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之时,正是朝阳那橙红色光芒洒遍大地之刻。旭日如一枚硕大的圆盘,从群山峻岭之后忽的跃将出来,放出万丈光芒,照射在草木上的露珠,折射出比珍珠宝石还要璀璨的芒点。
渐渐地,阳光变得柔和起来,新的一天终于开始了。
秋意已浓,草木渐黄。
古霏霜骑着白马,与张培达三人掉在大部队之后。四人面色阴沉,都不曾有人说话。压抑的感觉笼罩在每个人心中,却皆因队伍之首,那个如女将军一般运筹帷幄的美丽女子。
她的心机太深了,如何不令人胆寒!
原本二十余人的对方,现在已经成了二百余人。其中破虚境高手已经增至三十余人,而其余人皆是从王都中星夜调遣而来的精兵悍将,无一不以一当十。
“嘿,你姐姐果然有大将风范。”陈丹纯冷笑一声,语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古霏霜不甘心的瞧着她,又瞧了瞧姐姐,神色痛苦。那是一种被人抛弃之后显露出的痛苦,痛彻心扉!
她忽然明白,姐姐并非是要放任天魔宗不管,而是早就暗中调兵遣将。只不过这自然需要时间,于是乎她和古荒都成了姐姐争取时间的棋子。只要古荒和古霏霜搅动魔穴,令对方按兵不动,古轻烟便有足够的时间安排一切。
不得不说,古轻烟是个好首领,谋定而后动,绝不冒险出击。
然而从人的感情来说,这样的人是可怕的,更令人心寒。因为你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便可以把你当做一颗弃子。
良久,古霏霜脸色才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道,“姐姐是真的变了。呵呵,我真可笑。”
张培达脾气最爆,忍不住喝道,“这是什么狗屁姐姐!自己的亲身妹妹都可以不管,简直就是冷血。哼,小师弟也真是的,竟然为了这种女人卖命!”
这时,杨俊炯似笑非笑道,“我看小师弟倒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姑娘。”
从人生经历打变故,时至今日,短短的一年多,古荒不知被多少人欺骗出卖。这些个尔虞我诈,他如何不知。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古荒便是再不济,也明白人心险恶的道理。
他根本不可能想象古轻烟这个女人,然而之所以不顾一切杀入敌穴,皆因古霏霜尔。
杨俊炯心思细腻,想必是明白了什么,故有此一说,却令古霏霜俏脸绯红,窘迫的说不出话来。张培达也不笨,哈哈一笑,颇为暧昧。唯有陈丹纯俏脸隐含怒色,似有不悦。
但不管如何,气氛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二百人的部队,如万马奔腾,朝敌穴迅速进发。
话分两头,再说古荒。当重见天日之时,他忽的有一种恍若隔世,再世为人的感觉。自从古霏霜逃走之后,短短三四个时辰中,他接连打退敌人六七波进攻,已然累得筋疲力尽。
但见石山上,漫山遍野都是敌人的尸体,皆是命中要害而亡。细细一数,死在在古荒刀下的已然有五十余人之多。
他居高临下,刀若蝗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竟将敌人完全狙杀与山下。鼎盛之时,他甚至连连开刀,在百丈之外以劲刀击杀敌人。直教敌人胆战心寒,如不是畏惧命令,否则根本不敢再攻。
不过他也并非未曾付出代价,原本就未曾恢复完全的真元几乎枯竭。更恼火的是,接连几日大战,根本没有片刻休息时间,精力已然吃不消。
他的精神力虽然远比常人强大,但终究不可能不眠不休。
古荒颓然坐在地上,服下一枚地灵丹,脸色凝重到了极致。他很累,好想躺下睡一觉,然而也明白这不过是奢望,只得强打精神。
“他奶奶的,真是窝火!以前修为低时,总有修为高强之人欺辱。现在修为不错吧,嘿,这群龟孙竟然使人海战术,要活活累死咱们!”小银大为憋屈,怒道。
古荒亦是恼火,敌人派出的都不算高手,可人多势众。俗话说,蚁多咬死象,这时间一久,又如何撑得住。
“哼,老魔头亦是好毒计,老子恨不得杀了他!”小银又咬牙切齿道。
那尊主命人日夜不停的进攻,就是要古荒疲于奔命。到最后,古荒便是自杀也没力气,只得乖乖被擒。他深知古荒这种人,即便是有一口气在,也不会放弃。如若自己出手,古荒说不定会来个玉石俱焚。但以人海战术,古荒不可能束手待毙,只能反抗,直至力竭。
这纯粹是以人命填坑,为的就是活捉古荒。如此冷血的手段,当真令人心寒。
古荒又如何不知,但却又偏偏没有办法,好不恼火。他试着不去想这些烦心事,转而道,“也不知古霏霜如何了?”
小银嘿然笑道,“主人你就放心吧,她的坐骑乃是天马,没人能奈何的了。哼,这丫头说是要请救兵,现下连个影子都没有。等她真的请来了,咱们主仆已经累得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任人宰割啦。”
古荒知他打趣,亦是笑道,“你才是死狗。”不过他相信古霏霜,之所以不见救兵,必然是出了意外。但这些他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没有抱过希望。
休息了不片刻,山下号角再起,显然敌人新一波的进攻再次展开。
呜呜!凄厉的号角,带来肃杀之气,吹遍石山。
此刻,古荒真元不及平时两成,炼化丹药也来不及,被擒是迟早的事。他握紧银刀,心中依旧坚毅。即便是战至最后一刻,他也不会放弃。
“嘿,主人看来你是不能斩刀了,还是用刀舞吧。或许能多撑片刻。”小银道。
的确,此时古荒在施展消耗甚巨的刀术已然不合适,唯有刀舞,方能多周旋一段时间。他当下神色清冷,手中银刀倏地变幻形态,生出刀刺和刀刃,寒光闪闪,杀气逼人。
那一刻,银刀上一股冰冷的气息从手臂蔓延到脑海,最后遍布全身。他心神一震,仿佛又恢复了几分气力。杀气从身上散发,他握紧银刀,冰冷的眸子凝视山下。这将是最后一战,不死不休。惨烈悲壮的气息,在天地间蔓延,连冰冷无情的岩石亦为之动容。
敌人如潮水般冲上来,远在百丈之外,便已感受到从山顶散发的杀气。敌人大惊,纷纷猫着腰,以岩石做掩体,瞧瞧摸上去。没人讥讽同伴可笑的行为,要知道,之前便是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百丈外便被古荒击杀。
过了许久,却无异状,敌人大为疑惑,却也不敢贸然行动。朝山顶望去,古荒依旧昂立山岗,岿然不动。
终于有人壮起胆子,朝山上冲去。一步两步,心跳随着步伐狂跳,仿佛要从胸膛中蹦出来一般。冷汗更是不住下流,令人忍不住要哆嗦。
或许是发生了奇迹,那人冲出三丈都不见劲刀索命。立时,众人明白过来了,古荒也不是铁打的,他终于累了,无力斩刀了。没了骨刀的古荒便如同没牙的老虎,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敌人狂喜,怪吼怪叫着向山顶冲去。
不一会儿,先头十余人距山顶已不过两丈。眼见那白发少年便站在前方,众人却齐齐止住了脚步。毕竟,这个杀神在他们心中的畏惧不曾消除,没有人想急着送死。
“一群胆小鬼,都没人敢上。”小银鄙夷道,“要是我小银,早就撒泡尿淹死。嘿嘿,当然是老子的尿淹死你们。”他甚至不禁遐想,如果他真的有这本事,眼前这些敌人定然不足为虑吧。
不过那只是幻想,龌蹉的幻想。
陡然间,古荒清啸一声,冷道,“你们不上,我却要大开杀戒!”
一字未落,人若矫矢,从天扑下,气势凌人,竟有一种一往无前的惨烈之气。敌人大惊失色,显然想不到古荒如此悍勇,此时还敢主动出击。
下意识的,他们向后退了一步。古荒却神色清冷,手中银刀如枪,刀刺倏地幻出万千寒芒,直朝眼前第一个敌人罩去。那人大骇失色,忙不迭以刀锋格挡。
咣当!一声脆响,刀刺与刀锋交击,激越清脆。那人神色一喜,还以为古荒力衰不济,刀势一转,朝古荒削去。却不想,眼前寒芒一闪,喉头一凉,刀刃已经先一步划破他的咽喉。
砰!那人目带骇然,轰然倒地。亦是此时,敌人这才回过神来,惊骇欲绝。谁能想到,一个刀手远可狙杀,近可杀敌,那岂不是天下间无敌的存在。
眼见同伴一击被杀,敌人吓得胆寒。但此时已然无可退路,只能奋起扑杀,以求保命。一时间,刀影狂舞,剑气四溢,气势骇人。然而这正中古荒下怀,刀舞乃是以攻代守,敌人的攻击越强,反击才愈厉害。
古荒暴喝一声,身法运到极致,化作一条淡影,倏地没入刀光剑影之中。
而后只听得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又闻惨叫惊呼四起,原本气势如虹的刀气剑芒霎时间七零八碎。只见已有几名敌人毙命,还有几人手臂被卸下,血如泉涌。然而幸存之人还未反应过来,古荒再次倏地发动,冲入敌阵。
十步一杀,却不留行。不片刻,先锋小股部队十人,全部变成了尸体。古荒身上多处了几道伤口,那是敌人反扑时留下的。他毕竟气力衰竭,对方人多,八卦迷踪步也不可能闪避所有伤害。
而且他的伤还会越来越多,因为潮水般的敌人,正漫山遍野压上了。杀声震天,加上满地的尸体,令人绝望。甚至一些胆小的人,早被吓破了胆。
古荒盯着敌人,只是握紧了银刀。
就在惨烈的厮杀即将再次拉开时,忽的就听山下一阵毛驴上嘶。顿时一条灰影从山下迅速冲上来,迅捷如电。
“嘿,这畜生,竟然还没走。”小银嘿嘿一笑。
古荒也微微一笑,只觉毛驴似乎比人还要有良心。
小毛驴从敌阵后面冲入,敌人大吃一惊,纷纷刀剑相向。却不想,这毛驴极为神骏,毫无惧色,竟然冲着敌人疯狂大吼。
“让它上去。”神出鬼没的尊主再次出现,淡然道。
敌人闪开一条通道,毛驴飞奔上山,与古荒站在一起,仿佛不离不弃的战友。
“也好,咱们杀他个痛快!”古荒望着毛驴,放声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