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嚎声带着七分凄厉,三分阴森,瞬间从地道的另一头传来。音波回荡在狭窄而空旷的地道中,荡起阵阵阴风,更是令人汗毛倒立。即便是以古荒的胆量,也吓一跳,不禁想象声音的本尊该有如何骇人。
如是寻常女子,怕早就吓得半死,好在程钰慧和林志玲均非常人。程钰慧明显一震,脸色惊疑不定。不过这些表情很快便被她收敛,只露出凝重神色。林志玲更是奇怪,脸上毫无异色,双眸中竟有难以压抑的兴奋和喜悦光芒。
她为何兴奋?是什么令她惊喜?
诸般疑问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古荒却暗自扣紧骨刀。
“小心些,怕是有什么厉害妖物。”程钰慧头也不回,警告道。
没人答话,不用她说,古荒林志玲二人已经全神戒备。
缓步轻移,三人慢慢向前摸去。
嗷!嗷!
嚎声依旧,仿佛积压千年的怨气在此刻得到最强烈释放,化作无比的愤怒,要在其中颤抖。而且随着三人深入,嚎声愈来愈响,也愈是渗人。更加诡异的是,嚎声中似能够影响人的心知情绪,令人从内心深处产生一股愤怒和暴虐。
突然,嚎声乍止,一道强劲的阴风袭来。
三人看似平静,实则风声鹤唳,被这阴风吓得一跳。大惊之下,只觉阴风挂在身上,瞬间冰冷阴森之气穿透衣物肌肤深入骨髓。紧接着,风中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甚是浓烈。
三人大惊,感觉运起真元防护。程钰慧手足长剑狂舞,旋起罡风阵阵,将阴风全部挡住三尺之外。林志玲没有任何动作,想是定有自保妙计。古荒更是简单,封闭六识,坚守心神,任你如何狂虐,亦不能撼动其分毫。
阴风来势迅猛,旋起地道中为数不多的尘土,如一条灰龙。灰龙去势更急,从三人身旁穿过,眨眼间便远去。
四下无声,似乎并无异状,只有岩壁上滴答水声兀自清晰。
许久,二女这才回神,轻拍身上尘土。
“有什么好怕的,大惊小怪!”小银颇为鄙夷道。
古荒稍稍松了口气,亦觉自己方才反应有些太过激烈。
三人面面相觑,皆觉方才有些小题大做。气氛有些尴尬,三人速度陡增,埋头赶路。
七弯八拐,行出约莫百十丈,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广阔的山洞。洞顶洒下的微弱光芒,勉强能够看清山洞全貌。一根根形态各异,洁白如玉的石钟乳从洞顶倒悬下来。这些石钟乳有的长而尖锐,有的短而圆钝,参差不齐,犬牙交错,颇有几分凌乱美。
而地面上石笋,石柱相互交映,令硕大的山洞如迷宫一般让人眼花缭乱。
如此奇景,皆由大自然之鬼斧神工,不加人为雕饰,美不胜收。
二女固然惊呼连连,古荒亦是瞠目结舌,心中震撼。
突然,警惕心声,古荒脸色一变,双目凝视远方。不知为何,那一刻,他心中涌起一股强烈危机感令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深吸一口气,六识大开,目力和耳力更是激发到了极致。
咚,咚,咚咚……
一连串的在场人耳中微弱的声音,传入古荒耳中。开始时,距离尚远,然而仅仅几个呼吸,声音已在不远处。
很明显,有东西正在高速接近当中。
古荒眉头紧皱,心中更是惊疑。
“你怎么了?”林志玲发现了他的异样,小声问道。
古荒这才回神,刚想开口,蓦地又是一声更加狂暴的声音响彻山洞。
嚎声雷动,真的人耳膜生疼,岩壁竟也簌簌剥落。仅仅一声大吼,便足以让人肝胆俱裂。三人虽暗自防备,猝然间亦是心神巨震。
“主人,小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小银欲言又止,道,“前面,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
古荒不敢大意,双目凝神,朝前方望去。
十数丈外,在一堆石柱之后,一双牛目般的大眼发出惨绿的光芒。
“这是什么怪物!”古荒惊骇不已,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怪物。
只见它身高八尺,粗壮魁梧,如一堵墙般厚重。头顶光秃,浑身上下却长满绿油油的长绒毛,就连脸上也不例外,只露出一双大眼。双臂有常人大腿那么粗,两腿更是粗壮得不像话。就连一双赤足,亦是格外大。
它似人非人,浑身充满爆炸性力量,极为可怖。
二女亦感觉到它的存在,齐齐回首。
“魃尸!”程钰慧镇定的脸上,首次露出惊骇神色。
“魃尸?”古荒心中一突,刚想问“魃尸”到底为何物时,对面那妖物一声大吼,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魃尸一双铁锤般的拳头猛地一锤胸膛,竟将地上两根四五尺长的石笋连根拔起。两根石笋少说也有三四百斤重,魃尸却视为无物,掣起石笋,奋力掷出。仅此劲力,便知此獠少说也有破虚境的实力。
呼呼!
劲风骤起,两根石笋如两枚标枪激射而来,将空气压得呜呜作响。可想而知,内中灌注着多么强劲的力量。
三人先是一惊,哪敢迟疑,纷纷闪避开去。石笋速度极快,十多丈眨眼及至,从三人站立之处贯穿过去。
砰砰!
又是两声巨响,两根石笋撞在一根面盆粗壮的石钟乳上。立时石笋和石钟乳应声粉碎,石屑四溅,如一枚枚充满劲力的暗器到处横飞,射在周围的石柱上啪啪作响。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不过兔起鹘落之间。三人见机早,闪开了去,才避免粉身碎骨。然而这震撼的场面,亦是让三人心有余悸。
“好个妖孽,也敢这般猖狂!”程钰慧脸色刷的阴沉,娇喝一声,掣出长剑,飞身迎上。
但见她一袭白衫,轻柔飘逸,如风中柳絮,横空三丈抢到魃尸头顶。二话不说,长剑吐出丈许剑气,化作一柄巨剑,力劈而下。她虽是一介女流,刚猛有力的轩辕剑法在她手中竟无丝毫柔弱感,反而威力十足。
剑气如龙,将空气朝两旁压迫,呼啸作响。不及眨眼,便已到了魃尸天灵盖上。如此力道强劲的一剑,没有人会怀疑魃尸会被其斩做两半。
轰!
电光火石之间,剑气劈在魃尸头顶,竟发出一声金石相击的激越之声。
“什么!”程钰慧和古荒同时惊呼。
魃尸那光溜溜的头颅竟如钢铁打造一般,坚硬无比,强劲的剑气乃至吹毛断发的剑锋仅仅在上面留下一道白痕。要知道,程钰慧这一剑足可开山裂石,如今竟被一副血肉之躯抵挡,她心中的惊骇可想而知。而古荒从程钰慧发出的剑气中已感到那一剑威力,亦不想被魃尸轻易抵挡,惊诧万分。
吼!
二人这般诧异,那魃尸可不留情,铁拳带起强劲罡风朝程钰慧胸口轰击开去。它出手迅捷如雷,换做常人,怕是立时毙命。然而程钰慧修为极为了得,霎时间长剑回封,同时抽身而退。
她身法极快,但见白影一晃,铁拳尚未及身,便已掠开寻丈,落在地上。只见她双目又惊又怒,显然是刹那间短暂交手,却被魃尸的实力所震撼。
然而她还来不及喘口气,魃尸被激怒,吼声连连,铁拳直捣黄龙轰击而来。程钰慧又惊又怒,长剑剑芒舞成一道剑网,竟不强攻,转而防守。
一时间,拳影漫天,剑网纵横,气势惊人。无数石柱、石钟乳被拳劲和剑气击得粉碎,飞溅开去,寻丈之内竟不得近人。魃尸攻击狂暴,程钰慧剑法守得密不透风,虽处于下风,但亦不至于落败。
“你们两个,还不帮忙!”拳影、剑气交错之中,只听程钰慧疾呼道。
“干什么!”古荒正准备挽骨刀搭腰,便欲帮忙,却被林志玲一把按住。
林志玲凤目狠狠瞪了古荒一眼,她这才笑嘻嘻道,“程大小姐,你陪它慢慢玩,我们先告辞。”
程钰慧豁然回首,醒目圆瞪,喝道,“你说什么!”
林志玲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既然已经识破我等身份,我可不陪你玩了。再说魃尸乃是天地异种,以不腐肉身,聚无边怨气,成就不死之体。这家伙怕是有化灵境实力,你还差上一大截。哼,你自以为是,爱逞强,我们凭什么留下陪你送死?”
程钰慧惊怒,又喝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们果然心怀鬼胎!”
“这些就不劳大小姐操心了。”林志玲笑道,“你就安心留下来陪它继续玩,我们先告辞了。”此时决裂,林志玲显然是打定主意要趁此良机,独自寻宝。她不由分说的拉起古荒,准备绕开魃尸继续前行。
程钰慧大怒,她一人根本不是魃尸对手。如二人就此离去,莫说是寻得宝藏,能否活命尚且是个问题。此时她哪里还顾得这许多,连连喝道,“你们回来,不许走……”
惊怒的呼声回荡在山洞中,旋即又被魃尸的怒吼和石屑横飞的巨响淹没。一息之后,程钰慧不再出声,却是被魃尸一双铁拳逼得险象环生,难以为继。
林志玲哪会理她,一脸冷漠,迈步前行。突然,扯着古荒的左手传来一股阻力,竟是古荒站在原地不动。
“快走啊,还愣着干什么?”林志玲颇为不满道。
古荒神色漠然,冷冷道,“如果有一天,我遇到这种情况,你是不是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我。”
“哼,那还用说。”脑海中,小银气愤不已,“小妖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今天可以牺牲程**,明天可以舍弃主人!”
林志玲浑身一震,脸色尴尬,随即又干笑道,“你说什么呢,我们是盟友,怎么可能。”或许她自己亦底气不足,说话时,她不敢直视古荒那坚定的双目。
古荒的心,一阵绞痛!那是被人利用之后,无情舍弃的痛,无比难受。
与其被人舍弃,不如死的轰轰烈烈!
他吐出四字,“我明白了。”豁然回首时,脸上不再有痛苦,只有坚毅。
身如满月,银光闪耀整个山洞。漩涡眨眼间形成,骨刀光芒吞吐,化作一枚光箭。他不再犹豫,骨刀斩开。
“破军斩!”雄浑而有力的声音响彻山洞,程钰慧固然是狂喜,林志玲却是说不出的一样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