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荒沉浸于那种美妙的感觉中,早已达到忘我的境界,故而根本不曾觉察到有人来的背后。他立时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才见是小雅。
他微微松了口气,道,“小雅姑娘,有事么?”
小雅却并不回答他,问道,“你刚刚是在修炼么?”
古荒不会撒谎,点头承认。
小雅俏脸惊诧,失声道,“好生厉害的刀术,他说的果然不错。”
“他?”古荒不明所以,问道,“你指的是?”
“哦,嘻嘻,就是朱丹哥哥啊。”小雅先是一愣,随即笑道,“你不知道,他把你吹得神乎其神,几乎快要捧上天了。小雅本来不信,可如今看来,他并无夸大之词。”
“大哥。”古荒心中一动,不由得想起了朱丹。那个出身名门,却重情重义,带着几分洒脱的男子。他不由得问道,“大哥他还好么?”
小雅道,“应该不错吧。我也不太清楚,他说动婆婆出山之后便匆匆离去。”
古荒知道,朱丹是心忧母亲的病情,这才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可就是这么匆忙的时间,他依旧不曾忘了对古荒的承诺。
如此情谊,着实令古荒动容。
便在古荒心潮起伏之际,脑海中,小银睡眼惺忪,没好气道,“谁这么大半夜的还不睡,难道不知道我小银日理万机,更为我主人操碎了心么?咦,原来又是这个丫头。我说主人你招蜂引蝶的本事越来越高明了,小丫头为何莫名其妙的总是要接近你哩?”
小银虽然说得俏皮,但古荒却明白他是在提醒古荒,千万不要降低警惕。
忽的,古荒心中涌起一个莫名其妙的感觉,那便是小雅与柳依依一样,刻意接近自己都是有目的的。他可不认为自己真的如小银所言,乃是风靡万千少女的人物,仅仅一个照面便让女人们心潮澎湃,无法自拔。
他经历的太多,更明白他自己的身份,必须保持应有的警惕。
他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人,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亦被小雅看在眼里。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小雅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银嘿笑道,“我主人想问你,能不能与他一同探讨一下人生大事,你敢不敢?”
古荒当然没有小银那么多花花肠子,问道,“你……”
方才一字吐出,小雅忽然玉手捂着小嘴,打个大大的呵欠,然后道,“呀,实在太困了。我要睡觉了。”
言罢竟然不理一脸震惊的古荒,飘然而去。
就在她快要钻进帐篷中时,忽的回过头来,狡黠一笑,道,“古公子,你刚才忘了告诉你。你想问什么都可以,但我不一定会回答你。”
他倏地旋身,没入帐篷中,留给古荒一道美丽的背影。
“这……我……”古荒错愕震惊,哪还不明白,自己已经被这个小丫头耍了。
脑海中,小银亦是愕然,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此子戏耍人的功夫,已经可与我小银并驾齐驱了。主人,这个小妞狡猾狡猾的,不好对付。”
古荒深有同感,暗道,“她避重就轻,到底想要隐瞒什么?”
然而这已经不是他能够破解的谜团,还是乖乖的修炼吧。
气劲再起,原本凝滞的阴阳灭再次飞舞腾空,如蛟龙般矫健。
一夜无话,在漫长复杂精细而枯燥的修炼中,古荒迎来了新的一天。
小雅似乎对昨夜的事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反而与董洁儿有说有笑,将古荒晾在一边。古荒亦乐的清静,专心专研刀阵的奥妙。
西行约莫三日,已然将出得落日王城的地界。想不到才四日,三人已经走出近千里。一路上,他们看到的是满目疮痍。不过因有古战全力救灾,故而落日城境内,反而没有什么事需要他们做。
前方,高山巍峨,大片大片山体倾塌下来,显然亦经受不住洪水的肆虐。而过了这座山,便进入日照城地界,算上来亦可称得上古荒的故乡。
整整一年半,古荒已经脱胎换骨,冲回故地,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日照城地界不到五百里,境内多山,人口亦是稀少得多。故而此时洪水对日照城的影响要小很多,但依旧饿殍满道,灾民不少。
行了两日,古荒竟然不知不觉中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十七年的村庄。东始山依旧如巨人般挺立,山顶的积雪又厚重了许多。
故地重回,却已物是人非。
山下的村庄早已被冲毁得七零八落,好在村中大部分都是木屋,故而还有一些能够勉强住人。其中有一间木屋建的颇为结实,虽然四周墙壁已经多有破损,虽然屋顶已经塌了大半,但毕竟能勉强遮风避雨。而幸存下来的三十余村民,便挤在这样的屋子,瑟瑟发抖。
莫以为下暴雨后气温便升高,恰恰相反,温度比之隆冬还要寒冷。更可怕的是,即便是再冷,水也不会结冰。
天地间,一股莫大的寒气笼罩,似乎要将内中的所有人困死其中。
柴火湿透了,天寒地冻,却生不起火来。没有食物,没有火,只有等待死亡。
整个村子已然变成了鬼蜮,却因古荒三人的闯入打破了死寂。
见有生人闯入,幸存的村民们勉强来到屋门口,看着三人。男女老幼,个个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气息微弱,显然又冷又饿。
三人出现带来的新奇感马上就退散,村民们半死不活的躺在潮湿的地上,眼中已经没了活下去的生机。
绝望,死亡,如附骨之疽。
“他们好可怜啊!”小雅一脸惨然。
董洁儿亦是不忍道,“古荒哥,我们救救他们好么?”
可即便是她们不说,古荒又如何能袖手旁观。眼前的这些人,和他生活了一十七年,他能够清楚的叫出每个人的名字。见他们遭受如此惨祸,古荒岂能不有所作为。
他一言不发,收集来了一大堆木材,走进屋中。他的奇怪举动,显然吸引了村民们。当他将木材放在屋中央时,终于有人忍不住道,“别白费功夫了,都湿了,点不起火来的。”
小银嘿然道,“你们不行,不代表我主人不行。”
他话音未落,众村民忽然就觉眼前这个银发少年浑身上下散发出强大的热浪,转眼便布满不小的屋子。那热浪吹拂在人身上,暖和无比,村民们又惊又喜,纷纷露出骇异的表情。而那热浪愈来愈强盛,将屋中的湿冷之气迅速取出,不一会儿屋中变得干燥暖和。
“嘶!”村民们何时见过如此神奇之时,骇异不堪。
突然,嗤的一声,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火星落在屋中的那堆木材上,瞬间暴起冲天大火。
哔哔啵啵,火焰呼啸旺盛,充斥斗室。
村民们先是一愣,旋即狂喜,疯狂的挣扎爬过来,围着火堆取暖。
已经整整十日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火焰。
这时,二女亦招来不少木材,烘干之后,生起火来,帮助村民。
不一会儿,村民们恢复了些许生机,纷纷围过来,跪地拜服,“多谢神仙救命之恩!”
在他们眼里,古荒方才的本事着实与神仙无异。
“主人你可是天上派下来的天屎,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小银嘿笑道。
古荒哪有心情与他说笑,沉声道,“我不是什么神仙,我是古荒。”
“古荒?”村民们先是一愣,脸上露出若有所思却又疑惑的表情。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说过。
突然有人想起来了,惊呼道,“古老爹的儿子古荒!你……你还没死!”
震惊、骇异、愕然、畏惧种种神色集中在每个人脸上,精彩万分。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进每个人的脑中,将他们淹没。
记忆中,古老爹是个瘸腿铁匠,除了身子长得颇为精壮外,实在平平无奇。至于古荒更是普普通通,只是很倔强,无人愿修习的刀术,他却整整练了十年。后来,古老爹父子神秘失踪,忽如人间蒸发。
又过得几个月,突然间一个惊天消息传来,古荒竟然是令人唾弃的魔教妖人。一开始他们并不相信,因为古荒横看竖看和魔教都扯不上半点干系。可后来越来越多的劲爆消息传来,更由不得他们不信。
然而当“魔教妖人”站在他们面前,他们忽然觉得,也许传言并不属实。至少,魔教妖人可没有心情管他们的死活。
“真的是古荒,真的是他!”村民们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情感,欣喜惊呼。他们终于克服心中的恐惧,纷纷围了过来,拉着古荒问长问短,极尽关切之意。
小雅并不明白发生过什么,然而看着眼前一幕,仍是感动得泪眼涟漪。
而董洁儿双目迷离,望着熊熊的火焰,如痴似呆。
脑海中,小银嘿笑道,“看来主人你这个魔教妖人一点都不合格,都没人怕你。”
古荒早已动容,虽然他经历过伤害,见惯了尔虞我诈,但他亦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上总有好人的。眼前的这些村民可能误解过他,可他们对古荒的那种乡情,从未变过。
所以,冷酷与杀戮从来都是留给敌人,而亲人则该是保护与责任。
村民们的问题太多,古荒亦不可能一一回答清楚,于是道,“我去弄些食物来。”
一人道,“眼下这光景,哪还有吃的。东始山上的野兽死的死逃的逃,难以捕获。”
食物,这个迫切的问题又将村民们拉回现实,人人变得神色黯然。
小雅见状,道,“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将食物带回来的。”
古荒亦点头道,“天黑之前,我们便会回来。”
村民们见状,心中不由得涌起些许希望,纷纷道,“小心啦,听说眼下妖兽横行,很不太平。”
“嘻嘻,我们可不怕什么妖兽。”小雅微微一笑,人已经出去。
村民们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呼自己太笨。古荒方才表现出的本事简直与神仙无异,要猎杀两头妖兽岂会怕了几头妖兽。
念及此,村民们信心倍增,更涌起对生命的无限希望。而他们的期冀,全都集中在那已经快要消失的三骑身上。