吧,爸爸还有事。”
两个儿子欢乐地跑开了。
傅属记向老婆说了在山下学习的经过。
傅属记的老婆虽然不知道老傅说的那些新名词,也不关心今后会发生什么事,但是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丈夫可能要更忙了。这么多年她相信自己的丈夫胜过相信自己,她更加坚信老傅会带领着“横岭庄”的人们走向富裕的道路。
“横岭庄”现在的人们虽然已经能吃饱饭了,可是家家户户还是太穷了,穷的连一双新鞋都舍不得买,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添。如果能让大家富起来,丈夫再忙,她伺候这个家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冬天,育教室早就放假了。妈妈在家里给萧正和弟弟做新棉裤,家里也没有缝纫机,后来爸爸和隔壁高凌风一起进城,一家买回来一台,那是一年以后的事了。
妈妈的手很巧,萧正和弟弟身上穿的衣服,脚上穿的鞋子,都是她用手针,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
妈妈做出来的针线活,针脚密实、匀称、整整齐齐,比机器做出来的都要好看。每当快过年的时候,远在山东的舅舅都会给萧正他们家寄来他们当年采下来的新棉花。妈妈就会坐在炕头上,用这些新棉花给萧正和弟弟一人做一条新棉裤,她一边干着针线活,一边给萧正他们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季节里,虽然天冷风大,可是萧正在家里根本就呆不住,温暖的火炕,窗外射进来的充足的阳光,都不是萧正想要的。一有机会萧正就会跑出去,有时候带上弟弟,有时候不带,嫌他跑不了多远、碍事,累了还得背着他,所以他如果不哭着闹着,强烈要求让萧正带着他,萧正是不会主动领他出门的。
萧正和几个能疯、能跑的小伙伴经常去东山机耕队玩,机耕队广场上摆着好多的农机具,其中有一台起垄机还带着方向盘。
起垄机进到地里工作,前面需要有一个车牵引,后面的人坐在起垄机上,把着方向盘,操作着机器,掌握起垄的方向和宽度。
虽然只是个牵引车,可坐在上面也依然很神气。萧正和小伙伴们还要轮流着玩。谁坐在上面都不舍得下来。
当轮到萧正坐在上面时,心里别提有多么高兴了。坐到起垄机上,萧正先用手扶着方向盘,再使劲往下伸着脚去踩踏板,由于个头小、腿短,坐在座位上,还有点够不着踏板,屁股左右来回晃着,嘴里还喊着,“滴滴滴,嘟嘟嘟。”就像真开车一样,学着二狗子开车时的样子忙活的不亦乐乎。
玩的高兴,就有乐极生悲的时候。当萧正手握着方向盘来回旋转,正高兴得手舞足蹈、陶醉其中的时候,可能是太喜欢它了,竟然鬼使神差地趴下头亲密地用舌头舔了一下方向盘。这下子可不得了。起垄机方向盘外面没有橡胶圈套,生铁直接裸露在寒冷的空气中,顿时萧正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瞬间从舌尖上传来,萧正本能地往后一抬头,哎呀不好!
户外零下三十多度,舌头碰到铁的瞬间一下子就冻在上面了。头根本就不敢再往上抬了。“呀、啊…哦,呜、咦,哧;吱……”萧正都不知道自己在胡乱地发着什么音,想说话又说不出,想喊也喊不出来,还不敢使劲往后拽,怕把舌头给拽掉喽,只能低着头,伸着舌头,趴在方向盘上。
这可怎么办?当时小伙伴们真的是都惊呆了,大家谁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围着萧正干着急,没有办法。
“快回去找大人吧,大人有办法能给弄下来。”
“把方向盘卸下来,拿进屋里,方向盘不冻了,舌头就下来了。”
“可是这么大的东西,咱们都是小孩,也卸不下来啊。”
黄英在一边不吱声,她最小,估计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舌头一点点的麻木了,萧正想,这下子完了,舌头冻掉了,今后萧正没舌头了,说不了话了,由于心里害怕,不由得哭了起来。
萧正不哭还好点,大家还能你一言萧正一语的围着萧正想办法,萧正这一哭,他们有几个人就害怕了,一起都跑了。
张林的姐姐张静没有走,毕竟她比萧正大两岁,懂的道理也多,知道遇到问题要想办法,也可能是学过司马光砸缸的故事,懂得危难时要积极想办法救人的道理,这也是萧正上学以后想起这件事时瞎猜的。
不能扔下萧正一个人啊,她先帮萧正把手套摘下来,然后告诉萧正用手捂着点舌头,别冻掉了。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这样了,萧正趴在方向盘上,一边捂着嘴,一边哈着气,一边哭。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狼狈的样子就不用提了。
不过说起来啊,哭这个办法还真好使,泪水和鼻涕一起顺着嘴角流到舌头上,萧正又不断的哈着气,方向盘上结的冰霜就慢慢融化了,舌头突然一下子离开了冰冷的方向盘,重新又回到了温暖的嘴里。
“好了,没事了。”虽然萧正说话不是很清楚,但是张静听到后还是高兴的不得了。
她站在车架子上,扶着萧正的肩膀头,又惊喜又焦急地问到,“真没事了?”
萧正说,“嗯,真没事了,还能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