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荒当下脸色大变,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他得罪了天仙宫、青帮,就连魔教也不见得会放过他。如果修为没了,岂不是任人宰割。即便是这些人一时半会儿找不上门来,但当今天下,乱局纷扰,武功修为没了,连自保都成问题。
便在此时,小银长叹道,“我终于明白,古墓中那老头所说的劫难了。”
古荒浑身一震,心下了然。当日古墓中那位不知名的老前辈说过,当他进阶破虚境时将会遇到一次劫难。却不想是将近三个月修为大减,如此一来可当真凶险了。
其实他哪里明白,如不是火凤凰吸收了一部分阴寒之力,就不仅仅是三个月而是一年之久。而且当纯阴之力发作之时,以他自身的力量极难抵挡,也多亏了火凤凰阴差阳错帮了他一把。不过她也没白忙活,收益亦是不菲。
此乃一举两得的好事,只不过双方都不甚明了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要忍耐三个月,也着实让人难受。
老篾匠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迫,劝道,“你也不用太过难受,三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古荒木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听进去与否。
一夜无话,天色渐亮,古荒却是整夜无眠。
新的一天开始了,他检查了一下修为,很是可笑,居然是淬体境一重天境。从接近三破虚境的修为狂跌到如今,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不过还好,昨日可感觉不到一丁点修为,也证明老篾匠所言不虚。
“主人,何必沮丧。”小银道,“咱主仆二人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这点小困难又有何惧!”
古荒却是被他的豪言壮语感染,道,“不错,我几次大难不死,我倒要看看谁有本事取我性命!”
小银嘿然一笑,道,“而且我已经有了个安全去处,保管能平安度过这三个月。”
古荒不解道,“何处?”
小银长叹道,“我真不明白,你我同体,主人怎么就没有学到我小银万分之一的智慧哩?”见古荒依旧不开窍,小银抓狂道,“真是笨的可以。咱们何不躲到至尊刀庄中去,过三个月,主人生龙活虎。到时候飞龙入天,又有谁能奈何咱们?”
古荒眼前一亮,直呼,“不错。”
至尊刀庄乃是刀神传世人开创,虽然已然没落,但毕竟是大宗派,且与十日国渊源颇深。如果进了至尊刀庄,短时间内安全倒是无虞。
见古荒赞许,小银更是尾巴翘上天,牛气哄哄,道,“现在见识我小银的过人之处了吧?我就是智慧的化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智慧的光芒。颤抖吧,凡人们!”
古荒额头冷汗直下,总算是见识了小银脸皮之厚,忍不住道,“我一早就打定主意要拜入至尊刀庄,你大可不必太得意。”
便在此时,火凤凰和老篾匠先后出得门来,见古荒站在门外皆是一愣。
“你一夜没睡?”火凤凰问道。
见古荒点头,老篾匠感慨道,“年轻就是好啊。想我老人家一夜不睡,便腰酸背痛。好了,两个小娃娃,在老头这白吃白喝好几天,没收你们半文钱亦是仁至义尽。再住下去,老头可要翻脸了。”
二人哪能不明白,当下告辞一番,便欲继续前行。
不过二人还未走出竹林便听老篾匠在身后大呼小叫,奔到跟前,对古荒道,“臭小子,看咱们也算有缘。老头再送你件东西。”说着递上一根竹笛。
那竹笛青翠欲滴,仿佛才砍下的新鲜竹子所做。不过很显然,并非如此。也不知老篾匠使得什么手段,能够令干竹如鲜竹一般。
“前辈,这……”古荒并不会吹笛,更不明白对方深意。
老篾匠脸色一板,道,“叫你收下便收下。”
小银亦是愕然道,“我怎么越看这老头越像老糊涂?白吃白喝白疗伤,临走还白送一根竹笛。咦,主人你说这老头会不会姓白,白痴的白……”
古荒哪理他胡言乱语,却又拗不过老篾匠,只好收下。
火凤凰眼尖,认识这只竹笛便是那夜老篾匠吹奏之物,问道,“老先生,你将竹笛送给他,自己又如何吹笛呢?”
老篾匠洒然一笑,变魔术般又取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竹笛,道,“不是还有他么?”
蜿蜒的田间小路在脚下延伸向远方。路是人走出来的,永无尽头。那凄美悠扬的笛声回荡着,送着二人越行越远。当笛声几不可闻时,二人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那片竹林。
在竹林的深处,有一个老篾匠吹奏着凄美的爱情,目中却闪现着异样的神芒。
这一走,足足二十里才又见人踪。二人心中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老篾匠的那片竹林与外界仿佛是两个世界。
前方两个上了年纪的农人夫妇在劳作,火凤凰走上前去,指着身后问道,“阿公阿婆,你们认识前面竹林中的那个老篾匠么?”
“老篾匠?”农人夫妇齐齐一愣,旋即恍然,脸有愠色。
又听阿婆道,“什么老篾匠,真是不敬。这方圆百里的人谁不知道他老人家。老神仙来此已经十多年了,为乡亲们治病疗伤,心肠极好哩。俺还听说,老神仙能日行千里,飞天遁地呢。你们别不信,许多本地采不到的药草,便是他飞过去采来的。只不过他不喜欢别人打扰,咱们也就尽量住的远远地。”
二人相视一眼,皆是恍然。想必老篾匠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至少已是通天境修为,隐居于此。
那阿婆心思不多,阿公却是警惕性极高,道,“你们不是想打什么坏主意吧?俺告诉你们,想也别想,否则十里八乡的乡亲一人一口吐沫也淹死你们。”
“呵,想不到老头声望挺高。算了,主人咱们还是离他远些,我可不想被吐得满身口水,那会影响小银英武之气的。”小银吓了一跳,煞有其事懂道。
古荒暗自好笑,忙的解释自己不过是好奇。阿公阿婆见他们年轻轻也不想坏人,渐渐没了戒心。
“还有一事请教。两位可知至尊刀庄怎么走?”古荒见状,又问道。
阿公阿婆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怪异的盯着至尊刀,仿佛看什么稀奇一般。
古荒心下发毛,小银却是不满道,“我主人在我的调教下虽然很有人格魅力,但你们也不要这么直白吧。”
却听阿公道,“你们这是要去至尊刀庄拜师学艺的么?”
古荒不想心思被看破,道,“你怎么知道?不过仅是我一人而已。”
阿婆接道,“这还难猜么?再过两天便是至尊刀庄收徒之日,你既然打听不是拜师又是作甚?”
“不会这么巧吧?”小银又惊又喜。
事实上,就是这么巧。古荒刚想拜师,至尊刀庄便已开始收徒。不过看阿公阿婆的表情,这似乎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阿公语重心长道,“小伙子,俺劝你还是趁早回头吧。如果二十年前,刀神他老人家在世,你去至尊刀庄可谓前途无量。然而如今至尊刀庄不行咯,你再进去便是往火坑里跳。听阿公一句劝,王城中还有不少门派帮会,还是去别处吧。”
虽知他是一片好心,但听当年如日中天的至尊刀庄如今这般不济,古荒心中亦不是滋味。他更暗自发誓,总有一天,他要将刀法重新发扬光大。
不过他自然不会说出,转而道,“我不过是去找个朋友,不碍事。”
阿公阿婆见他“听劝”,喜笑颜开。至尊刀庄毕竟渊源深厚,落日城中无人不知,当下与之言明。
于是二人重新上路。
或许是路途崎岖不好走,又或是不愿太快分别,这段路走得出奇的慢。
一日之后,距落日城已经不足百里。很明显地,乡村变成市镇,人迹愈来愈多。来往商贩,修炼者,帮会人马,三教九流络绎不绝。
尚未进城,便已领略到这一国之都的繁华。
在彻底被繁华淹没之前,二人找了个难得的幽静之处。稀疏的树林,长草萋萋,百花齐放,群鸟争鸣,好一派自然风光。清晨的阳光从东方洒下,将二人包裹其中。二人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起风了,撩动着银发,吹拂着青丝。衣衫猎猎作响,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味道。
一刹那,世界静止了。
“终于要分别了么?”火凤凰喃喃道。虽然极力克制,但能明显的从她清澈的双眸中看出不舍。
相聚是短暂的,甚至她和古荒的相处是短暂的。可就是这么短暂的时光,却令古荒的形象刻在心中,不可磨灭。恋恋不舍之情,不言而喻。
“嗯。”古荒有些艰难的点了点头。事实上,方自此时,他也不明白自己对眼前这个女子抱以何种态度。不该恨,更不该爱,复杂万分,“麻烦你送我这么远,不过我们各有使命,总得分开。”
离别的悲伤,如瘟疫般蔓延。
对感情,古荒从不那么明了。对董洁儿,或是初恋般的朦胧;对林志玲,那是刻骨铭心的痛;对程钰慧,当是短暂的友谊;对火凤凰却是难言的情愫……
火凤凰明白,二人都有自己未完之事,前面的路还很长,分别是不可避免的。她极力破出笼罩在心头的阴霾,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道,“其实我发现,你这个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冷冰冰的。”
古荒一愣,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
小银却道,“我主人在我的熏陶之下,恩怨分明。只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对你们这些个女人却没有那么明白咯。”他不禁感慨道,“主人啊,你这么博爱,天下女人都爱上你,可叫别的男人怎么活啊!”
便又听火凤凰道,“不说旁的,你对刚才那对阿公阿婆,便和平时不一样。”
古荒淡淡道吗,“我也是穷苦出身,并不觉自己高人一等罢了。”
火凤凰双目光芒闪烁,许是想到什么,道,“后会有期了。”
言罢,她竟不等古荒道别,便即离去。
望着快要消失的那道倩影,古荒黙默道,“后会无期吧,你跟着我,太危险了。”
又起风了,却吹不散前方的迷雾。而她,已经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